懵逼
好死不如赖活,能活得好好的,谁愿意死呢?
他们且舍不得这富贵呢。
美妇人被顾奚三哄两骗的,深觉自己只受了奸人蒙骗,本质上还是疼女儿的,斗志昂扬地准备回去给自己讨个公道。
事既不成,又锁定了仇恨目标,倒是难得地,表现出一点慈母之心:“过了年,你就十五了,可得抓紧点,女人家的好日子,也就这几年了。”
顾奚笑吟吟地敷衍她:“嗯,我心里有数。”
美妇人絮叨了好一阵,将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她:“好看没用,得找个家世好,人口简单,嫁过去后自己能当家作主的。”
好看没用,就是说顾奚的亲爹,有一张好脸,心狠得很呢,靠不住。家世好,仕途才能走得顺,女婿位高权重了,以后她和小儿子才能借势。人口简单,嫁过去后自己能当家作主,说得上话,才能为她和小儿子撑腰呐!
她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还给顾奚出主意:“最好的还是世家大族的旁支。”
顾奚和颜悦色地一一应是,她才转嗔为喜,喜滋滋地,心满意足地离开。
顾奚目送她渐渐走远,上了马车,一行人逶迤而去。
她低头浅笑,看着指尖上沾染上的植物汁液,毫不在意地取出帕子,慢慢地,将指尖一点点地擦拭干净,犹如擦去蒙在她人生之上的污浊尘埃。
萧定瑜从假山里钻出来的时候,特意弄出点动静。
顾奚转身看见是她,面露愕然,你特娘的又是从哪钻出来的?怎么哪都有你啊?!
被迫听了全程的萧定瑜也不怎么高兴,低气压缭绕着她,怒形于色,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劳资不开心,阴恻恻地看着顾奚这个始作俑者。
她深感受骗!
因着入院考核的事,后来又撞上顾奚被安余生纠缠骚扰,在萧定瑜心里,已默默地将她贴上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小可怜标签了。
她还有理有据得很呐。一二再,再而三地被人算计欺负,顾奚说得好听点,是镇定自持,说得难听点,不就是没底气让她能有脾气,只能逆来顺受嘛。
在腰杆子特别硬,从来没人能让她受委屈,从来一言不合就开捶的萧世子看来,顾奚就是个软包子,白长了张好脸,聪明脸孔笨肚肠,任人揉圆捏扁的。在心里还怜悯了她一会儿呢,所以暴捶了安余生一顿后,还中途折返去警告一番。
结果呢?!
看她刚才轻车熟路,连哄带骗顺带着恐吓她养母的风范,哪里小可怜了?
合着以前都是装可怜,蒙骗她呢!可恶!
顾奚一脸莫名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萧定瑜,觉得她脑壳坏掉了。你偷听还有道理了?一副控诉负心人被辜负的表情是要搞什么?
萧定瑜定定地看着顾奚,顾奚一脸莫名地回望。
好一会,她似乎明白过来,她是等不来她想要的道歉了。
顾奚根本不觉得她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她怫然不悦,阴阳怪气地内涵顾奚:“想不到啊,光风霁月的顾奚,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说到这里,犹嫌不够,饱含恶意地揶揄道:“要是其他人知道的话,你说,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呢?”顾奚慢慢重复了一遍这话,冲着萧定瑜粲然一笑,两手一摊:“当然是觉得我果然将萧世子得罪狠了,连这种谣言都能造得出来啊。”
萧定瑜勃然大怒,往前跨了一步。
顾奚轻巧地,跳跃着,退后一步,巧笑倩兮,意味深长地道:“萧世子你这是要将这事做实么?”
什么事?顾奚得罪了她萧定瑜,所以被挟私报复呗!
萧定瑜瞠目结舌,这人简直无耻!
她往前重重再踏一步,逼近顾奚,讥笑道:“你以为我会怕?”
反正她风评被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算什么呢,是吧?
岂料顾奚这回不退反迎,旁若无人,往萧定瑜方向走了两步。两人之间,触手可及。
近得让萧定瑜有点不习惯,目光落在顾奚脸上,鼻息间铺满了不属于她的清浅香气。她其实并没有这么近地,认真地看过顾奚。毕竟她自己长得就够美了,哪里会留心别人长得怎么样呢?
甫一接近,目光相接,她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八个字:白璧无暇,皓齿星眸。她心里扭扭捏捏,乱七八糟地想着,顾奚她,嗯,她长得挺好看的。
“那你怎么会以为我怕呢?世子爷。”顾奚仰首看着萧定瑜,唇边带笑,拖长了声音喊的那一句世子爷,满是揶揄。
萧定瑜醒过神来,心下懊恼,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着了魔,居然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一时失神掩饰过去,似笑非笑地审视顾奚,不置可否:“那你胆挺肥的。”
“反正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还是有的。譬如说,被摘星院赶出去。”萧定瑜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奚脸上微微变色,恶劣地道:“那你钓金龟婿的打算就行不通了吧?”
“哦?”顾奚闻言,心下不为所动,这是哄她养母和舅舅的话,也亏得萧定瑜这傻货会信:“那随便好了,至多不过是打回原形。”
反正她已经拿到高阶的内功心法了,只要给她一点时间,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说了,她又不傻,萧定瑜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摘星院哪里会无缘无故地赶走一个并未犯下大错的学生呢?
这里面的先生骨头硬得很,别说靖北王世子了,即使是太子发话,都不太可能。
萧定瑜就气得够呛!
这是说她什么都不怕,自己拿捏不住她的是吧?
“那你的养母呢?一起打回原形也不怕吗?”萧定瑜气咻咻地道。
顾奚怔了怔。说实话,她还真不怕,最好还能将她名义上的舅舅一起打回原形呐!
她就是有些疑惑,这么不依不饶的,是为什么啊?她也没招惹过这位萧世子啊。看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挖了北靖王府的祖坟呢!
仔细一回味,忽然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小孩子斗气吗?萧定瑜就是要在口头上赢过这一场,才算了帐。
行叭,让你赢,让你赢!
刚才她只是一时郁气,萧定瑜凑巧,一副跑出来找她算帐的样子,她当然想要膈应一下对方。
现在嘛,她心情好了许多,并不想跟萧定瑜过多纠缠,真的招惹上,也是够呛的。
因此,虽然她心底里不以为然,一点都不害怕,仍然面上敛了笑容,眼里满是薄凉:“身陷泥沼,自然满身狰狞。这个道理,生于云端的世子爷,想来是不会懂的。”
不知为什么,看着顾奚这幅满脸冷漠,一身萧索的模样,萧定瑜心里就不太舒服。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顾奚的脸看,视线飘来飘去,眼尖地看到顾奚拎着的包袱,透出一抹半旧衣角,显然并非新制的冬衣。
她瞬间就找到理由自我说服了。顾奚的养母对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自己身披狐裘,连件新冬衣都舍不得,世人还要赞她仁善呢!
沽名钓誉!
想想她那个好父王,物伤其类,萧定瑜很好地共情了,觉得顾奚其实也没那么可恶了。
毕竟,被一些人表面公正实质心都偏到身子外地对待,确实憋屈得很。所以,连哄带骗兼恐吓算什么呢,那都是正常操作!
换成她的话,还要再加一项,直接上手揍呢!
再说了,她也没有到自己跟前卖惨,被欺负小可怜什么的,都是自己瞎想的,仔细想来,其实也怪不到人家身上去。
她眼珠转了转,莫名羞窘起来。
但服软是不可能服软的!
萧定瑜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高傲模样,意兴阑珊,索然无味地道:“算了,跟你有什么好计较,人家还不得说我仗势欺人。”
她扔下这一句勉强挽尊的话,趾高气扬地走了。
顾奚面露迟疑,一脸懵逼。她实在参不透神经病的脑回路,莫名其妙跳出来,用那种像是被她辜负了的眼神指责自己。然后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眼见没用就恼羞成怒,非要一争长短势要人服软让她赢不可。
现在,就这样跑了?
她抖了抖,管它呢,这次算是演过去了。只要这货不抽风真的千方百计地针对她就行了。
这边,萧定瑜连跑带跳地,飞速地远离顾奚,觉得她这个人真是有毒,看到她心里难过仍要强装无事的样子,自己就不舒服。
等被冷风一吹,发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一点,她的脚步渐渐地就慢了下来。略带些迟疑地琢磨,自己明明是要兴师问罪的,怎么最后就稀里糊涂地觉得,其实她心里苦,有着莫大的苦衷,以至于无论她做什么都能原谅呢?
自己何曾这般有同情心过?!
萧定瑜停了起来,不太确定地想,自己是不是,又被顾奚给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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