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今宵剩把银缸照,又恐相逢是梦中
月晗恭敬道:“沈府上下都知道姨娘掌管着内宅,而沈府人多事杂姨娘也是十分操劳,纵便如此,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例如这次,姨娘一时听信谗言就将月晗的房间抄检,饮食里还被混入了恶毒的离魂草,这次月晗命大运气好,碰巧杏林寺的师父们游学来此,使得月晗侥幸逃过一劫,若是家主让姨娘分了人手到未央楼伺候,姨娘身边人手会更加紧缺,若是再有不慎,这离魂草混入了家主,或者母亲,或者姨娘的饮食里,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若再有发生盗窃的行为,这要传扬出去,堂堂敦煌沈府竟会出现家贼,岂不要贻笑大方?”
江念雪听着月晗这话不对劲,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说道:“少夫人,你如今是沈家的儿媳,在外人面前,怎可如此夸大其谈不顾及沈家颜面?”
月晗微微一笑情真意切道:“正因为月晗是沈家儿媳,是沈府的少夫人,月晗才不得不直言不讳,防患于未然。”
“你!”江念雪再次被噎。
释流云听了嘴角微微一勾心中已经了然,于是再次出声道:“家主,流云虽为方外之人,本不该参言家主内宅之事,只是少夫人是流云的妹妹,恕流云不能对妹妹的安危熟视无睹。”
沈鸿熙只好道:“流云师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释流云合十颔首道:“此番府上又是离魂草,又是诬陷少夫人盗窃,说起来都是内宅掌管不善的问题,沈家主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名声早已享誉骊渊世家,若是因为内宅掌管不善,传扬出去有损了家主的声誉,岂不是得不偿失?正如舍妹所言,此番事情发生在舍妹身上,不过是舍妹受些委屈,倒也没什么大碍,可若是发生在沈府其他主子身上,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所以,流云以为,家主还是应当及早防患于未然,免得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眼下距离骊渊问鼎之日将近,他沈氏的声誉自然是十分重要的,释流云的话让沈鸿熙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此番来的这几个小辈竟如此不简单,释流云更是能准确的掐中自己的要害。
“那依少夫人的意思是?”沈鸿熙试探的问道。
有释流云默契的搭台配合,月晗温润一笑:“依月晗的意思,不如让姨娘交出内宅掌管职权,好好休息一阵子,正好家主也可以借此番事情,将府上好好整顿一番,如此才不负家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名声。”
她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沈鸿熙江念雪沈玄极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而秋月也是一脸的震惊。
沈玄极率先反应过来,起身道:“好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你少夫人还没坐稳,就想着掌管内宅了?”
她毫无惧色:“玄极公子会错意了,月晗何德何能掌管沈氏内宅,月晗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至于如何抉择,还是要看家主的意思。”
沈鸿熙幽深的目光注视着她,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于是道:“那少夫人觉得,这掌管内宅的职权该交给谁比较合适?”
她福身道:“月晗以为,自然是母亲最为合适,而且我相信,母亲于家主而言,也该是家主心中最为稳妥的人选。”
这次该轮到沈云极和秋月吃惊了,秋月着实没想到,月晗竟会扳倒江念雪并为自己夺回了内宅的执掌权。
沈鸿熙回头看向秋月,秋月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其实沈鸿熙知道,秋月在他的掌控中,即便秋月暂时执掌了内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而撤销江念雪的执掌权,无疑是保全自己名声最好的方法,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他突然笑道:“好,很好,少夫人果然是蕙质兰心,聪慧的很,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当着几位世家公子小姐的面,彻底将沈府整顿一番,江氏执掌内宅听信谗言不辨是非,以至于使少夫人蒙受不白之冤受尽委屈,为此,责令交出内宅执掌权,移交沈府当家主母秋月夫人。”
沈鸿熙说到这里,转身对秋月道:“希望经此事后,夫人能从中吸取教训,妥善搭理内宅,以襄助为夫打理好沈府上下,捍卫好敦煌沈氏百年声誉。”
秋月闻言,淡漠的脸上覆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恭敬福身道:“妾身当尽心竭力。”
此时的江念雪母子彻底傻了眼,月晗不经意间侧脸看向了释流云,释流云不动声色的微微勾唇,眼睛里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青梅竹马的情义,早已生成了不言而喻的默契。
月晗的苦肉计最终以完胜落幕,她将从江念雪手中讹来的三箱财宝都给了秋月,并让秋月一夕之间彻底翻身执掌了内宅,而她也终于凭借自己的心计手段从秋月的手中死里逃生,虽然离魂草是一个意料之外,所幸,有释流云的意外出现,也算化险为夷。
在沈鸿熙的支持下,未央楼由内而外彻底改头换面,院子里丫鬟婆子仆人足足添了好几倍,从前一片荒芜萧条的未央楼,如今成了沈府名副其实最显赫的地方。
随着府中事务的繁多,秋月也变的忙了起来,人虽忙了,但心情明显看上去好了许多,再加上宋月晗让释流云帮秋月化解了体内淤积的离魂草的毒,秋月的身体状态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住在沈府的几个世家子弟也是十分配合,明里暗里对沈鸿熙治家严格各种夸赞,沈鸿熙听着也很是受用。
这日一早,释流云如往常一样来给月晗施了针,之后和鸢尾陪着月晗在院子里溜达,鸢尾笑道:“流云师和两位杏林寺的师父来的还真是时候,若不然少夫人可是要被这离魂草折磨一阵子了。”
释流云温润如玉道:“所幸医治及时,能让你少遭些罪。”
月晗微微一笑语重心长:“谢谢你。”
释流云摇摇头:“你我之间,何时变的如此客气了?”
月晗道:“不只是离魂草,还有那日逼江氏交出内宅执掌权的事。”
释流云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拉了宋月晗来到院子里的两棵参天白杨树下,宋月晗主仆这才发现,两棵树之间凭空多了一个秋千架,释流云一脸温润道:“你从小喜欢秋千,我便给你做了这个比较简单的,来,试试。”
月晗确实有些惊喜,依言坐了上去,释流云站在身后轻轻推着道:“从小到大,只要你一开口,我便知道你要说什么,只要你一个眼神,我便知道你想要什么,那日听你意在内宅执掌权,我以为是你自己想要,原来是给秋月夫人谋的。”
提及从前,月晗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温暖,是啊,从前的他们是何等的默契,曾以为天作之合白首不相离的人,谁又能料到造化弄人,一夕之间沧海桑田。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又恐相逢是梦中。
月晗将目光移向远方,压下心中万千感伤道:“你我已然不复从前,你又何必为我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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