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下)
薛正君闻言,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休想让那个人的儿子入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吗?”
薛芩皱着眉道:“我有何私心,我这还不是为了晗儿着想。”
薛正君冷笑一声,“为了晗儿?你究竟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他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他。薛迹和他父亲一样,心机深沉。他若是去了,定会同我晗儿争宠,说不定还会使些手段害了我儿!”
薛芩心头怒火顿生,却又强压下去,“好端端地为何又扯到他身上,他都已经过身多年,有什么事放不下。既然你觉得我是私心,那好,这事全由你来拿主意吧,莫要再问我。”
“他父亲便是个有疯病的,说不定他将来也会如此,你让他进宫,就不怕咱们满门的性命都被他折腾进去?”
薛芩一拍桌案,“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模样,可还有一分嫡父的宽容?看来这府上我是做不了主了!”
她说罢便起身而出,薛正君面色铁青,心头怨气如何也发散不出。他身边侍人韦来劝道:“主子怎么跟大人争执起来了,您平日里一向懂得忍耐,实在没必要为这事与大人生了嫌隙。要依着我说,主子您倒是多虑了。”
薛正君冷声道:“方才你不是听到了,这是晗儿当选入宫,晗儿才是嫡子,她却一心想着庶出的儿子,还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韦来道:“大人说的倒也没错,小公子入宫,身边必要有媵侍相随,这是规矩,您就算是不让薛迹去,也用要找一人随着入宫。那些人的心思可更难捉摸,倒还不如让薛迹跟去。”
薛正君不悦道:“可他若要跟晗儿争宠怎么办?”
韦来忽地笑了,“主子您是气昏了头了,除了君后,如今宫中哪位君卿身边没有媵侍,陛下却是连碰都没碰过。贵君身边的那位,上月到了年纪便给放出去了。就算薛迹跟随入宫,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薛正君面色缓了几分,“可晗儿性子软,我还是不放心。”
韦来道:“咱们小公子虽说胆小了些,可却最是乖巧,平日里又爱读诗书,上月京中诗会上亦是拔了头筹。君后自不必说,陛下最喜爱的卫贵君也是颇有才情的,小公子若是入了宫,没准会得陛下喜欢呢。”
薛正君眼下被薛迹扰乱思绪,“可万一……万一他真的被陛下看中,那该如何是好?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他的父亲来,他那双眼和他父亲极像。他父亲惯是个会勾人的贱人,他平日里不爱说话,可只要跟他对视一眼,便让人觉得那双眼里满是凉薄和嘲讽。”
韦来忙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要本末倒置,如今最要紧的是咱们小公子入宫的大事,虽说咱们府上的规矩也不少,可若是到了宫里,只怕还是会露了怯,依我看,倒不如趁着这三日,再让人请了以往在宫中侍候的公公来,好好教导一番。”
薛正君回过神来,“你说得对,晗儿的事才是大事,我被那贱人的儿子给气糊涂了。”
韦来看了看左右,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主子,您难道忘了,他可……”
他耳语几句,薛正君渐渐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却是忘了这事,也罢,就算我积个功德吧。”
薛晗被府上请来的公公教授宫中规矩,直到傍晚才回了自己院子,薛正君让他回去也要好好温习,还让下人盯着他。
可他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只想偷懒一会儿,让身边侍候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拿了桌上摆着的点心便往嘴里塞,他还来不及喝茶,便听见门被人推开,他险些噎住,回头看向门边,只见少年背着光站在那里,一身黑衣,腰身紧束,薄唇紧紧抿着,脸上神情看不真切。
可薛晗知道,他不高兴,“兄……兄长?”
门外的少年正是薛迹,他迈着长腿走了进来,薛晗站起身,虽是嫡庶有别,可薛迹直接坐了下去,冷声道:“听人说,你父亲要让我随你进宫?”
薛晗嗫嚅道:“兄长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去请父亲再选他人。”
薛迹眼眸一抬,“谁说我不愿意?既然是你父亲要我入宫,那我岂有不从之理。”薛迹往他身上瞧了一眼,“你既然是要进宫侍候女帝,平日里便少吃一些,肚子都鼓出来了。”
薛晗脸色一红,他平日爱吃甜食,白日里有人管束着,他便将许多的点心包起来藏到枕头下,晚上偷偷吃。他相貌本是极好,可脸蛋却圆润了一些。薛迹这么一说,他将方才咬了一半的点心放了回去,“我,我知道了。”
薛迹将腰间别着的一本册子丢到他手边,薛晗拿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可他打开瞧见册子上男女赤着身子打架的模样,手一抖,册子掉在地上,“这这这……”
薛迹瞥他一眼,“你以为入了宫你会做什么?每日只吃些珍馐美馔,有宫人服侍吗?我既然跟着你入宫,便是指望你能得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薛晗不敢抬头,“那你,你也看过了吗?”
薛迹起身道:“我只是随你入宫的媵侍,自然用不上这些。”
“那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薛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于你有用便是,何必问那么多。”
薛迹回了自己院子,身边小厮跟了过来,“公子方才去了哪儿?我怎么没瞧见您出去?”
薛迹停下步子,他回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小厮,薄唇轻启,“怎么,你现在连我做什么都想管着?还是说,这是正君的意思?”
小厮忙笑着道:“主子多想了,我只是担心您,随口问上一问。”
薛迹挑眉道:“是吗?”
那小厮招呼道:“晚膳我已经给您取了来,就放在房中,您去用便是,我在门外守着。”
薛迹抬起脚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挡住了那小厮向内探视的目光。他自幼便一个人居住,原本身边有一个亲近的侍从,可被薛正君打发了,而后他身边的小厮换了又换,没有一个长久,并非是他难以相处,而是薛正君怕那些人留在他身边久了,为他所用。
他坐在床榻上,将床下暗格处那卷医书取了出来,既然要离开这里,这东西又带不到宫中去,那他便只能把它毁掉。他将那医书丢进炭火盆里,直到烧成灰烬,他的脸在幽暗火光之中更显阴冷,心头道:既然是你让我入宫,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怪我无情了。
那本春宫图被薛晗藏到了床下,但不曾想,第三日他便看到了另一本相近的书册。
薛正君咳了一声,“晗儿,你在爹爹眼中还是个孩子,可有些事该懂得却也得懂了。”
韦来将那书册塞到薛晗手中,可那书册如同烫手山芋一般被他丢了出去,“我不要!”
薛正君拿他没办法,“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懂事,就算我们不教你,到了宫里初次侍寝之前,也会有公公教习,他们可不会这么和颜悦色!”
薛晗走了过来,揪住薛正君的衣袖,“那我不进宫了成不成?”
薛正君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他一下,“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荣宠,凭着你母亲的官职,你入宫之后册封的品级不会太低,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现在不进宫,便是抗旨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韦来忙将两人拉开,“主子可莫要动手,小公子现在还是您的儿子,可入了宫便是宫里的人,即便您是他父亲,可也动不得手。”
薛正君叹了口气,“罢了,一切都看造化吧。”
而宫里新入了两名侍卿之事,还是让宫中那几位主子议论了一番。
萧璟冬日不喜早起,命他们请安也不必来的太早,但几位君卿还是早早就到了,只坐在外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贤君最是沉不住气,道:“这宫里又来了新人,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昭卿道:“这不正好,贤君最喜欢看热闹,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贤君鼻间轻哼一声,“昭卿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
昭卿笑了笑,“自然是跟您学了几分。”
安卿见他们你来我往,不好插嘴。这事还要从前两日说起,陛下正同昭卿在御花园说话,聊到了兵法上的事,昭卿出身武将之家,自是懂得一些,陛下夸赞了他几句,昭卿心头欢喜,谁知贤君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行礼之后,却是不走,硬是挤在两人之间,惹得昭卿不快,如今是在“报仇雪恨”呢!
贤君心头轻嗤一声,道了声莽夫,懒得同他计较,见卫渊清坐在那里不发一言,这宫里一向是他最得宠,如今来了新人,他竟还这样坐得住。
贤君假意歉疚道:“十七那日本该是贵君侍寝,可贵君生了病,陛下去了臣侍宫里,臣侍心中一直不安。”
卫渊清淡笑一声,“服侍陛下,本就是你我之责,贤君不必挂在心上。”
贤君笑道:“臣侍就知道贵君是贤良方正之人,不会挂心这等小事。”
昭卿不屑地撇过头去,他分明是想向几人宣告,陛下又宣了他侍寝,显示自己已复宠了。
依着夏朝后宫规矩,新入宫的侍卿要等侍寝之后,才可正式册封,萧璟从寝殿中出来,说的便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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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出场,后宫升职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