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魏皇之宠,心痛如绞

第十九章 魏皇之宠,心痛如绞

水意浓假称回紫宸殿收拾包袱,随拓跋泓去了一间偏僻的宫室。

这间宫室久无人居住,墙角弥漫着蜘蛛网,不仅阴冷,而且散发出一股霉味。他打开西墙的窗扇,让宫室通通风。

她忧心忡忡,今日进宫容易,往后出宫可就难了。

“今后我如何出宫?你别忘了,我还要见君狂。”

“我怎么会忘?”他安抚道,“我自有法子带你出宫,放心吧。”

“你父皇留我在承思殿,在你意料之中吧。”她清冷道,亏得他刚才还问“婉儿”是谁,明知故问。

“有时候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拓跋泓淡淡一笑。

“正因为我有一张与娘亲酷似的脸,你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水意浓不屑地冷笑,“你父皇对我娘念念不忘,你怎么知道的?”

他沉沉道来:“所有人都以为父皇与早逝的王皇后鹣鲽情深,我从父皇的近身公公那打听到,其实,父皇最爱的不是王皇后,而是另有其人。那女子便是你娘,秦国先皇的华皇后。”

她不明白了,“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是王皇后?”

他慢慢道:“当年,父皇与你娘相识的时候,王皇后卧病在榻;不久,你娘离开了洛阳,正巧王皇后病逝。而你娘一回到秦国,就嫁给当时的秦皇,父皇咽不下这口气,大失颜面,就严令禁止任何人提及你娘,更不愿让宫人、朝野上下知道父皇思念的人是秦国皇后。久而久之,宫人渐渐忘记了你娘的名字,后来的宫人皆以为父皇对王皇后情深,父皇对你娘的思念和所做的一切,也被当成是对王皇后的思念。而父皇太重面子,不予纠正,也不让宫人提及那段往事,只在心中默默地思念你娘。”

原来如此。

水意浓暗自思量,那年华婉心到洛阳游玩,怎么认识魏皇?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一段情缘?

然而,即使拓跋泓知道魏皇最爱的女子是华婉心,可他怎么知道华婉心是她娘亲?或者说,他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秦国灵犀公主?

她忽然想起,在石林镇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秦皇决意斩草除根,你不会去秦国,墨国又无你容身之地,因此,你只能北上魏国。那么,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世秘密。

“你从安乐公主那打听到我的身世?”

“我想知道的事,自然能知道,何必问旁人?”拓跋泓清浅一笑。

她不动声色地想,难道他在墨宫布了耳目?她不无讥讽地问:“你打听到你父皇对我娘亲的情,又知道了我的身世,便决定利用我?”

他语气轻淡,嗓音却沉厚,“若我不出手,墨君狂就死在墨君睿手里。你想救他,就要为我和太子办事,各取所需,如何?”

她还能怎样?君狂落在拓跋浩手里,她只能听命于他,为他办事。

“我已是你父皇身边的宫人,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她不明白,他把自己摆在魏皇身边,目的何在。

“父皇对你娘迷恋至此,你在父皇身边,便会对你宠爱有加。”

“你要我……”水意浓震惊。

“并非如此。我无法保证父皇不会宠幸你,但你要当心,想好应对之策。”拓跋泓眸色凝重。

“我怎么应对啊?你把我送到你父皇身边,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她气呼呼地说道,“你父皇用强,我怎么应对?你教我啊。”

他扣住她的臂膀,想把她拥进怀中,“冷静点。我怎么会让父皇宠幸你?我只想让父皇对你言听计从。”

她好笑道:“你父皇怎会对我言听计从?”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二十多年了,父皇对你娘亲依然情深不变,你酷似你娘,就在父皇身边,怎会不喜欢你、不宠爱你?怎会不对你言听计从?”

“好,就算你父皇对我言听计从,然后呢?帮太子说好话?”

“我会与你保持联络,若有要事,我会告诉你。”

也只能这样了。

水意浓逼迫道:“你给我一个期限,什么时候带我见君狂?”

拓跋泓面色一沉,“我会安排。”

最后,她提醒他,不许欺负秦大哥。

他叮嘱她万事小心,在父皇身边要谨言慎行,不可意气用事,等等。

她转身离去,正要开门,却听见他低沉道:“且慢!”

他箭步上前,正巧她缓缓转过身,被他拥进怀中,抱了个满怀。半瞬,她竭力挣扎、推他,他死死地抱着她,死也不松手。

承思殿,昏灯暗暗。

魏皇躺在龙榻上,侧着身看她,目光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水意浓站在龙榻边,面上装得淡定,心中却忐忑。

眼前这个深陷执念无法自拔的魏皇,三十余年来将魏国推向繁荣昌盛、国富兵强、国泰民安的局面,的确是很有作为的治国之才。若非墨国拥有《神兵谱》,也许魏皇早已挥军伐墨。

“你叫叶翾?”他第二次问了,忽然眉头一皱,“翾……朕记得,婉儿的女儿灵犀公主,叫慕容翾。”

“灵犀公主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吗?”她轻声道,心中一跳,“奴婢的名字也有个‘翾’,只是巧合,是奴婢的荣幸。”

“是啊,灵犀公主被秦皇杀了。”魏皇长长叹气,“如若她还在世,跟你差不多大。”

“陛下,夜深了,早些就寝吧,明日还要早朝。”

“朕睡不着。”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看着你,朕真的看见了婉儿……”他透过她这张脸,仿佛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女子,“婉儿,当年不选朕,嫁给那个昏君,死于非命,你可曾后悔?婉儿,朕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可知道?”

水意浓好奇地问:“陛下与她是怎么相识的?”

魏皇语声缓缓,“那年秋,朕微服出游,在洛河泛舟。那时,正是日暮西山的时刻,夕阳绯红,秋水凝碧,一河金碎,朕看见了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女子。她对着夕阳明媚地笑,雪白的腮染了璀璨的霞光,明亮的眸子拥有世上最黑、最亮的瞳孔。”

她淡然道:“那女子便是陛下最爱的女子?”

他颔首,“朕尾随着她,与她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突然下起了雨,她连忙上岸,朕也上岸。婉儿没有伞,全身湿透了,朕将伞递给她……然后,朕与她在秋雨中漫步,在附近一家酒楼落脚……”

原来,娘亲和魏皇是这么相遇的。水意浓觉得,这段相遇的经过也挺浪漫的。

忽然,魏皇下床,猛地抱住她,深情呢喃:“婉儿……婉儿……朕终于等到你了……”

她大惊,他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婉儿吗?怎么又发疯了?她挣扎,“陛下别这样……奴婢不是婉儿……”

“朕说你是,你就是!”他断然道。

“陛下,奴婢真的不是……”她叫苦不迭,说变脸就变脸,这魏皇怎么这么善变?

他将她拥至龙榻,坐下来,“婉儿,你好狠的心……为什么离开朕……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二十余年,朕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朕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非要走……”

水意浓用劲地推开他,语气严厉,“如果陛下当真情深如此,便要一世为她守候,而不是随便找个女子代替她!”

魏皇怔忪地看她,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感觉他的手臂松了,她立即站起身,“陛下早些就寝。”

然后,她仓惶逃出寝殿,心怦怦地跳。

翌日,魏皇如时去上早朝,水意浓正在用膳,紫宸殿的宫人来传话,丽贵妃让她去一趟。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转眼之间成为承思殿近身服侍魏皇的宫女,可谓一登龙门,不招人忌恨才怪。

来到紫宸殿,她踏入大殿,见丽贵妃正在吃早膳,便微低着头、轻步走进去。

大殿金玉流光,大多摆设是名贵的金器、玉器,或是进贡的珍稀宝物,奢华靡丽。与昨日相比,丽贵妃的妆容淡了一些,更显得肤光如雪、娇媚勾魂。

忽然,水意浓觉得她的容貌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张嘴、那鼻子。

“奴婢拜见贵妃。”

“贵妃,这是小膳房的拿手好戏,玉米粥。”近身侍婢清香正为主子盛一碗玉米粥,“还热着呢,贵妃趁热吃。”

“这宫女何时进本宫的紫宸殿?本宫为何不知?”丽贵妃无视她的存在,舀起一勺玉米粥,慵然问道。

“奴婢也不知,稍后奴婢去问问。”清香回道。

水意浓跪在地上,宫砖的冷气透过薄薄的衣袍,钻入膝盖,越来越冷。她知道,丽贵妃是故意的,下马威。

丽贵妃终于瞥她一眼,端着宠妃的架势,冰寒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刚进宫便以狐媚手段引得陛下注目,入承思殿近身服侍陛下,算她有能耐,就赏她一碗玉米粥吧。”

清香盛了一碗玉米粥,端过来给水意浓。

水意浓不相信丽贵妃会这么好心,犹豫着要不要接。

“贵妃,如今她是承思殿的宫人,是御前红人,这区区一碗玉米粥,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清香阴阳怪气地说道。

“清香姑姑误会了,奴婢过来时刚吃过早膳。”水意浓解释道,“奴婢撑得慌,贵妃的赏赐,奴婢心领了。谢贵妃赏。”

“贵妃有赏,宫人不能拒,否则便是不识好歹!你吃过了,也要再吃。”清香喝道,“拿着!”

迫于无奈,水意浓伸手去接,却没想到,她径直将整碗玉米粥倒在自己手上。

更没想到的是,玉米粥还很烫。水意浓痛得伸回手,那种钻心的灼痛令人揪心,她用衣袂弄掉手上的玉米粥,清香拽住她两只手,不让她清理,变了一副嘴脸,“贵妃赏赐,你再不情愿领赏,也不能打翻玉米粥!你这是以下犯上,对贵妃大不敬!”

丽贵妃的唇角滑出一抹阴险的冷笑,慵然的语气里自有一股凌人的盛气,“对本宫不敬,以下犯上,廷杖五十!”

“贵妃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不当心弄翻了玉米粥……”水意浓忍着灼痛出声求饶,虽然暂时的服软未必能让她罢手,但强硬的态度更招惹她的忌恨。

“来人。”清香朝外喊道。

“贵妃,奴婢再也不敢了……贵妃饶命……”水意浓怎么也没想到,进宫第二日就有如此遭遇,每个宠妃都是这般心如蛇蝎。

四个公公进来,其中两个手持木仗,准备打人。

清香得意道:“她冒犯贵妃,廷杖五十。打!”

水意浓不想受皮肉之苦,“贵妃,若陛下知道此事,贵妃如何交代?”

丽贵妃失声娇笑,“清香,她竟然问本宫如何向陛下交代?”

清香好笑地斥骂:“不知好歹的贱蹄子!贵妃,依奴婢看,这贱人还不知‘死’字怎么写呢,今儿让她领教领教宫中的规矩。”

丽贵妃眼睫轻眨,眨落一抹冰寒的淡笑,“顺便也让她知道,本宫如何向陛下交代。”

“贵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水意浓放低尊严求饶,因为好汉不吃眼前亏。

“还不行刑?”清香朝公公喝道。

两个公公按住水意浓,另两个公公手持木仗,就要打下来。水意浓暗道,完了,这五十仗打下来,皮开肉绽,去了半条命,又要卧床一两个月。

她看见,丽贵妃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轻笑妩媚,眼风阴毒。

“陛下到——”殿外传来公公通禀的声音。

水意浓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心窝,魏皇来了,事实还有转圜余地吧。

丽贵妃连忙起身,屈身行礼,清香紧随其后迎驾。

魏皇踏入大殿,一眼看见水意浓被两个公公按着趴在宫砖上,面色剧沉,龙颜大怒,“混账东西!”

话音未落,龙脚便提起来,踹向那两个公公。

两个公公跌在地上,又赶紧伏在地上,惧怕得瑟瑟发抖。

丽贵妃惊愕不已,娇脸惨白。

魏皇亲自扶起水意浓,关切地问:“你怎样?”

“奴婢没事。”她柔声道,“所幸陛下来得及时,否则奴婢就要挨五十仗。”

“你的手为何这么红?”他握她的手,碰到被玉米粥灼痛的地方,她往后一缩,他看见她两只手红得吓人,眼神更冷了,“被什么烫着了?”

“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被玉米粥烫着了。”她委屈道,“奴婢不疼,谢陛下关心。”

“安顺,传太医。”魏皇吩咐近身公公。

丽贵妃很不是滋味,自陛下进来,就没正眼瞧过自己,却关心贱人伤到哪里了。

为什么陛下这么在意这低贱的宫人?

她愤愤不平,面上却不敢流露,浅浅一笑,“陛下刚下早朝吧,用过早膳了吗?不如与臣妾一道……”

魏皇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为什么你会被玉米粥烫着?为什么他们要打你?”

丽贵妃何曾受过如此冷遇?这奇耻大辱,她怎么也咽不下!因此,她抢先道:“陛下,这宫女原是臣妾紫宸殿的人,今儿一早,臣妾听闻陛下留她在承思殿伺候了,便传她来,提点她伺候陛下要注意些什么……”

“朕让你说了吗?”魏皇未曾看她一眼,语气森冷得令人胆寒。

“臣妾……”她噎住,不敢再说。

“你说。”他对水意浓说,“谁欺负你,尽管说。”

“奴婢参见贵妃,贵妃赏一碗玉米粥给奴婢,奴婢正要接过来,不知怎么的,清香姑姑手中一整碗玉米粥都倒在奴婢手上。”水意浓万般委屈地说道,像个小媳妇似的,心有余悸的惊惧模样楚楚可怜,“是奴婢不当心,是奴婢的错……清香姑姑说奴婢故意不领贵妃的赏赐,还说奴婢打翻了玉米粥,以下犯上,对贵妃是大不敬。于是,贵妃小惩大诫,赏奴婢廷杖五十……奴婢做错了事,自然要领罚……”

魏皇越听越火大,龙目中的两簇怒火熊熊燃烧,厉声问:“她说的有哪一句是虚妄之言?”

丽贵妃从未见过他雷霆之怒的模样,一时之间愣住了,说不出话。

清香知道事态严重,回道:“陛下,她所说的不假,但她冒犯贵妃也是千真万确……”

“就是你这个贱婢作威作福、兴风作浪!”

他重声怒斥,陡然扬掌,从她脸颊狠狠地扇去。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得她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水意浓惊呆了,没想到他为了自己重责丽贵妃的近身侍婢。

因为,打了丽贵妃的近身侍婢,就相当于打了丽贵妃。

丽贵妃无比的震惊,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不敢相信陛下为了一个低贱的宫人对自己生这么大的气。

这贱人究竟有何能耐,竟然把陛下迷得鬼迷心窍!

“朕警告你,再敢动歪心思,朕即刻废了你!”魏皇重声狠厉。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他拉着水意浓的手,离开了紫宸殿。

皇宫西北角有废弃的宫室,丽贵妃在其中一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拓跋泓才到。

蜘蛛网张结,还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她本就心情不好,还在这样脏污的宫室等了半个时辰,快气炸了。

他一来,她就冲他发火,“你有闲情逸致,本宫可没时间陪你耗!”

“贵妃莫生气。”他安抚道,“贵妃生气便是跟自己过不去,这又何苦?”

“本宫能不气吗?”她怒哼,柳眉绞拧,“那贱人是不是你安插在紫宸殿的?是不是你设计让陛下看见她?”

“贵妃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拓跋泓淡淡一笑,“小王安排她进宫,也是为了你。”

“为了本宫?”丽贵妃冷笑,美艳的脸庞布满了愤恨,“今早,本宫被她反将一军,差点儿没被她气死。”

他俊豪的脸膛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如若贵妃没有传她去紫宸殿,没有刁难她,父皇也就不会维护她了。”

她气得瞪圆美眸,“这么说,这还是本宫咎由自取?”

原本便是你咎由自取。

拓跋泓没有这么说,安慰道:“贵妃稍安勿躁,这是小王的一颗棋子,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大可放心。”

听他这么说,丽贵妃还是无法释怀,“本宫如何放心?陛下整颗心都在她身上,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陛下。”想起早间的事,她就咬牙切齿,“你可知,陛下为了她,竟然责打清香!”

“倘若贵妃执意与她作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小王曾应允贵妃的事,有心无力。”

“你什么意思?”

“贵妃,她听命于小王,不会与贵妃为敌,你大可放心。”拓跋泓的语气强硬了些,“至于她的用处,小王自有打算,贵妃到时便知。”

“本宫还没见过陛下那么紧张、在意哪个妃嫔,那贱人倒是第一个。”她忧心道,“陛下被她迷住了,如若陛下再不来紫宸殿,本宫如何是好?”

“那贵妃应该想一些法子勾住陛下的心,而非处处针对她。再者,贵妃与她为敌,父皇知道了,不是更厌憎贵妃吗?”他心中冷笑。

丽贵妃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她问:“你为何把她送到陛下身边?你有何打算?”

拓跋泓神秘一笑,“贵妃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她眼风一扫,“本宫就想知道,莫非你想让她成为陛下的枕边人,好为你吹枕边风?”

他徐徐笑道:“小王也曾想过,不过我这颗棋子不够听话,不愿服侍父皇。”

她略显惊奇,却不信,“跃上枝头当凤凰,她不愿?心气这么高?”

“她并非心气高,只是不愿困在深宫与妃嫔明争暗斗。”

“如此女子,你为何非要利用她接近陛下?”

“她自有她的用处。”拓跋泓再次强调,“贵妃莫再为难她,小王送她到父皇身边,是为了贵妃、太子与小王三人。”

“当真?”丽贵妃美眸微眨。

他点头,“贵妃出来已久,不如先回去吧。”

临行前,她嘱咐:“乔淑妃即将临盆,你赶紧想个法子。若她诞下皇子,气焰更盛了,说不准陛下会立她为后。”

他淡淡而语,“小王会想个好法子。”

这日,水意浓声称偶感风寒,头晕脑热,向安顺告了个假,回宫室歇息。

他知道陛下极为喜欢这个新来的宫女,没有为难她,让她回去歇着了。

离开承思殿,她立即前往和拓跋泓见面的老地方,匆忙换上公公的衣袍。刚换好衣袍,他就来了,她随他前往东侧门,从东侧门出宫。

守门侍卫没有详加盘问,他们顺利出宫,她坐在马车里,脸上不自觉地漾着欣喜的笑,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君狂了。

“这么开心?”拓跋泓面目阴冷。

“出宫当然开心了。”她收敛了些,省得他突然反悔,“只有两个时辰,快走吧。”

马车前行,她期盼着与君狂相见的那一刻,心揪得紧紧的。

君狂,我来了。

他看着她欢喜、兴奋、紧张的模样,心中回荡着一股闷气。

不多时,马车慢慢停下来,他见她迫不及待地下车,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且慢!”

水意浓狐疑地看他。

拓跋泓强硬地拉她坐下,取出一方丝帕,“蒙上眼。”

马上就见到君狂了,她不在乎那么多,任凭他给自己蒙住双眼。然后,她被他抱下马车,被他半搂半抱地带进一座宅邸。走了片刻,终于止步,她解下丝帕,心跳加剧。

她站在庭苑,前面是一间厢房,房门关着。

“他在里面。”他真想立即带她离开,不让他们相见。

如若可以,他会把墨君狂藏在一个她永远无法得知的地方,让他们生离死别,让她慢慢淡忘他。可是,事与愿违。

原本,水意浓想着自己会冲过去,然而,真到了这即将相见的时刻,反而胆怯……她一步步地走过去,也不知担心、害怕什么,慢慢伸手推开房门……房门应声而开,她站在门前,看见房内空无一人……不,床上有一人……

慢慢走进去,关上门,慢慢走过去……那个侧向里面的男子是君狂吗?为什么在白日睡觉?

那男子转过身,四道目光在空中相汇。

她心中百般滋味,眉骨酸痛,热辣的泪水涌出。

他定定地看她,不敢置信这眼前一幕,慢慢坐起身,黑眸慢慢睁大、睁大……

下一刻,她快步上前,“陛下……”

眼前的男子,真的是君狂吗?

她的手抚触他瘦削的脸,泪水汹涌……这张脸憔悴了、消瘦了,气色很差,唇色发白……这双眸再没有以往的犀利、冷酷,蕴藏着孤苦与深浓的情意……这副身躯不再那么强壮了,只是手掌仍然那么大、那么宽厚……

他是她的君狂,的的确确是她朝思暮想的君狂!

墨君狂泪光摇曳,心痛如刀绞,痴痴地凝视她。

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她了,以为会在魏国成为一个活死人,却没想到,上苍将她送到他面前……可是,他有何面目见她?

“陛下……我来了……”水意浓千般心疼、万般怜惜,曾经傲岸不群、尊贵不凡的天子骄子竟然变成了憔悴、沧桑的阶下囚。

“我……不认识你……你是何人……”他拂开她的手,没有了泪光,面色冷漠。

“陛下……”她惊诧,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她捧住他的脸,“你看着我,你真的不认识我?”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认识的人。”他漠然道,再次推开她的手,“我不喜有人打扰,请便。”

“我是水意浓啊,你怎会不认识我?”她坐在床沿,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我……”

墨君狂略微用力地推她,“我不想见人,你走!我不认识你!”

水意浓后退三步,凄楚地看他,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从他的眼中,她看到的只有冰冷。

是了,他失了帝位,失了江山,流落魏国,成为阶下囚,还被折磨成这样,他自暴自弃是难免的,甚至他不愿自己看见他现在的情形,才会说不认识自己,赶自己走。一定是这样的!

她扑过去,抱住他,死死地抱着,哑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会设法救你……”

墨君狂的心好似插着一柄匕首,痛得泪水滑落脸庞。

她是他活下去的信念,这些日夜,他无时无刻地想她、念她,想得身骨疼痛。此时她就在面前,抱着自己,他想抱抱她,片刻就好,可是,一旦抱了,就不想再放开了,就前功尽废了。

水意浓用力地箍着他的身,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眉头微皱,闷声不吭,掰开她的手。

“我不是你的陛下……”心痛剧烈,他的嗓音亦痛得暗哑。

“你是!”她坐在他腿上,吻他的唇。

他拿开她的手臂,她任性地搂住他的脖子,轻咬他的薄唇……他四肢僵住,可是,理智战胜了情念,他无动于衷地掰开她的手臂,推离她,“还请自重。”

她不可思议地看他,既心痛又无奈。

“我要歇着了,请便。”墨君狂冷声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君狂,再忍耐一阵子,我会带你离开魏国。”她心中悲酸。

房门突然开了,拓跋泓进来,“时辰到了,速速跟我走。”

水意浓不想走,“我才进来一会儿,时辰还没到……”

他扣住她的皓腕,“再不走,就会被发现,就没有下次了。”

她想挣脱手,却挣不开,被他强拉着走。她望着深爱的男子,悲酸地嘱咐,“君狂,等我……”

墨君狂看着她被拓跋泓拉走,克制着悲痛,面不改色。

房门关上,泪水如倾,从下巴滴落。

然后,他剧烈地咳起来,咳了很久很久,咳得面红耳赤,咳得快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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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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