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承德寺,慧智大师。
两个异世界的交点。
毫不知情的二人却默契地朝着相同的地方出发,她们都有强烈的预感,找到慧智大师就可以明白一切。
相比于快马加鞭恨不得马上穿越到承德寺的两人,身处天泽观关押处的宋安歌倒是轻松很多。
关押处还算干净,简简单单的一张小床一方木桌一条长凳,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冷,地上还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每个房间只有一盏烛光摇曳的蜡烛,在通道的尽口才勉强看到一点点从外面投来的光亮。这蜡烛从关押到现在就没有熄灭过,宋安歌觉得好奇还跑到蜡烛前观察了好一阵子。
关押的房间之间是由灌注了灵力的铁栏隔开的。整个关押处只有自己和隔壁有光亮,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个看守的弟子都没有。宋安歌侧躺着看向隔壁墙壁上投下的巨大黑影,隔壁房间关押的是严淼,前水观大师姐。
透着灯光宋安歌能看到严淼一个模糊的身形,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她也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自己才刚刚来到这里,对于任何都还不熟知,唯一熟知的只有楼柏。自己确实是奔着她而来的,但是对之后的一切都未设想过,只是单纯地想见到她。刚来不久楼柏就去参加藏剑阁的测试了,小茅屋的食物储备维持不了不多,自己不得不外出。
晕倒前最后一个见到的就是严淼。
想来落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谁让自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宋安歌翻身而起,慢慢踱步来到铁栏前,她对着模糊的黑影轻声唤道:“严淼。”
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严淼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移动到了安歌的对面,一双好看的眼里写满了疑惑,宋安歌抬手打断了她说话的举动,歪着头看着她说道:“抱歉啊,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严淼听着宋安歌的话只觉得脑袋里越来越混沌。
“现在呢,你该回去做你的大师姐了。”宋安歌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她看着眼前的人捂着头慢慢往后倒去。
“再见。”
宋安歌无视掉灵力的阻拦,越过铁栏一把搂住昏迷的严淼。
看着面前这个陪着自己到处折腾的人,宋安歌心里只剩下愧疚。
好心收留自己,带着自己测试灵力教自己如何运用灵力,但是她并不知道测试灵力是自己通过系统的力量强行改成和她相同的水灵根,她修炼灵力却未有长进是因为自己每晚趁她熟睡时,运用系统的能量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还有她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系统对她的干扰让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罢了。
怕也是系统的干扰,才害得她失去理智杀了楼柏吧。
宋安歌想过千万种方法离间楼柏和姚兮的关系,但当她看到楼柏倒在她的面前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可怜的小丑。她清醒地认识到就算离间了她们俩的关系又怎样呢,楼柏依然不会喜欢上自己。
所以宋安歌是自愿跟着严淼去找长老们的,也是自愿进这关押处的。
自己是罪有应得,但是自己怀里的这个人并不是,她是个好姑娘,只是被自己利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该把原本的她还回来了。”
宋安歌腾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黑暗中凭空出现一个白色的亮点。亮点慢慢的张大,变成一扇门的形状,边框还散发着白色的荧光。
宋安歌将严淼揽入怀里,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踏入门中。
将严淼小心放在空间中的白床上,宋安歌看向一旁悬浮在空中的白色光球点了点头。这是她前不久获得的系统——跟着系统有肉吃,系统099。
099比楼柏那个狐狸形的039更先进,不过也更难以捉摸,它平日里基本不会露面,只会在自己有需要时才会出现。
“把她遇到我之后的记忆全部清除吧。”宋安歌看向闭眼的严淼慢吞吞地说道,“再把所有人对她的记忆修正回来,让她做回她的水观大师姐吧。”
099并没有立马回答,但宋安歌耳边听到了不断响起的电子声,她知道那是099在计算。这种声音从它出现后宋安歌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况且用来交换的物品她早就已经想好了。
099的电子音里没有任何的起伏,它将各项数据投射到宋安歌的面前:“这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宋安歌看到面板上的10年寿命笑了笑,她俯下身子认真的凝望着还处在昏迷中的严淼。
真美啊,宋安歌感慨到。
“把我的意识剥离出去,这幅身体你拿去吧。”宋安歌没有回头看099,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严淼的脸上。
这样的交换条件自然比10年寿命更值当,099停顿了两秒,并没有响起熟悉的电子声,整个空间重回静默。
数据面板没一会儿投射出一份新的合同。
宋安歌看着面前大大的自愿转交合同,毫不犹豫地跳过内容,直达尾页,在底栏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一侧的指纹采集上印下自己的指纹。
宋安歌躺在一侧慢慢上升的白床上,自己的身侧就是严淼。头顶上闪耀的白光太过于强烈,宋安歌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光,只觉得浓烈的困意朝席卷而来,她在最后闭眼之前偏头看向严淼,轻启薄唇:“对不起啊……”
在心里叹道:最后一面还是没能见到楼柏。
楼柏对于宋安歌来说是穷极一生想要追逐的光,是第一眼后就放不下的执念。
父亲落下的拳头让自己心中的“家庭”分崩离析,软弱无能的母亲直到最后也只会蜷缩着墙角,瑟瑟发抖地承担着每一次的重击,眼泪是最好的催化剂,能勾起父亲最强的胜负欲。宋安歌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一切,保留证据、通过每一个渠道求助,但她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推脱,大家都用“这是家事”来敷衍,或许是父亲每一次的眼泪,每一次假装的演技让所有人都信服了。
但是宋安歌没有。
身上所有或深或浅的伤痕都在提醒她,告诉她她经历了什么。
是楼柏。也只有楼柏看到了她。
是楼柏竭尽全力将她从深渊的泥沼中拖拽出来。
是楼柏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没关系,我在这里。
宋安歌很少哭。母亲咽气时她没哭她只觉得麻木,眼睛挤不出一滴泪。父亲被宣判时她没哭她觉得那是应该的,眼睛依然挤不出一滴泪。在法院外的操场上她看着楼柏伸懒腰时,眼泪却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她默默流泪,喉咙滚动了好几次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总是在想,自己总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父亲被判刑了,母亲也离开这个世界了,自己被舅舅收留抚养了,一切都好像向着好的方向前进了。那时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宋安歌拼了命地补习,只为了缩短和楼柏之间的差距。
幸运的,在最后的高考中宋安歌突破了自己的历史成绩,分数刚好能够报考楼柏模拟考中填写的第一志愿大学。不幸的,楼柏最终的志愿并没有选择那所大学,而是选择了以医学闻名的C大,两人遗憾地失之交臂。
即使踏入新的环境,遇上新的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早已播下恐惧的种子,让宋安歌夜不能寐,强撑的微笑下是深深的疲惫。或许在宋安歌的生命里,幸运只占据了1%,而不幸永远都是99%,她在幸运的蜜罐里沉迷,以为自己在遇见楼柏时已经有了50%的幸运,却不想她永远都不会得到幸运的眷顾,她永远都该是不幸的人。
她想,没有人会为她停留半步,即使是楼柏,也不会。
她永远都会是一个孤单的人,她这一辈子只会与孤单为伴,她是孤独的,她永远都将属于孤独。
楼柏不仅仅是她生命中耀眼的光芒,也会是其他人的光。
她好羡慕姚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