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晚上睡觉的时候旁边空空如也,王何才后知后觉,程淌真的走了。

“老子回去就娶个老婆,让你他妈的后悔一辈子!”

“王何!你会后悔的!”

联想到这两句话,王何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程淌穿着一身西装,正牵着一个女人在教堂里宣誓,女人还大着肚子,场面一度和谐,而他和程淌,就好像不认识的两个人,每当他想靠近程淌,就会被一层无形的网隔开。

场面一转,面前排着一条很长的队伍,而他也在队伍里,排了很久才到地方,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本簿子,原来是收份子钱的地方。

只见一个戴着顶小圆帽,惨白的脸上挂着两坨腮红的小鬼拿着毛笔,那轻飘飘的声音由远至近,“王何,礼金……十亿。”

王何站在原地,把裤兜都掏破了,一个钢镚儿都没掏出来。

久久之后,新郎官出现在眼前,王何正想说话,新郎官朝他伸出手,阴测测地问:“前男友,我的十亿份子钱呢?”

“!!!!”王何是被吓醒的。

他醒来第一件事是给程淌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别结婚了,别为了赌气去祸害姑娘,还是回来祸害他吧。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王何不死心,再打,这次久点了,四声。这还是程淌第一次挂他的电话,看来真把人气着了。

厚忠叔那边已经问过医生了,王小嫣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得住院观察观察,她腿上的伤还有可能影响以后的行动,一个漂亮姑娘,要是腿不好,这可是影响一辈子的事儿。

王小嫣醒过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为了安抚女儿,厚忠叔就把王何喊过来了。

王何就一直待在王小嫣病房里,婶子还有店要照看,只有厚忠叔照顾女儿,王何来的话,正好可以跟厚忠叔轮班,让他休息一下。

其实他也没起多大作用,厚忠叔以前只送女儿一个人的饭,现在要送两个人的,王何觉得,自己就起了个吃饭的作用。

看着王何守在身边,王小嫣挺高兴的,她觉得,王何这么关心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儿,是对她还有感情的,也不枉她遭这罪。

聊天时王小嫣有意无意的问起了程淌,王何告诉她,程淌回家了,回他自己家了。

王小嫣立马问:“那他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了?”

王何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王小嫣咬咬嘴唇,有些委屈地说:“我是怕他嘛,我的伤现在还疼呢,我也不怪他,他毕竟是你朋友,不是故意的,谁能知道下面还有钢筋呢。”

王何这才抬起头,说了一句为数不多的话,“小嫣,真的是他推你下去的吗?”

“我也不知道。”王小嫣摇摇头,“可能是他太激动了,没控制好力度。”

王何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片刻后,将削了皮的苹果递给她,“吃吧。”

“你也吃一口吧。”王小嫣高兴的把苹果递到王何嘴边。

王何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你吃吧。”

王小嫣咬了一口苹果,王何起身去洗水果刀,她看着王何的背影,神色黯然。

这几天王何虽然一直待在她身边,可是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她甚至半夜醒来时,王何都是坐着的,有时候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儿。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就能坐一晚上,如果不是度日如年,十分煎熬,怎么会在深夜都无法入眠,靠着抽烟靠着发呆挨过绵长的夜。

好像她拼了命留住的,只是王何的躯壳,一个没有心的人。

王厚忠进来时,女儿正在哭,这还是王何来了后,女儿第一次哭,多数她都是笑着的。

王何回来时,王厚忠正从病房里出来,一见到王何,立刻熟络的笑着说:“我带了个哈密瓜过来,已经切好了,这瓜可甜了,多吃点哈。”

“好的。”王何点点头,“叔你晚上很忙吗?”

王厚忠愣了愣,“没有啊。”

“那早点睡吧,眼里都是红血丝,小嫣这儿有我照顾,你放心。”

王厚忠心里一暖,拍了拍王何肩膀,感叹道:“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要是以前,王何肯定回答“我就是你儿子”,可现在,他什么都承诺不了,他会记得厚忠叔的好,会以他自己的方式报答,但和王小嫣没有可能了,他不想厚忠叔对他再有别的期望。

王厚忠走时又回过了头,叫住了王何。

“小何啊。”王厚忠突然像苍老了好几岁,他叹了口气,脸上呈现的,只是一个中年人的无奈,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跟我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事儿。”王厚忠冲着王何笑了笑,思来想去后,决定还是开口,他以一个父亲的角色嘱托,“小何啊,要是小嫣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别跟她一般见识。”

程淌这几天一直待在县里,还是住之前待的宾馆,临走时拿了从王何那里拐骗过来的一盒硬币交给老板娘做抵押物,欠的房费会双倍给她,就是不能动这个盒子。

老板娘自己也觉得奇了,这么一个洗发水沐浴露都买不起的穷逼,自己怎么就信他了呢?看着程淌早出晚归,没一点儿要赖账偷溜的迹象,她才渐渐放下心来,就算程淌不给钱,她也不会撵他走,权当养眼了。

程淌刚进门,老板娘就守在门口,笑吟吟的冲他招了招手,她这次放聪明了,切了两半哈密瓜。

“帅哥,吃哈密瓜不啦,甜的很哦。”

程淌看了一眼,走了过去,在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的老板娘面前停了下来,“这多少钱?”

“……没多少钱,就二……二块钱吧。”老板娘显然知道程淌接下来要干嘛了,赶紧去把一长串的沐浴露洗发水袋卷了起来,扔进抽屉锁了起来。

这哥们都顺走她多少了,莫不是来她这儿进货的吧?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漏了一茬。

程淌将纸巾盒里用了一半的抽纸抖了出来,冲着老板娘说:“不吃了,抵了这个吧。”

“……”

程淌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看手机,十五个来电显示,全是王何的。以前还多一点儿,现在稳定了,就像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王何没睡,都是一小时一个。

有几个来电显示程淌就会回几个,但是不能接,接了他就不回了,王何搞清楚了这厮尿性,已经习惯了。

今天程淌照常去了监狱,每天都去,昨天挨了一顿臭骂,今天吃了闭门羹,他照样去。

他不信了,都查到这个地步了,还破不了案,还是老丈人拒不配合。

程淌这边电话一打过去,王何那边手机就震动了,王何漠然的神色不自觉地松动了下来,手指刚伸出去,下一秒就收了回来。

不能接,接了不但对方不说话,还可能都不回电话了,这是这些日子他和程淌的唯一联系,可得忍住了。

王小嫣躺在病床上正在看电视,表面上是在看,其实余光一直在王何这里,王何一有动作,她都能敏锐的察觉。

眼看着王何一直绷着的神色因为一通电话而柔了下来,她忍不住问:“谁的电话啊?”

王何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没谁,就是骚扰电话。”

然后这个骚扰电话一直震动了十五通,每一次电话响起,王何的由最开始的放松柔和变得焦躁,十指微微屈起,像是忍耐着什么。

确定没有电话来了,王小嫣故作不经意地问:“是程淌吧。”

王何愣了愣,觉得没什么可掩饰的,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王小嫣内心如同打翻了调料瓶,什么滋味都有,原来就算她把人扣在这儿,这个人的心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无时无刻。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有扯了扯嘴角,嘟着嘴说:“我困了,睡觉了,赶紧养一养我的黑眼圈,肯定丑死了。”

王何替她捏好被子,拿过保温瓶去接热水,刚站起来,王小嫣立刻睁开眼问:“你去哪儿?”

现在的她可谓是草木皆兵,生怕王何突然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去接杯热水。”

医院有陪护的折叠床,以前都是王厚忠睡这里照顾女儿,现在都是王何了。护士每晚会过来换药,王何只要帮衬着点儿,接下来就是睡觉了,王何从来没有觉得,夜晚原来是如此漫长。

他睁着眼睛,看着墙顶的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没有半点儿睡意,这样的情况从刚来一直持续到现在,只有快到天亮时眯一会儿,剩下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同样事情,这四四方方的房间没有让王小嫣厌倦,倒是把王何困住了。

无法挣脱,也不能挣脱。

深夜,王小嫣侧过头,喊了一声,“王何。”

王何听见声音,缓缓转过头,“你怎么还没睡?”

王小嫣反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空荡的房间里传来王何平缓的声音。

王小嫣有些心酸,“你是想他了吗?”

王何没有回答,久久之后,他翻起身往外走,“我去洗手间。”

看着王何在深夜里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王小嫣差点哭出来,她死死咬着唇在心里默念:王小嫣,你可要坚持住啊,就算一辈子瘫在床上,都要把王何留在身边……

王何在水池边洗了把脸,静静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目光呆滞,一副对世间毫无欲望的模样,典型的相思成疾之症。

走出医院,在外面点了根烟,王何坐在花台边上,沉默不语地抽着,整个人藏匿在了漆黑的夜里。

忽然,王何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表盘上的表针动了动,接着他才注意到上面的时间全是乱的,表针像是抽了一般,来来回回转动。

王何皱了皱眉,这感情有危机是他自找的,莫非这信物也要坏了?

越看越觉得奇怪,表针时而转时而停,不像是抽了,倒像是有人操控。

一想到某种可能,王何试探地伸出手调整表针,随便转了转,表针停了,过了会儿后,表针再次转动起来,每次停的地方都不一样,王何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默默记下了。

五点、一点八分、一点九分……

直到表针彻底停下来,王何都没明白这啥意思。福尔摩斯密码?不会吧,程淌这脑子能用这么深奥的东西吗?

王何在原地冥思苦想,三根烟见底,脖子手背都是蚊子咬的疙瘩他也全然不在意,就在要放弃的时候,灵光乍现,先是惊喜再是愤怒,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也只有这个能解释了,按照字母表来组合的意思是:二傻子。

二傻子!

王何气结,这么久没见,第一句竟然是二傻子,他也不甘其后的回了过去——大傻子。

于是大半夜不睡觉,大傻子二傻子玩起了转表针。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与程淌唯一的联系,王何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表有这功能,难怪看表的时候时间都是乱的,他还以为是个装饰品。

感觉到旁边的动静,王小嫣睁开眼睛看了过去,王何脸侧的手机屏幕亮着,借着屏幕的光线,他的注意力全在手腕上的表盘,时不时地转一下,每一次停顿,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王小嫣第一次看到王何的笑容。

程淌那边转完,王何在心里读了一遍——赶紧睡觉吧,晚安。

睡觉?王何半点儿睡意也无,在心里默默把程淌骂了一遍,勾起了他的兴致,就这么全身而退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就在心慌意乱的时候,用这种方式联系,打个巴掌一颗甜枣,绝对的套路。

可偏偏他还被套牢了。

王何这下彻底睡不着了,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默默等天亮的那一刻。

“睡不着吗?”耳边传来王小嫣的询问声。

王何转过头,黑暗中看不清脸,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王小嫣说:“放水果的柜子下面第二个抽屉,里面有瓶药,你拿两颗出来吃吧。”

王何没有任何犹豫将药吃了下去,很快睡意来袭,闭上了眼睛。

快要睡着的那一刻,王何不禁想: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怎么不早拿给我吃呢。

程淌这边也是一宿没睡,这表他都转了好多次了,王何昨晚才发现,不是个二傻子是什么。

早上八点,程淌到每日必去的早点摊吃早饭,倒不是味道有多么好,而是这个位置,能看到马路对面从医院出来买早餐的王何。

今天王何晚了半小时,肯定是昨晚聊的太晚,早上多睡了会儿。王何点了碗粥,一屉小笼包,在外面吃完才会把王小嫣的早餐带回去,本来可以回去一起吃的,但他想在外面多待会儿,早餐一过,就要在病房里待上一整天了。

王何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小笼包被他戳了好几个洞,就是没吃,他时不时的看向手腕,似乎在等什么。

最终没耐住,王何把手伸向了腕表。

程淌唇角上扬,垂下眼眸,表针开始转动。

——早安。

纠结了半天,就为这么两个字,真是个别扭精啊,程淌无奈的笑笑,调动表针。

王何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程淌没看到,刚准备再转转,表盘上的时间动了。

——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王何怔了怔,猛地站起身看向四周,看着周围陌生的脸陌生的背影,眼中的热度一点点的降了下去。

程淌不在这里,对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把人气成这样,在这里的话,看到自己天天待王小嫣身边,自己能不挨一顿揍么。

王何一顿猛塞,将小笼包和着心酸吃了下去,心里闷闷的,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这种情绪快要将他压垮了。

程淌沉默地看着王何的背影变成一个点儿,消失在视野,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松动。王何每个神情每个动作都落在眼底,差一点儿,差一点儿他就忍不住走过去了。

脑海里不断闪现刚刚那个失落的背影,瘦了,程淌心疼中弥漫出一抹甜蜜,真乖,肯定每天都有想他。

程淌接了个电话,王铭还是不愿意配合,他对减刑翻案这些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甚至对出现好几次的程淌恶语相向,搞得程淌不像是来救他的,倒是像来害他的。

眼看快要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案子,就这么卡在这儿了,程淌不甘心,不甘心自家男朋友心里永远有个坎过不去,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有问题呢,程淌将自己知晓的细节全都想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缺了什么,想不明白。

早餐摊前面一直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这人站在这儿很久了,老板问他吃什么,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什么破公交慢得很,等久了吧。”一个卷发女生出现在年轻男人面前,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一看就知道是对情侣。

年轻男人笑着摇摇头,有些腼腆地说:“没有没有,我也是刚来。”

“你说谎。”女生撇着嘴说:“你早上七点就出门了,到这儿要半小时,这都快九点了,你肯定等了很久了。”

“没关系,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等,人家都羡慕着呢,饿了吧,吃什么?”

这对情侣还在对话,程淌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脑中飞快运转,一直断裂空白的环节,在这一刻,接上了。

这个案子表面看起来都对,可唯独时间不对,事发当天,蒋建平是在下午三点二十分被发现死亡,死因头部遭受重击,失血过多而亡,据宾馆的老板回忆,当时进去后,地上的血流了一地,差不多都凝固了。而王铭吃饭的地方,离旅馆最快也要十分钟,程淌问过谢伟强,王铭是在三点离开饭馆的,当时谢伟强因为王铭临时离开,挨了一顿合作方的骂,双方还打了一架,所以谢伟强记得特别清楚。

如果王铭十分钟赶到旅馆,那么大摊子血,不可能在十分钟内凝固,也不足以让蒋建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只能有一种解释,蒋建平在王铭赶到之前,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程淌有个更大胆的猜想,蒋建平是被何茹杀的!

下午程淌就到了监狱,他这次什么资料都没带,他将是最后一次来见王铭,不管结果如何,都得画上个句号。

他的男朋友已经寄放太久了,得去收回来好好藏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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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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