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吾之爱子
书房中此刻只云湛一人。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个小小的锦盒,想着她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云湛,记住,不可对他人笑的这样好看”
“云湛,礼物记得看呀”
“云湛,我们下次见啦”
“云湛,可要想着我呀”
······
就那样看着她不舍的离开了。
自他会走路,开口说话之日起,除了景帝,再无人直呼过自己的全名。
以前景帝唤他,他只觉得讽刺至极,明明不想唤他全名,却硬是要在众人面前装样子。
如今,被她唤着自己的全名,他竟觉得如此悦耳动听。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小姑娘是心悦他,瞧着被她小心翼翼拿出来的那个小锦盒,她只道是礼物。并无其他。
他所知道的小姑娘,从不拘于礼节,只遵从本心,若是她当真喜欢自己,那便不是今日这般。
虽有羞涩,但无关乎男女之情。
再者他大了她四岁···
摇了摇头,罢了~她还是太小,再等等吧!等到她日后长大寻到自己所爱,他便放她离开··
目光随锦盒的打开,万千寒星般的眸子不禁一缩,随即散开,是一个荷包。
暗紫色的荷包,上面仅绣一个“湛”字,做工算不得精致,但可见用心。拿起荷包,还有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有些像小姑娘身上的香味,不刺鼻,分外好闻。
他倒是未曾想过小姑娘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一个荷包。
一般亲人之间送荷包,他是再知晓不过了,军中有些战士,家中有母亲,姐妹的,听他们说起过: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便是自己亲人绣了带身上保平安,系家情的。
想着,小姑娘只一亲弟弟,小时候便被凌大将军打发去了军中,至今未回。他倒是见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而她则是家中长女,并无长兄···
想着她对自己的信任,是将自己当成了长兄?···忽而一副“也不为过”的神情。
正所谓:长兄如父,既然这般,不如自己送她一份大礼··
内心深处的情感被他压制着,趁还只是发芽,并未开花···只要能在她身边护着她—便好
“沈离,安排入宫”
邪魅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声音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刚刚现身的沈离,恨不能将自己的双眼戳瞎,应了一声是,即刻去安排
太可怕了,犹记得主子十二岁那年,边关,他们收复下群狼那会,只那一瞬间主子的神情就如刚刚那般
“忠诚于我,你们便是自由的”骑在头狼身上的少年一只手随意的摸了摸那头狼的头,被黑压压的层层狼群围着,他好似毫不在意。而那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容清晰的在当时少年那邪魅冷俊的脸上闪耀着,差点闪瞎了狼狈的趴在地上的他们,的眼。
沈离后来每每想到那一次的惊心动魄,他便想着:那时的主子才是真实的他。
自击退大荣国之后的主子,好似变了一个人···现在他想着:那一定与辅国公府那位有关。
因每次冷心的信件都是他亲自交到主子手上,那一次他见主子脸上那一抹笑不见了,再后来便是主子时不时关注着丞相府的一举一动,而至今未动手。
结合之前云都城内关于辅国公府那位大小姐的传言,沈离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聪明了。
这算不算是窥探了主子的终身大事··绝对不能被主子发现,要藏拙,想到边关那群狼,他可不想与狼共舞。
宫中御书房
“皇上,晋王来了”
郭公公垂首在一旁,恭敬的汇报。
景帝手中的笔叉微微一抖,以为幻听了
“你说什么?”
郭公公是自小就跟在景帝身边的人,自然知晓此刻景帝所想。
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景帝,随即垂下眼帘:“晋王就在外头”
“赶紧让他进来,还汇报作甚”景帝激动的说道。手中的笔随即一扔,站起身来拂了拂龙袍,好似还不够满意,索性走出离椅子远一些距离,再一次拂了拂身上的袍子。
自十一岁那年将他“打发”到边关,一则是为保护他,更重要的是想历练他。
经年之事,后再回首细想,他岂会不知是被人利用了,但这人,最后竟还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查出来的一丝蛛丝马迹。
在无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有所行动,其中牵连虽不多,但涉及他自己的亲人。
常言都道,深宫之中无亲情,但他知道先帝正是深知他乃重情之人,方才为自己铺了这一条康庄大道。
在其位,有很多事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走,如意(当时的香妃)便是这其中一件。
正因他对如意爱之深,发生那种事的第一时间怒火攻心。
但他并未不信,只想等着处理好那些藏在暗处的小人,再与她说。
谁曾想她竟一把火烧了关着她的殿堂,待自己匆匆赶过去之时,更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拔剑自刎。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桀骜不驯的,她的倔强倨傲更是他最初最为欣赏的,却正是如此,断送了他们的联系。
想到她倒下的那一刻看着自己说的那句话
····
“参见皇上”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打断了景帝的回忆。
景帝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下面距离自己不远的这个长子。自小就与自己疏离的同于陌人。
他那时心灰意冷,对襁褓中的他自是没有关注的心思,将他交于如意的奶娘,他自是放心的。
尤记得第一次去看他,他才学步,咿咿呀呀的爬到自己的脚边,抬起头来用那最是纯澈的目光看着自己。
“云湛”半晌,他才开口说了这两个字,也是这次他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次,他去看这孩子,但那是在如意的奶娘去世之时。
他长高了很多,但那孩子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沉,那孩子只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的喊了一句:“父皇”
那也是这孩子第一次开口喊自己,他突然觉得如意还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如意,他的心便痛一次,悔一次。所以他深深的看了那孩子一眼,吩咐郭子宜好生照顾那孩子便离开了。
那一次他逃一般的步伐,那孩子必定是看到了。
再后来,那孩子的一切消息,他都是从郭子宜的口中得知。
那孩子被宫中一些下人欺负,从来不知道欺负回去,他听到这个消息,甚至有一些失望,想到那样一个桀骜的女子和他的孩子,必定是一个桀骜潇洒的好男儿。
他知道那孩子与子宜关系比跟他要好太多,他也知道子宜经常会在那孩子面前提到自己的不易。但那孩子似乎过于弱了,被人骑到头上也不会反抗。
那一次他是真的见到了,一直到最后都未露面,只将那一群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杖毙了。
子宜每每汇报这孩子的一切,最后都会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孩子突然变了,变得不似以前那般懦弱,那一次子宜很兴奋的汇报着有关那孩子的消息。
他说:“大皇子将那几个欺负他的人狠狠的收拾了一番”
他还说:“之前有些爱嚼舌根的奴才,只要是提到··,都被大皇子折磨的生不如死”
······
子宜口中提到的那人,虽未说出口,但他知道是谁,只让他欣慰的是,这孩子本该如此。
锋芒毕露有利有弊,他想要那孩子更强,故那孩子十一岁那年,他便下定决心,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召云湛入殿。
那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尤为正式,但他眼中并无一丝紧张与担忧。他内心甚是赞赏。
直到他当众宣布,大皇子即刻前往边关···
再后来,那孩子果然不负他所望,十四岁请命带兵击退大荣···
得到辅国将军和镇国将军的公然赞赏,自此封王,当时文武百官均无话可说。
那一夜,御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那是他俩的第四次见面,也谈的上是促膝长谈。只更多的是他在说,这孩子在听。
由始至终,那拒人千之外的清冷俊颜无一丝变化。
他想,那孩子应当是恨他的,但最终他依旧相信那孩子会明白他的一片心。
“来了”景帝的声音微颤。这应该算是他们的第六次见面了。
可笑至极,他与自己的孩子,这十八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天他违命从边关赶回来,他不明所以,那孩子从来就不是鲁莽之人。
后来,便是那孩子进宫“请罪”。
说是请罪,实则就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宫外他耳目众多,那孩子又岂不知。
“是她成就了如今的我,回来只是送嫁”
瞧瞧,这哪是请罪?景帝当时目光狠狠的扫了一眼郭子宜,一副“你这个帮凶”的样子
郭公公只当没有看到,讪讪一笑,随后退了出去。
那一句话的信息量于景帝而言,甚大。
她定是辅国公爷最疼爱的那个孙女了。城门口那一幕,他早就知晓,只不过令他想不到的是,辅国公爷那个孙女不正是之前都城内传言追在吴家那小子身后的么···
吾之爱子,必不能被人利用了去···
那四个字瞬间让景帝内心觉得,自己的脸皮貌似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