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君入瓮
你见过阴兵借道吗?
我见过。
也因此,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叫殷三生,江北城,断脊山,是我出生的地方。
这里背靠一片山谷极阴地,形状像一口棺材,拥抱着一潭死水,方圆几十里人烟更是稀少。
那夜农历七月十五,夜黑风高。
我从小体弱多病,一岁半的时候,爷爷正抱着我从镇子上的诊所回家,走了许久山路,在山石后歇脚。
突然云层中电闪雷鸣,紧接着大地震荡,爷爷以为是地震,抱着我躲避起来。
地动山摇之后,山间迷雾升起,阴风刺骨的刮着。
我们躲在山坡后,我亲眼看见幽蓝色的光芒闪过,伴随着惊雷声,一个个拿着长枪剑矛的士兵从里面走出来。
接着两个,三个……形态各异,大小不一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持各种武器从其中走出,铠甲的剧烈的碰撞声越来越多。
渐渐的周围遍布着百万军马的脚步声,声音如天崩地裂般。
八匹战马眼睛通红如灯笼,拉着硕大的战车出来,威武豪壮又带着浓郁的极阴之气。
“啊……”
我吓的尖叫一声,这时爷爷一把死死捂住我的嘴,道:“阴兵借道,生人回避,千万别叫喊,不然就没命了。”
可是说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感觉脑袋撕裂般疼痛,人已经晕了过去。
据说爷爷抱起我就跑,在那之后的两天里,我依旧没有醒来,并且气息越来越虚弱。
爷爷抓耳脑塞的研究着一柜子的书籍,从中寻求着救我的办法。
“阿生,时机成熟了,爷爷这就救你。”
就在我病入膏肓的一个夜里,他将我从病床上抱起,带着我重新回到断脊山,那个荒凉的峭壁上。
那里爷爷早就布好了阵法,其中画着复杂的图腾,将我放在阵法中央。
随后他站在阵法外,手中捻着口诀,大声唱着听不懂的咒语。
没过多时,阵法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在爷爷催动下,阵法开始刮起一阵阴风。
一阵黑风中,一个金色盔甲的男人抱着头盔走了过来,身材高大威猛,手上拎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慢慢的穿过阵法向我走来。
此时,我依旧昏迷中,爷爷面色欣喜的大声道:“今日我孙儿命悬一线,请尊入我孙儿体内,命格相容合二为一,相助相生。请君入体!”
说完,那人化成一股黑气由我的嘴灌进我的体内,我也醒了过来。
水火交融般撕裂的痛,让我撕心裂肺的痛哭,最后痛的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却觉得身上轻松很多,爷爷激动不已。
说来也怪从那之后,村子里再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只是我的胸口多了一道太极阴阳印。
从那之后,我们家干起了火葬场的生意。
说起来这个老头子也很怪异,放着好好的床不让我睡,非要我去睡太平间。
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长大后懂事我就觉得后脊背发凉,一回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
二十年后,我已经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
迈出学校的大门,憧憬着美好的生活,做社会的一颗螺丝钉,普普通通的娶妻生子挣钱。将独自把我养大的爷爷,接出深山过一过城市的生活。
这就是我最大的梦想,可是现实生活,还是打疼了我的脸……
为了找工作,啥工种我都不放过,可是看着投出去简历已经见底,依旧没有聘用我的,被拒绝的也很干脆。
想在这个社会上生活,还是得为了几两碎银子折腰啊。
就在我坐在路边长嘘短叹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我一掏兜,悲催的就剩五毛钱了。
苍天啊,你开开眼啊,还让不让人活……
“耗子,你在哪呢?”
电话正是我的发小余道打来的,叫着我儿时的外号,我报了位置,不一会他就开着路虎车过来。
“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上车,他依旧是一身白色的道袍,头发冠起,剑眉秀眼,别说还挺仙气。像刚从某个剧场出来的白脸小生,想起来也有两年没见了。
我们两家祖上是旧识,余家后来发达,他也成了江北城有钱的富二代,跟我这种温饱都困难的家庭,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耗子,我今天过来,是有重要的事。”余道神色急迫。
“啥事?”我漫不经心的问着。
“我昨天突然发现你的星象变了。”
余道极其认真且凝重,我是不信那些玩意的,我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又神叨了。”
我掏着耳朵不愿意听,普通人谁愿意关心这些。
“根据你的生辰卦象显示,象曰:寡宿、空亡和丧门。”
余道一字一顿,搞得我心里发颤,预示的字面意思我都懂,可是想想这么多年,那么多人说我活不下来,我不还是好好的活着?
我大笑起来,伸手捶了他一拳,道:“靠!哥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些封建迷信呢?寡宿?我都没个对象哪来的寡宿。空亡,我都没啥可空的,再说我爷爷倍健康……”
“我看你就是跟着你老爸学的神神叨叨,你这些玩意上个年代盛行,这会年轻人你看看有几个信得,都信这个……”
我手指一捻,可不就是钱呗。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我这种没钱的。
我也曾经想过靠着一张嘴,去桥洞下面摆个摊骗骗人,忽悠下老幼,至于其他的根本没什么出路。
“耗子,你不要不当回事,小时候你爷爷不是也教过你风水相术吗?总之,你也要多小心。”余道担忧着我。
“我爷爷那个老头子,懂啥啊,一个三流的老道士不正经……屁用没有啊,照样挨饿受冻,受人欺负。”
这一说我就想起,他不救济自己孙子,却和隔壁村的小寡妇下馆子。
越想越气,他唯一的孙子食不果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谈情说爱,真是越老越没羞没臊。
正好饭点,从他那忽悠了一顿饭,坑了二百块钱,高兴的往回走。
脚还没进门,就接到了爷爷的电话,电话中他的咳嗦声不断,让我的心立刻揪起。
他虽然经常为老不尊,做事一点都不靠谱,可是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阿生啊,爷爷恐怕不行了,不知道……咳咳,还能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轰”的一声,我瞬间感觉脑袋炸了。
爷爷更是我心里最重的人,我无法想象爷爷要离我而去,我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急匆匆的坐大巴车往回赶。
回到山里,过去幼年和爷爷相守的记忆就涌上来。
“爷爷……”
一口气跑回老房子,连滚带爬的跑到他床边。
“阿生啊,爷爷终于能见到你了,爷爷死而无憾了……”
爷爷朝我伸着苍老的手,热泪盈眶挤着眼睛,我心里听来别提多难受了。
“爷爷,咱们治,再大的病现在科学发达了都能治好。”我紧紧攥着他的手。
“咱们哪有钱啊,医生说是肝癌,要是住院化疗少说得花一百万,没那必要……”
爷爷执拗的话戳着我心窝子,钱固然好,但是在亲人的命面前,那就是个屁!
不过,我也从爷爷的面相看到疾厄宫晦暗,说明这是死劫,在劫难逃。
“爷爷,咱们去化疗吧,砸锅卖铁,四处借钱贷款我都给你治。”我吓的赶紧哭着哀求。
爷爷攥紧我的手,倒吸一口气,颤抖的说着:“那倒不用那么麻烦,卖卖祖产就能够治病的了。”
“爷爷,就这小破茅草屋,我前一阵都打听过了,值不了几千块钱。”
我心虚的看着爷爷,我承认在我没钱的时候,打过这个主意。
爷爷顿时胡子就气的翘起来,拿眼神死死地瞪着我,而后一翻白眼,眼珠子一转,又和颜悦色充满希冀的看着我。
“阿生,爷爷说的祖产是,咱们林家世代守护的……”
“那个坟头?”我嘴角一抽抽,“我打小就看你守着的地方,一辈子了。那不就是一洼平地,上面还有个小土包,连个碑文都没有,真穷酸……”
“臭小子,你懂什么,咱们老林家千百年留下来的东西,可都是宝贝。”
爷爷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的在炕头找烟斗打我,可就在摸到的时候,人又栽倒在我的怀里。
“我已经找好买家了,今天就来签合同,爷爷需要你去帮我签完这份合同。只要卖出去,以后也能有人看守,我也不算是违背了林家的祖训。”
爷爷眯笑着,扯着我袖子道:“还能得一笔钱,何乐不为?”
“多少钱?”我心思大动。
爷爷比划了一个五,我脱口而出,惊讶道:“五万?”
他摇头将手掌转了一下,挑着眉头示意着我。
“五十万!”这是要发了,爷爷依旧摇头。
“卧槽,一百万!爷爷你真够厉害的,一个破坟头你能卖一百万?”
我笑的哈喇子差点没掉下来,心里心潮澎湃,以前是我小看了这个小老头,现在不得不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五百万。”爷爷傲然的一抬下巴,脸上洋溢着自豪感。
这一下我下巴颏差点没掉地上,我想都不敢想那么多钱。
果然是林家祖上不负我,虽然穷的叮当响,但总算有点值钱的东西了。
让我有机会过一过富二代的日子。
果然老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苍天果然开眼。
我一拍大腿,拍着胸脯道:“爷爷你放心,等我有了钱,一定给你治病。你孙儿我以后会用这笔钱好好孝敬你,绝对不会干趁你病要你命的事……”
他眼睛一翻,道:“那你可得好好的把这个合同签了,把钱拿回来,我可就差这最后一笔了。”
“啥最后一笔?”我不解着。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推门的声音,有人在院子喊道:“请问,殷老先生在这里吗?”
爷爷给我一个示意,这是买家送上门来了。
“在。”我大喊着,迎了出去,房檐下一阵喜鹊的鸟叫声。
喜鹊叫,财神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