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马车门一关,车厢随之陷入了黑暗中。

听着车轱辘碾着雪地的咯吱声,宋朵朵伸手掀开了车帘一角,阵阵凉意无孔不入,阖眼假寐的萧淮北下意识拢了拢毛皮大氅,凤眼也微微启了条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随着马车左右摇摆,极其生动。

大半的月悬挂高空,清凉的月色透过车窗,将他的微笑散照出朦胧的轮廓,宋朵朵默了默,问道:“大人笑什么?”

“本官笑——”萧淮北眸光无意识落到了宋朵朵的手上,冻疮早已生成了厚厚的痂,不免难看,遂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了她:“本官随随便便在街上捡了个人,结果这个小人什么都懂,甚至对命案官司也是手到擒来,本官还真是好福气。”

宋朵朵没客气,直接接过温热的火炉正反暖了暖手后,一本正经道:“大人谬赞,朵朵不过将理论知识套用案例罢了,至于案情的结果如何?又是否能够侦破?朵朵还不敢妄想判断。”她想了想,郑重道:“但朵朵会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侦破此案的,大人放心。”

“理论知识……套用案例……”

萧淮北语气轻飘飘的说着,表情淡然,让人看不出情绪。片刻后,似乎要考考宋朵朵的心思,俯身向她靠了靠,问道:“本官曾听说过一件稀奇的命案,不知师爷可有兴趣一听?”

宋朵朵自然点头:“大人您说。”

“话说这命案发生在高门大户——”

萧淮北语调拉长,凤眸微眯,似沉寂在回忆中,喃喃道:“一富贵老爷娶妻纳妾无数,子嗣兴旺。多年后,小少爷们均以成年,其中行五的小少爷格外得老爷宠爱。突然有一天,五少爷胸口中剑,惨死在自己的房中。但第一个发现五少爷尸体的小厮却说,当时五少爷房间的门窗紧锁,也未曾见过有人出入五少爷的房里。师爷觉得,这凶手是谁?又是如何在刺杀五少爷后,安然离开的?”

宋朵朵神情凝重:“密室杀人?”

萧淮北挑挑眉,身子往后倚靠,正色的打量着月影下的小人:“难道师爷对此案也有所耳闻?”

宋朵朵摇头,坦然道:“不曾。只不过这种杀人方法属于密室杀人。大意是指:死者在一处封闭的空间中被人杀害,现场无第二人出现,且在表象与逻辑上均为不可能发生的命案。”

萧淮北沉思些许:“命案情况确实如此,不知师爷对此案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密室杀人大抵逃不过几种手段。如果大人感兴趣,朵朵会将几种手段做个总结给您,”宋朵朵认真道:“至于这位五少爷被谁而杀?又是如何被杀?朵朵实不知情,毕竟朵朵不了解这个家庭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亲眼见过犯罪现场,实在不敢托大,妄自揣测。”

“此事不过本官与你私下闲聊而已,师爷也不必忌讳。古人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官就是想听听,师爷第一次听闻此案的想法。”萧淮北眸色一沉,淡淡问:“你觉得,凶手该是何人?”

宋朵朵神色一定,认真又将萧淮北刚刚的话回想一遍。萧淮北似乎也很在乎她的所想所言,定定的看着自己。

须臾片刻,宋朵朵抿了抿发干的唇角,道:“大户人家少不了家产之争,既然五少爷最得老爷宠爱,树敌一定颇多。那么自然而然的,与五少爷争端最厉害的,则容易成为别人怀疑的目标。”

萧淮北神情不变,眸光却是略微黯淡,显然对她的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可隐隐之间,心有失望。正准备再次开口之时,忽听宋朵朵又道。

“但我想对方不会这么蠢。”

“哦?”萧淮北问:“怎么说?”

“如果两人在家中真闹到你死我活的境地,那么五少爷死了,老爷自然而然会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如此一来,死了对手,自己又被老爹不待见,到头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宋朵朵耸耸肩:“当然了,如果那个人是个憨憨,当我没说。”

萧淮北神色一凝,忽的抬手在她额上敲出了一声闷响:“没大没小!”

额头有些疼,宋朵朵下意识揉着,脸色不悦:“我又没说大人!”

萧淮北凤眼圆瞪:“你没说过?”

宋朵朵愣了愣,蓦地想起她确实说过萧淮北是个憨憨的话,偷偷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多长时间的事了,大人才想起来报复,还不承认自己是个憨憨。”

“你——”

车厢外马儿一声嘶鸣,马车也随之停下,宋朵朵借着惯性直接起身,连马凳都来不及等马夫去搬,一跃就跳下了马车,而后,如同一阵烟儿似得,跑的飞快……

···

天刚放亮,萧淮北就被赵齐态急促的叩门声吵醒。

萧淮北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坐起。

得了准的赵齐态一阵风似得进了房:“大人,又有人死了。”

睡眼惺忪的萧淮北愣了一瞬,蓦地来了精神:“你说什么?”

赵齐态神色凝重:“小的根据宋小师爷的指点,去找为朱老夫人占卜的算命先生前来问话,谁知那算命先生一夜未归,今晨有人在朱府的后巷发现了他的尸体。”

接到消息的宋朵朵匆忙赶到萧淮北的门外,一听之后,忙问:“怎么死的?”

赵齐态道:“仵作说,是勒死的。”

朱府后巷?

看来此人就是在朱府喜房内作法之人,如今却横死后巷,难道是被人杀人灭口?

宋朵朵神色凝重:“朱老夫人怎么说?”

赵齐态一脸为难之态:“那妇人刁钻的很,只会斥责我等办事不利,不能为她儿伸张正义,还……”

萧淮北此时下了榻,展开双臂被婢女伺候着穿衣,听他话有停顿,不由追问:“还怎么?”

赵齐态颔首道:“还骂您……”

萧淮北脸一沉:“说!”

赵齐态:“骂您昏庸无能,不配做一县之主,并扬言要书信一封给京中本家,让本家的人请京兆府尹的大人前来断案。”

衣服穿戴整齐,萧淮北又接过了婢女拧好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着脸,听了赵齐态之言,淡漠的脸上,竟忽而扬起了一抹笑意:“这朱老夫人不愧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看人还是挺准的吗。”

赵齐态愣怔一下,本以为萧淮北说的气话,但听他语气轻松,脸上也不见怒色,不由挠挠头:“大人?您不生气?”

萧淮北呵呵一声:“本官生什么气?是她死儿子,又不是本官死儿子!”

赵齐态想了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萧淮北又问:“本官差点忘了问了,这朱家的本家是做什么的?竟然能请来京兆府尹来断案?”

赵齐态恭敬回:“回大人,朱家本家是锦缎商人,朱老夫人之所以这般嚣张,是因为每年皇宫的锦缎大部分是由朱家提供,如此一来,能结识了朝中的贵人不足为奇。”

萧淮北嘴角一扬:“原来是这样。”他默了默,看着门口候了许久的宋朵朵一眼,见她表情呆呆的,问道:“师爷在想什么?”

突然被点名,宋朵朵也只是歪了歪头:“天阴,怕是晚点要下雪,大人记得多穿点。”

萧淮北哈哈一笑,走到她的面前:“瞧你发了半天的呆,还以为你在想朱家的事。”

“我只是觉得朱老夫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在掩饰什么似得。”宋朵朵认真道:“看来赵大哥昨夜寻朱府下人问话的行为,让朱老夫人感觉惶恐,她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问出什么,所以才会虚张声势。”

朱老夫人只关心杀他儿子的凶手,若是衙门问起了她儿子以外的事,她可以不关心或者不满,却不该说这等混账话。

朱家本家只是商人而已,朱家本家哪里来的那么大颜面,能请来京兆府尹坐镇?更何况北崖县距京千里,眼下又是年关,京兆府尹吃饱了撑的才会管他们家的事!朱老夫人怕是伤心过了头,在这痴人说梦呢。

萧淮北微微一笑:“既然要变天,那就更该吃点东西在忙了。”说着,下巴一努:“师爷陪本官一起吧?”

宋朵朵不敢托大:“朵朵已经吃过了,大人您慢用,朵朵有些事还需和赵大哥商议。”

“那行吧,”萧淮北也不强求:“那本官就去用饭了。”

二人目送了萧淮北的离开。

赵齐态却漏出了不解之色,宋朵朵问:“赵大哥在想什么?”

赵齐态道:“以往有了官司,大人都十分积极,怎么如今出了命案,大人反倒看起来漠不关心?”

宋朵朵:“许是大人嫉恶如仇吧!”

说完,走了。

朱家人为富不仁、恶贯满盈,在北崖县倒也是出了名的,如今朱连山被杀,八成正是曾作下的孽遭到了反噬报复。

赵齐态一想倒也觉得有理,回过神时宋朵朵已经走远了,赵齐态小跑跟上,与之转述了周小苗的家世。

一个酒鬼父亲,一个软弱母亲,还有一位重男轻女的奶奶,以及两个妹妹……

剩下的,不用赵齐态多说,宋朵朵就已经脑补出来周小苗被迫冲喜的场景了。

正在心中感慨时,面前忽然冲出了一位陌生男子,拉着她激动道:“朵朵?是朵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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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县令做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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