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众人回头，便见辛云霜走进店中，唇边还挂着一抹淡笑。
嚣张的老者登时吓软了：“三、三小姐......”
辛云霜瞥了他一眼，眸子冰冷：“在外抹黑天魔宫名声，封七废他一只手！”
老者登时急了：“我是大公子的人，三小姐你不能这么做！”
陈绍也小声劝说：“主子，这老头子可是宫中为数不多的高级铸剑师，这次也是来观摩的，就这么废了手，就算宫主那里也不好交代。”
话音未落，就听那老者哀嚎一声，右手竟被齐腕削断，猩红的鲜血溅了一地。
如此残忍的场面，吓得周围人脸色一阵发白。
老者捂着手腕，面上满是痛苦之色，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再多嘴，辛云霜要的就不仅仅是他这只手了。
辛云霜漠然如冰：“封七，带他去看大夫。”
这一幕太过血腥，雷贺吓得脸色煞白，苏子凛也不欲停留，拉起他就要走，不想却被身后的声音生生止住了脚步。
“打伤我天魔宫的人就想走？”
苏子凛回头，警惕的看着她：“你想怎样？”
辛云霜转动着尾指上的银指环，淡淡的说道：“我一向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借着这老东西打辛云清的脸不假，可并不代表她就要容忍别人欺负天魔宫的人。
即便这老东西是辛云清的人，也不行。
苏子凛早已见识过她的手段，没有任何犹豫反手拍了自己一掌，他闷哼一声，唇边渗出几抹猩红的血丝。
雷贺大惊：“凛哥！”
如此干净利落，辛云霜挑挑眉，轻哼一声：“这就对了，天魔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从二楼走下来的楚倾。
楚倾冷着脸说道：“辛云霜，这里是天宇阁，可不是你天魔宫，你在这里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刚刚这一幕看似伤了天魔宫自己人，还打了苏子凛这个顾客，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向天宇阁示威？
辛云霜轻笑一声：“不这样，楚大师又如何会出来见我一面？”
她去过楚宅，可楚倾却从后门走了，她几番打听才得知他在这里。
楚倾冷哼一声：“我天宇阁干干净净，楚某更不记得和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有关系。”
辛云霜手上动作一顿，唇边漾起一抹讥讽：“也对，一个小小的铸剑师又哪配得上跟我有交情？”见楚倾的脸黑成了锅底，她打量着四周说道：“可既然天宇阁做的是生意，那上门就是客，我这个客人来此很简单，就是想让你给我修一把剑。”
说着，封七将离恨剑放到了柜台上。
楚倾冷笑道：“我天宇阁早有规矩，绝不与邪魔外道做生意！”
话音刚落，就听辛云霜轻嗤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天魔宫是魔道，可天宇阁铸剑磨刀，可以说整个江十之五六的刀剑都出自这里，我们杀人算是邪魔外道，可递刀的你们又算什么？”
一群道貌岸然之辈！
楚倾一噎，怒斥道：“今天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做你们天魔宫的生意！”
辛云霜俏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语气里的温度骤降：“楚倾，你也浸淫江湖几十年，正或邪可不在一把刀上，你敢说正派之人就没有拿着你们炼制的刀剑杀害无辜之人，你敢说天宇阁上下全都是正派人士？今日我把这把剑放在这里，十日之内我要你必须把它修好。”
楚倾怒声说道：“痴人说梦！莫说是你，就算辛放来请也不行！”
辛云霜冷笑两声：“但愿十日之后你还能这么跟我说话，还有......”说到这，她凤眸微眯，强势的说道：“你听清楚，我说的是要你修，不是请你修。”
楚倾还配不上她用一个请字。
楚倾怒不可遏，抓起离恨剑扔到门前的长街上，怒吼道：“你给我滚！”
辛云霜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任凭那把离恨剑丢在天宇阁大门口丢在地上，带着人扬长而去。
人群中，雷贺皱着眉头说道：“凛哥，那个女魔头会善罢甘休吗？”
苏子凛看着辛云霜的背影摇摇头：“不知道，这也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只希望这次不会有什么差池。”
他们二人来铸剑城也是因为接了一趟镖，需要从这里运送一批刀剑到一个小门派。
雷贺宽慰道：“我问过天宇阁的人了，他们说肯定会在赏鉴大会前将镖物交付给我们。”
苏子凛眉宇间忧色未减：“但愿吧。”
第一日，离恨剑丢在了天宇阁大门口，人来人往可谁也不敢动它分毫。
第二日，很多江湖人士闻声而来，将离恨剑围着团团围住，议论了一番方才离去。
第三日，一年一度的武器赏鉴大会突然叫停。
第五日，有人见到天魔宫的人给天宇阁送了一封信。
第七日，楚倾铁青着脸将离恨剑拿回天宇阁。
第九日，雷贺急切的找到苏子凛：“凛哥，楚倾竟带着修好的离恨剑主动去找辛云霜那个女魔头了！”
午后阳光氤氲成圈，暖意融融，辛云霜正在凉亭看书，便见陈绍带着楚倾走了进来。
她勾唇一笑，淡声说道：“若是没记错这才第九日，楚大师怎么过来了？”
按照她的预想，楚倾怎么也得在扛上几天的，毕竟他的死硬脾气江湖皆知。
楚倾黑着脸将离恨剑放到桌上：“三小姐好手段，楚某甘拜下风。”
这些天来和铸剑城共事多年的三大矿主纷纷暂停合作，拒绝供应铁矿石，一时间整个铸剑城的铸剑师都断了矿。
当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倾和辛云霜较劲，故此无论是铸剑师，还是和铸剑城合作的帮派把损失都算在楚倾身上，甚至好几个合作的大客户都因此与他们断交，他有苦说不出。
辛云霜单手支着下巴，打量着他轻笑道：“既然楚大师已然修好离恨，我自然会让人去通知三大矿主一切恢复正常。”
那些矿主都与她有几分交情，甚至两个还是她当初拿银子资助的，所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楚倾虽心中恨极，但还是拱手行礼：“多谢三小姐高抬贵手。”
辛云霜上下打量着他，又继续说道：“几块矿石算的了什么？我想最终让楚大师改变主意的是那封信吧？”
昔年她偶然得知，一向清高的楚倾竟然给大夏人锻造过不少兵器，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果真人不可貌相。
楚倾闻声眸中闪过几分莫名情绪，姿态更低：“还请三小姐再抬抬手，万不要将此事散播出去。”
大楚和大夏现在关系很紧张，若是消息走露，不但他要被天下人唾骂、天宇阁要倒，就连住在飞鸿轩的那个人都不会饶了他。
这结果他承受不起。
辛云霜把玩着银指环，淡声说道：“事关重大，我凭什么帮你保守秘密？”
她和他可没什么交情。
楚倾咬咬牙说道：“三小姐放心，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以后三小姐若还需锻造兵器，楚某绝不推辞。”
辛云霜静静的看了他半晌，须臾才说道：“锻造兵器我暂时用不上，只是有一条请楚大师牢记在心，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首先得要铭记你到底还是个大楚人。”
说到底楚倾是个生意人，给大夏人锻造武器，她也没必要将他一棒子拍死。
楚倾面上一怔，忙说道：“楚某记下了。”
楚宅，飞鸿轩。
一处临水的凉亭四周布满了白色的轻纱幔帐，雅致非常，里面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楚倾站在凉亭外沉声说道：“辛云霜离开了铸剑城，一切都按你的要求做完了。”
就听里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这口气你且忍下，他日我必会为你讨回来。”
“多谢。”
“以后要低调行事，切不可引起大楚朝廷的注意。”
“我记下了。”
楚倾无声离开。
风吹过，一缕轻纱飞舞，凉亭中露出了一抹苍白的肌肤，但很快又被轻纱挡住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须臾，里面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天魔宫中，辛放拿到焕然一新的离恨剑大喜过望。
“还是你有本事，竟能搞定那个死硬派。”
辛云霜抿唇一笑：“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若不是那老东西认错态度好，她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辛云清眉头微皱：“三妹这般强势，万一以后我们用到天宇阁，难免楚倾不会心有怨恨。”
毕竟，很多铸剑师都唯楚倾马首是瞻。
辛云霜扬唇一笑：“大哥尽可放心，楚倾已经亲口答应但凡我请他铸剑，绝不推辞。”
辛云清面上一怔，不死心的说道：“我还听说这次三妹断了铸剑城的矿石来源，为此得罪了不少铸剑师和门派，这于我们天魔宫可不是好事。”
辛云霜轻嗤一声：“我天魔宫何时畏惧过别人？”
除非六大门派联手，否则即便是霄云宫倾巢出动也不行，更遑论那些只能做炮灰的小门派了。
“不错，我天魔宫何须顾忌他人？”辛放不悦的看了一眼辛云清：“你还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慈悲殿上，以后就由云霜来负责兵器采办事宜吧。”
辛云清脸上笑容一僵。
宫中兵器采办可是肥缺，一直以来都是辛云清负责，也是他的钱袋子，没了这项收入，他慈悲殿用不了多久就会寸步难行。
听到这，辛云霜微微一笑：“多谢父亲。”
三日后，苏子凛终于完成走镖任务。
刚回镖局，就见岳志坤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他斜眼看着苏子凛，嘲讽道：“你这个逃兵还记得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贪了这笔镖银。”
听到逃兵两个字，苏子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十七岁从军，在凉水河军营三年，本已拿到退伍文书，可以随时离开。无奈那时候大夏频频挑衅，他不忍就这么离开，作为排头兵前往蓝灵谷侦查，不想却遇上了一场遭遇战，迟迟等不来救援，他身受重伤，若不是雷贺背着他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早就死了。
后来，他才得知他和那一同死在了那场遭遇战中的两千兄弟，不过是军中上层用来谈判的筹码，后来他即便伤势痊愈也再没有回去。
“你什么意思？”
“你管的着吗？”岳志坤抬脚踹在了雷贺的后腰，他正在擦刀，嗤的一声，手背上就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岳志坤你做什么！”
苏子凛紧握双拳，就要替雷贺出气，却被雷贺一把抱住。
“凛哥算了。”
岳志坤冷哼一声：“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竟然让你们留在镖局，一个逃兵一个废物！”
就在这时，岳林峰大步而来，厉声呵斥：“住口！”
苏子凛抱拳行礼：“总镖头。”
岳林峰拍拍他的肩膀：“子凛，走镖走累了吧，先回家吧。这几天小雪估计都等急了。”
“爹，您干嘛总是对这个逃兵......”岳志坤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怒声打断：“住嘴！再敢乱说就给我滚回去！”
岳志坤撇撇嘴。
岳林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苏子凛安抚道：“子凛，坤儿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些年岳林峰对苏子凛不错，他摇摇头带着雷贺转身离开了。
幽深的小巷，一处半旧的宅院中粗壮的歪脖枣树探出墙头，生机勃勃。
树下一个羸弱的白衣少女痴痴的看着巷口的方向，灵秀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虽已入夏，但巷道风依旧有些凉，她不时咳嗽几声，显得整个人越发清简。
须臾，巷口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小雪。”
苏樱雪看到来人，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大哥、雷贺哥，你们回来了。”
苏子凛抬手揉揉她那柔软的长发：“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身子弱少出门。”
苏樱雪柔声说道：“这趟镖怎么耽误了这么久，还好大哥你们没事....咳咳......”
苏子凛拍拍她纤瘦的肩膀，安抚道：“遇上点小麻烦而已，快进去吧。”
雷贺笑着说道：“小雪你就别担心了，有凛哥在出不了什么事的，瞧，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待看清纸包里的四块荷花模样的点心，苏樱雪眸中满是惊喜：“荷花酥！”不过又想到这点心的价格，她微微蹙眉：“大哥、雷贺哥，这荷花酥太贵了下次千万不要给我买了。”
她最喜欢这种点心，却也不想因此浪费大哥好不容易赚回来的银子。
苏子凛宠溺的说道：“傻丫头，你日日吃药，嘴里早就寡淡了，吃两块点心也好压一压。”
苏樱雪见推脱不掉，这才将纸包接过：“你们快去洗洗手，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厨房端出来。”
苏子凛笑着说道：“都跟你说了下次不用等我，我们这差事没个时辰，回头再把你身体熬坏了。”
妹妹一向心细，几乎是他们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有热乎乎的饭菜，虽然不说，但他也知道她一直在等他们。
“知道啦，”说着，苏樱雪转身向着厨房走去，可没走几步突然一个趔趄向下栽去，还好苏子凛反应快这才一把将人拉住。
“小雪，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苏樱雪苍白着脸摇摇头：“就是在外面站久了腿麻了，我没事，大哥放心。”
看着少女纤瘦的背影，苏子凛眸底满是心疼。
雷贺上前轻声说道：“凛哥，这次我在铸剑城打探到无妄斋斋主岑雪华有一株雪落千红，若是我们能拿到，小雪就有救了。”
苏樱雪自娘胎起便身带云虚之毒，缠绵病榻多年，这世上可以治好她的唯有雪落千红这种灵药。可雪落千红五百年才得一株，价值连城，寻常人又岂会有机会拿到。
“我还听人说岑雪华放出话来，若想得到雪落千红，必须拿天魔宫辛艳楠的雪宁丹来交换，否则谁来也不行。”
苏子凛叹了一口气。
他们只是小人物，无论是无妄斋还是天魔宫，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雷贺小说的说道：“若是我们能从天魔宫偷到雪宁丹那就好了。”
苏子凛摇摇头：“你忘了，这两次我们遇上辛云霜你吓得腿都站不住了？”
雷贺缩了缩脖子，忙说道：“对对对，那女魔头太可怕了。”
天玑门，天玑阁。
“丫头快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门主向宇一身穿月白长袍，丰神俊朗，眉目含笑尽是宠溺之色。
看着眼前精致又不失温馨的四菜一汤，辛云霜笑意盈盈的说道：“这些菜光看看就很香了，一定好吃。”
向宇轻笑着摇摇头：“还没吃你怎么知道味道好不好？”
辛云霜舀了一碗汤：“那我就先尝尝这山珍老鸭汤，肚子里的蛔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说着，她拿起汤勺喝了一口。
还是印象中最为熟悉的口味，可不知道是不是盐放多了，今天味道重了一些。
见少女蹙眉不语，向宇追问：“味道怎么样？”
“好像......咸了点。”
“有吗？”向宇也轻抿了一口：“我觉得味道刚刚好啊。”说完他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辛云霜噗嗤一下笑了：“一定是向叔得了风寒口味变了，不过这汤味道还是老样子，我最喜欢了，可得多喝一些。”
向宇也颇有感触的说道：“是啊，当初我把你带回天魔宫，你最喜欢的就是这道汤。”
十一年前，只有六岁的辛云霜被人贩子拐卖到影月谷，那里是一个杀手组织，她在里面受尽折磨九死一生，还是向宇带人将她救下，她吃的第一餐喝的第一口汤就是这山珍老鸭汤。
所以对这道汤，感情颇深。
饭后，向宇递给辛云霜一杯茶说道：“云隐山庄的事情我听说了，等向叔回头给你打听打听，江湖上这么多青年才俊总能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夫君。”
辛云霜笑着调侃：“向叔怕我当个老姑娘赖着你啊？”
向宇笑着说道：“老姑娘又如何，就算是养你一辈子，向叔也养的起。”
辛云霜心中一暖，在这个冷冰冰的天魔宫，相较于父亲辛放，毫无血缘关系的向宇才是给她最多温暖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着口中微微苦涩的味道，看向向宇：“还是老样子啊。”
向宇看着茶盏里舒展的翠绿茶叶笑道：“是啊，除了青山银针我这里可没别的茶。”
整个天魔宫都知道向宇爱喝茶，尤其钟爱青山银针，后院甚至还有一株上了年份的茶树。
“日日喝这个，您就没有厌烦的时候？”
其实这种茶味道并不是最佳的，甚至还带有微微酸涩。
向宇摩挲着茶盏，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亮说道：“这是青青最爱的茶，我一辈子都不会腻。”
晚风习习，阵阵茶香，盈盈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辛云霜了然一笑，便不再相劝。
夜幕渐沉，辛云霜刚走出天玑阁，便见陈绍匆忙而来。
“主子出事了，葛洪打伤护卫偷走了无相天书！”
无相天书本是十几年前江湖上第一门派罗刹宫的至宝，相传里面藏有绝世神功，虽然几百年来其中秘密从未被人解开，却一直被江湖上称为不可多得的宝贝。
无相天书丢失的消息一旦走漏，势必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辛云霜眸色沉沉：“封锁消息，三天之内务必将东西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