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我又一次坐在审讯室里。对面的那个英国军官对我吼着,问着一些诸如屠杀、犹太人之类的问题。我只一遍一遍地说着“我不清楚”。我知道他大概快要再一次恼羞成怒了。
“我在问你话!”
衣领被揪了起来,我想要用手撑住椅子来保持平衡,但当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时,我一下子记起我已经没有了左手。
我本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心理准备,这时门却开了。那个审讯我的军官立刻松开了揪着我的手,把我扔回椅子上,走向审讯室的门口。他们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原来的那个军官离开了审讯室,站在我面前的便换成了另外那个人。
他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个军官年纪还要小一些,但是军衔却更高。我本不应该就这么直视他,有些人不喜欢我们这些战俘在面对审讯者的时候这么坦然,他们希望我们卑微一些,最好是低垂着头坦白忏悔,不然换来的可能就是威胁和羞辱。但这个人看起来不是这一类人,因为在我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只是在平静地看着我,不,应该说是在审视我,那种打量就好像他认识我。
当他开口的时候,没有问那些我已经听过无数遍,我也已经想好了答案的问题,但那句简短的问话却第一次让我感到背脊发寒。他说“黛安程是你什么人”……
黛安程是我什么人?!他是怎么知道黛安的?
“黛安程是你什么人?”他又问了一遍。
即使是在战场上时,我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对于过往发生的一切,我现在只感到万分的后悔。她说,是我在一直为她操心,可我觉得我带给她的,更多的却是风险和伤害。现在,在她可以置之事外的时候,难道要让她和我一起承担这种失败吗?
我早就应该想到才对。
“……我不认识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说了一句:“她现在就在柏林,来找她的丈夫。”
在战俘营的这段时间,我时常感到我的左臂在灼烧般的疼痛,就好像它仍然长在那里。我知道这只是幻觉,可每次都会疼到睡不着。我在心里念叨着黛安的名字,用来转移那种疼痛的感觉。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亲爱的黛安,她还活着吗?她在哪里?即使知道她不会弃我而去,我也盼望着她能不再管我了。看看这座战俘营,看看这些牢笼中无望的人,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她会活得更好。
可今天有一个人告诉我,她说,我是她的丈夫,她在寻找我……我的眼眶发热,但咬紧了牙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我曾经对她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而我现在大概离死亡已经不远了。即使再不愿意,我也知道如今真的到了必须放手的时候。
“我不认识她,”我直视着那个军官,“但是也许您应该好心地告诉她,她的丈夫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他了然地点着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再说,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我告诉自己,海因里希,你是个幸运的家伙。
这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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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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