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我们回家
“砰——!”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耳旁一声毫无预兆、骤然响起的枪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于此当下,快艇之上,杜明的声音戛然而止,前者额头中央一道显而易见的染血弹孔出现在在场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被这一枪爆头的杜明一只手仍紧抓着沈雅然、整个人紧接着直挺挺地往下倒去,连带着沈雅然一起撞上了船围的围栏,船身一个侧倾,便双双掉入了海中。
一声怒气昂然的‘谁开的枪?!’还没从余诚铭的嘴中蹦出来,紧接着前一声落水的声响之后,几乎是在同时,站在码头最前方的徐宗睿想也没想便是纵身一跃,朝着前方落水的方向,从码头之上跳了下去。
这一下,余诚铭几乎是冷汗都打湿了脊背,回身便大喝着唤人下水救人。
这一系列事情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发生,在随后赶来,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的徐昭婉等人均是吓得脸色惨白,与申国彬两人搀扶着大约等了一分多钟也没见人上来,徐昭婉顿时眼眶就止不住红了起来,她拉过一边正在组织特警下海救援的余诚铭不由分说地吼道,“不是让你们以小睿的安全为首要吗?!你们怎么能让他下去救那个…”
申国彬赶忙拉住前者,对着面色不太好看的余诚铭歉意地点头,“抱歉,她有些激动,还请快些把人就上来吧。”
余诚铭这才面色有些不愉地整了整衣领,心想着这一大家子人还真是难伺候,一个要先考虑老婆,一个要先考虑儿子,这让他们怎么兼顾得起来,末了还是自己这边的错,头发长见识短的豪门女人就是难搞。
又是过了几十秒,涌入不少人的水面之上才终于出现了徐宗睿的身影,他的面色也算不得好,怀中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沈雅然,在周围一圈特警的拥簇下先将怀里的人送上了岸。
将递过来的两块干毛毯全部裹在了沈雅然身上,徐宗睿动作轻缓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唤了几声对方却依旧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这让他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旁边的特警也显然意识到了眼下的状况,便示意徐宗睿道,“徐董您让一让,她可能需要急救!”
但徐宗睿却并未言语,他只是捂了捂沈雅然颈侧还在渗血的伤口,沉默着挡下了那名想上前来做急救的医疗队员,也顾不上在场有多少人,双手交互相叠抵上了沈雅然的胸腔。
作为徐家一力培养的家族继承人,这些年来,也不只是攻读了各方面专业而已,普通的应急救援在国外是必修课,一套溺水急救措施做下来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堪称教科书典范,使得原先想上前来的医疗队员面上不由有些讪讪。
然而,胸腔按压并未在短时间内取得显著的效果,目光紧紧停驻在沈雅然苍白如纸的面上的徐宗睿抿紧了唇,下一刻便果断捏住了前者白皙的鼻间与下颚。
不论是心肺复苏还是人呼吸,这样的举措出现在特定的人身上之时,总能引起周遭之人的暗自咋舌。
不说其他,若是平日,在场的人实在是难以想象,青省耀龙集团的董事长竟然能为一个名义上的女人做到如此境地。
领过从最近的医院赶忙而来的专业医护人员的唐沐城刚刚下车,站定在明显神色怔愣的徐昭婉身侧,看着不远处被一众人簇拥着的两人,唐沐城面色无波地淡淡道,“徐董不能没有她。”
这一句陈述般的话语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于身旁的徐昭婉说的,这一次警方出人意料的部署,就算是唐沐城也多少能够猜到,里面大约是有着这位徐家老夫人的参与。
在成功交换人质之前一举将一众绑匪拿下,的确可以百分之百保证前去赎人的徐宗睿的人身安全,但是尚在绑匪手中的沈雅然却是失去了最好的脱逃机会。
在警方一拥而上的那一瞬间,也不能完全排除被突然恫吓到的不法之徒鱼死网破,将手中的人质当场杀害的可能性。
而就像是眼下,这般情境,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此一来,哪怕是有人说让余诚铭采取这般手法进行营救的徐昭婉有着借绑匪之手除掉沈雅然这个不称心意的儿媳的借刀杀人的心思,唐沐城也不敢断言否认。
而唐沐城能看得出来的东西,徐宗睿没有道理会想不到。
这位徐家二代的徐老夫人,这一回,是走了奇差无比的一步棋路了。
故而唐沐城的这一句话,是在侧面提醒徐昭婉的同时,也在警醒自己今后在徐宗睿手下做事的底线。
那个被外界传为惊世鬼才的男人,深陷在那个女人所在的深渊沼泽之中,就算不再挣扎,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陷越深。就这么独自沉沦在对方随手编织,漏洞百出的梦境里,明明知晓一切,却依旧不断忘却现实。
这个女人,是毒药。
却也是唯一的光亮。
已经是第七次渡气,徐宗睿不由闭起了双眸。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却让人忽地觉得寒意袭人,冷得让人指尖都不由得泛白。
时间分秒流逝,全场从细微的低低议论直到最后的雅雀无声,所有人都似乎是被这个男人的执拗触动,又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使人不禁难以再思及任何言语。
此时,不远处的一个拐角。
一辆不起眼的私家车的后座,穿着一件深色中式长衫的俊美男人面色淡漠地缓缓用着手帕擦拭着手中尚存着些许温度的漆黑枪支,他没有去看车窗之外还有些混乱却极为寂静的场面,只是冷淡地启唇道,“走吧。”
而另一边,被丈夫扶着的徐昭婉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一幕幕,静谧之中,眼眶里的眼泪仿佛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忽地回想起那天夜里,独自于飘洒着细雨的夜中离开的徐宗睿,也是这么宛如最后一刻的窒息挣扎。
在尖锐的救护车的鸣笛声中,身披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纷纷小跑下车挤到了最前方,担架被放在一旁,前者欲将沈雅然台上担架送上救护车,但徐宗睿仍在做着新一轮的心脏复苏。
为首的医生试图将前者拉开,一旁的护士也连忙娴熟地拿出急救箱中应急的氧气罩,被劝说着拉住双手的徐宗睿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半蹲在沈雅然身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依旧苍白的侧脸。
直到沈雅然被台上担架,男人眼眸之中才仿若逐渐袭上了一股难言的深色雾霭,沉浮间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却有着那么一瞬间,莫名地让人感到揪心难言。
也恰是于此,刚被台上担架的女人猛地蹙紧了双眉,剧烈地咳出了声来,一边的护士手忙脚乱地将氧气罩取下,在半咳半呕中呕出气管中的积水,强烈的不适感让沈雅然的理智渐渐回拢,微微睁开了双眸。
仍被人拉着的徐宗睿浑身似是一震,仿佛在须臾之间拉回了灵魂一般,第一时间上前拥住了前者,将她半扶起身,微俯着轻拍沈雅然的背部。
身上、面上都是海水,咸涩的泪水与海水相互融合,头一次如此狼狈不堪的沈雅然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呼吸的节奏。
残存的理智让她在此时此刻抓紧了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艰难地出声道,“…回家。”
“好。”
徐宗睿直接用手轻缓地擦拭着她面上的水渍,唇角似是想拉开一抹弧度,却在最后好像连扯开唇角的力气都丧失了一般。
他轻轻地道,“…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