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生还有许多遗憾
好像还有许多的遗憾,从未看不清这世间是峰峦叠翠还是暮雪千山,也未曾看见温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更未曾触摸到她掌心的最后一次余温……
我听到有人低声细语,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唤温暖,听到抽泣,听到安慰……
鼻间传来熟悉的气味,那是只有医院才会有的独特消毒水的味道,三年前温暖消失在这种充满消毒水味道中,三年后呢?是换作温暖了吧……
还是那场梦,还是那道熟悉的背影,温暖坐在雪山之巅微笑,她冲我挥手说:温吞吞,你要替姐姐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温暖说希望我温吞地活着,如清风徐来不急不缓,如雨露均沾不多不少,这大概就是她短短二十几年里对我一生的希冀。
“你醒了?”耳边是江悦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语气,“饿了吗?我去给你买吃的。”
“不饿,”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能感受到身体是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我说:“能不能帮我把灯打开?”
“灯?好,好的,”江悦的声音略显促急,或许是天黑的缘故,我听到她起身后椅子碰倒在地的声音,“那,那你等我一下。”
“慢点,”漆黑的世界陷入寂静,我听到左边有类似医疗设施的低鸣声,转过头却没有看到设施该有的电源信号灯,“江悦是不是医院停电了?”
“江悦!江悦?”任凭我怎么呼喊,回复我的只有设备的低鸣声,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却从未想过死亡前是无尽地黑暗,心里有无助也有害怕,是对身处孤独的无助和永坠黑暗的害怕。
失明……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我睁大眼睛试图推翻心里的理论,可任由我怎样眼前一如既往地被黑暗笼罩。
我慌乱起身,不经意间好像碰到了什么,有东西落在地上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摔地的声音。
右手食指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拇指与食指轻捻能感受到恶心的粘稠感,“江悦我瞎了对吗?”
早在三年前我就做好了随时因为心脏排斥而死亡的准备,可我却从未想过死亡前迎接我的是无尽地黑暗。
出于本能的害怕,我抱着自己膝盖蜷缩成一团,我听到有开门的声音,而后传来江悦熟悉的脚步声,她攥紧我的手不停的安慰我说:“只是停电了,暖暖别怕,一会就好了。”
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用手扒开我的眼皮,在我的脑海深处仿佛看到一束光刺进我黑暗的世界里,一闪而过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医院怎么可能停电,”我甩开她的手,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江悦,刚才是医生对吗?”
“江小姐……”医生开口后又犹豫片刻才接着说道:“温先生的移植心脏已经进入排斥阶段,常规来说单纯的心脏排斥不应该引发失明症状,目前看来温先生应该是受到外来刺激才会暂时失明,但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我们需要开会研究一下……”
“尽快!”江悦冷声开口,我看不见她的面孔,但我能感受到她声音的无情冷漠。
“江悦我想回家,”我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掌,摸索着从床上下来,犹豫许久我自嘲说道:“枫林湾好像也不是我的家,江悦你能把我送回那个山村吗?”
“不能!”江悦断然拒绝,她再次抓住我的手腕决绝说道:“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
“呵呵,一辈子?温暖早就死了,她怎么可能陪你一辈子,江悦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执着?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着魔值得吗?”
“因为我愿意,所以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江悦的柔荑在我脸上抚摸,她贴着我的额头轻声开口,“我带你去找楚妃!”
“江悦,我想出院……”心里仿佛被一块磐石压住,
“你哭了?”我抬手在面前半空摸索,江悦伸手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肌肤带着一丝温热,略微僵硬地手指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泪痕,麻木地心疼窒息。
“哭了不好看了,你是欺负我看不见吗?”我靠近江悦,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我开玩笑说道:“悦悦你是在提前为我哭丧吗?”
“胡说八道,”江悦一把打掉我搭在她脸庞上的手,岔开话题说道:“诺诺说你想去洱海,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洱海吗?自由的飞鸟和蔚蓝的天空,听说那里的风都带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中午,你睡了三天三夜……”江悦开口,她的手好像在掏什么东西,一会儿功夫她拿着口红在我嘴唇上涂抹,“干了,不好看……”
“水蜜桃味道,”我犹豫片刻,努力让自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冲她笑着说道:“我饿了,能不能陪我去吃火锅?”
江悦离开后我听到房门再次被人推开,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那道属于她的独有香味。
我顺着声音看着,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珠是不是变成了全黑,或者是全白……
“你怎么来了?”喉咙有些刺痛,好像是感冒一样,抬手把头发捋到耳后,我沙哑地说:“头发好像打结了,白娅茹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
“嗯,”白娅茹应了一声,她没有过多的话语,把我扶下床用纤细的手指将我头发故意呼啦蓬松,“手破了?”
她声音变得格外好听起来,至少这三年里第一次觉得白娅茹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人。
“不小心,”我冲她傻笑,反正自己看不见,至于笑的好不好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想说的?”她答非所问。
“说什么?”我反问她一句。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给头部按摩一样,好像三年来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温柔。
可惜我看不见,不然她温柔的一面一定很好看吧?
“我不想见楚妃,”手肘拄在膝盖上,我托着下巴问她:“你说现在眼瞎了,过几天会不会再坏点别的部件?”
“我一直想着临死前看着绿意怏然,没想到第一件事便是瞎了眼,老天爷做事还真是绝呢,不给人留一丁点念想。”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那一定是邋遢不堪的样貌。
我想不明白温暖救我的意义是什么,她那么聪明难道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