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借尸还魂
夜空飘起了小雨。
杨福同疾行在回家的路上,忽闻身后风中,隐隐杂着一串混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回头一看,还没看见人影,便觉眼前阴光一闪,一把大片刀劈风而至。
杨福同最先听到的声音,确实是刀锋劈开空气的呼啸,短促而又迅捷,让人不寒而栗。他几乎只是凭了听觉上的一点预示,下意识地侧身一躲,只快了百分之一秒,才未人头落地。他这侧身一躲的力量太猛了,以致身体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在仰面朝天的一刹那间,他看清了头上至少有两三个黑影,至少有两把砍刀再次朝他的面部杀来。他在地上滚了两滚,听得见片刀砍在地面的声音,他就着身体滚动的惯力爬了起来,跌跌绊绊漫无方向地向前逃去……
杨福同跑进了一处废弃的厂院内,他看到前方不远,有一排房子拦住去路,他不知道怎么一眼就看到了当中有个半开的窗子。他甚至没有细想该用什么动作姿势,双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撑,身子便飞进了屋里。
杨福同一跳进屋子就被黑暗中横七竖八胡乱堆放的铁锹铁镐连绊了几个跟头,那两个随后跳进来的杀手,显然没想到他们跳进的是一间工具库房,他们刚一跳入就遭到了一把大铁锹凶狠的反击。
杨福同疯了似的用一把铁锹连抡带砍,他的神经在黑暗中变得超常敏锐,他凭感觉连续数次把铁锹没头没脑地抡在那两个杀手身上,他同样凭感觉知道那两个人都被先后打倒在地。
于是他不失时机地又从原窗跳了出去,跳出后他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拖着那把救命的铁锹,这件长长大大的冷兵器令窗外的最后一个刺客闻风丧胆,撒开双脚转身就跑。
杨福同没有去追,他牢牢抓着铁锹的木把,向另一个方向一路狂奔,拼命逃出了这座空空荡荡的黑暗的废弃的工厂。
他已经想到了是谁对他下的毒手,是“黄金眼”戚云涛。
杨福同喘着粗气,心想:“戚云涛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会伤害自己的家人吗?”他准备打电话回家让家人即刻避开,可掏出手机一看,打斗时摔坏了。
“***!”他爆了一句粗口,开始奔跑。
飘着冷雨的夜晚,路灯阴惨,店铺关门,行人稀少。劲风卷起冷雨,刺痛了杨福同的双眼,让他的双颊也变得麻木无知。
杨福同忘了在什么地方扔了那把铁锹,他全速地奔跑着,奔跑着……
每一条死气沉沉的街巷,每一个暗夜深藏的门洞,逐一在他的两侧快速退去,剩下的只有重鼓般的心跳和激烈失常的喘息。
他奔向的目的地就是家,家里有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女人——老妈和老婆。
杨福同跑到胡同口的时候放缓了脚步,或许是他不敢看小院中是否亮着灯光,或许是他真的跑不动了,奔跑和心悸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
“还好,小院中有灯光。”杨福同长出一口气,心想:“戚云涛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是江湖中人,还讲究个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
杨福同挪动着向前蹭去,心里面还在想如何劝家人出去避一避。可是当他走到小院门口时,已然发现事情不对头了。
院门洞开,这绝不是两个女人在家时的景像。
他“蹭”地一下子窜进院内,大步而行,推开屋门。果然,屋内空无一人。电视机开着,正在播着胡歌主演的穿越题材的电视剧《神话》,可屏幕上却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吃下桌上小瓶中的药,我担保阿姨和弟妹平安无事,后半生衣食无忧!”没有落款,结尾处只画了一只大大的眼睛,眼睛被故意染成了金黄色。
黄金眼——戚云涛。
杨福同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但是还到不了置家人于不顾的枭雄心境。”
“罢了,罢了,如有来生,绝不再混社会!”杨福同把白纸揭了下来,反转过来,提笔在背面写道:“望涛哥善待我的家人。”
他把白纸复贴于电视机屏幕上,拿起桌上的药瓶,拧开瓶盖,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没有丝毫犹豫地吃了下去……
……
杨福同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躺在墙角一张刚刚收拾出来的暖榻上。旁边竟然有一位古装打扮的姑娘正在用汤匙给他喂莲子羹,杨福同贪婪地吞食着,双眼开始不住眨动,终于慢慢地睁了开来,眼角显然汪着湿光。
吃完一碗莲子羹的杨福同,稍有点气力之后,纷纷扰扰的问题接踵而至:“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没死,这是一场天大的玩笑?如果是玩笑,那会是谁设的局呢?总不会是戚云涛吧?可是自己没死的话,那旁边的古装打扮的姑娘又是谁?”
一想问题,头疼欲裂。
杨福同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脑袋壳,却摸到前脑瓜光秃秃一片,再往后一摸,一根长长的辫子。“开什么玩笑,难道是在拍戏不成?”他说。
“杨秀才,你莫不是昨夜脑壳冻坏掉了,这里是‘夜夜春’,排什么戏呀!”那古装打扮的姑娘说道。
“别闹了,摄像机在哪儿?难道现在流行偷拍?”杨福同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床上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摄像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探头一望的功夫,门口挂着的湖色夹纱门帘一掀,闪进来一个绝色佳人。
只见那绝色佳人,长身玉立,走起路来却似风摆杨柳,她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的绸夹袄,虽然也是高高耸起的元宝领,腰身却做得极紧,把袅娜身段都显了出来,下面没有穿裙,是一条玄色夹裤,镶着极宽的彩色花边。
脸上薄施脂粉,头却梳得又黑又亮,髻上插一支翠镶金挖耳,此外别无首饰。
走近了越发看得清楚,是一张介乎“鹅蛋”与“瓜子”之间的长隆脸,生得极好的一双眼睛,就如闪光绸缎一般,顾盼之间,一黑一亮,配上那副长长的睫毛,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态,而且正当花信年华,就如秋月将满,春花方盛,令人一见便觉不可错过。
她含着笑说:“杨公子醒了,和芍药说什么呢?”
也不知是她这一笑的魅力,还是身体虚弱,杨福同觉得眩晕,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棉被上,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绝色佳人见他这般模样,吩咐道:“芍药,咱们出去吧!让杨公子休息一下。”
“是的,小姐!”
只听得轻轻的脚步声朝外行去,杨福同闭着眼睛,脑壳里面却不停地打着圈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喂自己莲子羹的姑娘叫自己‘杨秀才’?而那位佳人却称呼自己‘杨公子’?是拍戏吗?如果是拍戏的话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发现摄像机……”
虽然杨福同的头疼得像针扎一样,但各种纷乱的念头和记忆纷至沓来,瞬间塞满了他的脑袋,也让他终于明白了:“这里是千真万确的清朝,道光年间。自己确确实实是穿越了,借尸还魂到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少年人身上!”
这个清朝道光年间的杨福同,字功亭,原籍江苏高淳县淳溪乡人。到了杨福同的父亲,迁居逝江杭州,以卖酒为业,早已去世。
父亲去世时,杨福同还未出生,母亲孤身一个女人又怀着身孕也照顾不了生意,就把店盘了出去。
杨母靠着卖店铺所得的有限银两送“遗腹子”杨福同去读书。杨福同生得颖慧异常,也替母亲争气,书读得很好,且已“进学”成了秀才。
“秀才乃宰相之根苗”,这话一点不假,所以杨福同耻于继承父业;再说卖酒要本钱,亦是一大难事。所以,杨福同家里还要靠母亲替人缝缝补补,一针一线的刺绣贴补家用。
不巧的是,杨母身染寒病,杨福同四处借贷给母亲找大夫。一回,两回,把亲朋好友借了个遍。
这天,天空也是飘着小雨。
杨福同出门借钱,寻遍了亲朋好友,也没有借到一文钱。为了省下钱来好给母亲瞧病,杨福同好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他冒着雨又冷又饿地在城里瞎转,脑子里却在想到什么地方找什么人可以借到些银两给母亲治病。
想来想去,杨福同也想不到可以借给他钱的人。他漫无目的转悠到了一条陋巷,巷道深幽、清冷。石灰剥落的高墙伸向远方,越来越稀疏的灯火,把他掷入无边的黑暗中。
深巷中空无一人,疲惫已极的杨福同开始懈怠下来。他想:“只有走出深巷,才能去寻找可以借给他钱的人。”
待走出深巷,他才发现这是一家妓院。院门上挂着“夜夜春”的牌匾。杨福同在街心站住,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妓院门,出气有些喘,脚下有些飘,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带着重重的响声栽倒在地上……
巧的是,当晚杭州花魁,“夜夜春”的头牌小姐“杏花红”带着自己的丫头芍药伺候过官人后回来,在巷字里看到了晕到的杨福同,出自善心,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更巧的是,“夜夜春”的大茶壶许大康曾经和杨家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于是许大康把他知道杨福同的一切都告诉给了杏花红。
这也就是丫头芍药叫他“杨秀才”,绝色佳人“杏花红”称他“杨公子”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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