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识人用人
正在杨福同和梁老三谈兴颇浓之时,柳胖子和上海钱庄的朋友也达成了决议,由通裕粮行出面来借,“三大”和柳胖子一共放贷十万两银子,以三个月为期,到期可以转一转,梁老三和杨福同做保,却有一个条件要孙本初答应,这笔借款没有还清以前,浙江海运局在上海的公款汇划,要归“三大”承办,这是一种变相保证的意思。.
“用不着跟孙大老爷去说。”杨福同这样答复,“我就可以代为答应。”
“利息呢?”梁老三问。
“利息是这样,”柳胖子回头看了看那面“三大”的人,低了声说道:“年息一分一照算。”
“这不算贵。”梁老三说。
人家是漂亮话,杨福同要结交梁老三,便接口说道:“也不算便宜!”
柳胖子很厉害,他下面还有句话,起先故意不说,这时察言观色,不说不可,便故意装作埋怨的神气:“你们两位不要性急!我话还没有完,实在是这个数!”说着伸开食拇两指扬了扬。
杨福同问:“八厘?”
“不错,八厘。另外三厘是你们两位做保应得的好处。”
“不要把我算在里头。”杨福同抢着说道,“我的一份归三哥。”
“小爷叔,你真够朋友!不过我更加不可以在这上面‘戴帽子’。这样,”梁老三转脸问柳胖子,“你的一份呢?”
“我?”柳胖子笑道,“我是放款的,与我什么相干?”
“话不是这么说。柳老板,我也知道,你名为老板,实在也是伙计,说句不客气的话,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梁老三扬了扬手,爽快地说道:“我要顾到你的好处。不过这趟是苦差使,我准定借三个月,利息算九厘,明八暗一,这一厘算我们的好处,送了给你。”
柳胖子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
此时的杨福同完全站到梁老三这面了,“不必客气了。”他问,“我们什么时候立契约?”
“明天吧!”柳胖子道。
谈定之后,又约定了第二天下午仍旧这里碰面,随即分手。柳胖子跟“三大”的人还有话谈,杨福同一个人回去,把经过情形一说,孙本初和周,吴二人,十分兴奋,自然也把杨福同赞扬不绝。
避开闲人,杨福同又把常大淳汇款到家乡的事,跟孙本初悄悄说了一遍。
孙本初皱着眉笑道:“事情这么顺利,我反倒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杨福同诧异。
“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凡事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那在于自己。”杨福同坦率答道,“我是不大相信这一套的。有什么意外,都因为自己这个不够用的缘故。”说着,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
“不错!”孙本初又说,“你的脑筋好,想想看,还有什么该做而没有做的事?”
杨福同想了一下,道:“你要写封信给常抚台,信中不必详叙,只用告诉他事已办妥就行。”
孙本初点点头,道:“对,我马上动手。”
当夜杨福同跟吴委员在三多堂替周委员饯行。第二趟来,虽算熟客,“长三”的规矩,也还不到“住夜厢”的时候,但梁老三的朋友,情形特殊,周,吴二人当夜就都做了三多堂的入幕之宾。
第二天,孙本初去拜客,先拜地主上海知县,打听总办江浙漕米海运,已由江苏臬司调为藩司的薛良人,是否在上海?
据说薛良人一直不曾回苏州,公馆就设在上海,于是转道薛公馆,用手本拜见。
薛良人虽是个老实人,可才具却太过于平常,为了漕米海运的事,虽升了官,却搞得焦头烂额。常大淳参了他一本,说他办事糊涂,他却不敢据实奏复,原因是常大淳除了军机处有人,六部的长官也都替他说话,因此圣眷极隆,他惹不起!
为此,他见了孙本初大发牢骚,反把正事搁在一边。
孙本初从杨福同那里学到了许多圆滑的手法,听得他的牢骚,不但没有不豫之色,而且极表同情。
等薛良人的牢骚发过,再谈公事时,就格外方便了。
薛良人表示,交兑漕米余额完全听孙本初的意思,他会交代所属,格外予以方便。接着,他又大叹苦经,辩真相,讲道理,末了,他说:“可有人替我想想,我能到哪里去伸冤讲理?”
孙本初是浙江境内的官儿,归常大淳辖,自不能说上司的坏话,想了一下,只能安慰道:“大人的劳绩,上头到底也知道的。吃亏就是便宜,大人存心厚道,后福方长。”
薛良人是老实人,对他这两句泛泛的慰词,亦颇感动,不断拱手说道:“托福,托福!”
主人并无送客之意,这算是抬举,孙本初不能不知趣,陪着薛良人闲聊了几句后,主动告辞。
出了薛公馆,孙本初坐在轿子里回想此行的种种,无一事不是顺利得出乎意料之外,因而心里不免困惑,一个人到底是靠本事,还是靠运气?照杨福同的情形来说,完全是靠本事,想想自己的今天,似乎靠运气。
这话也不对!他在想,杨福同本事通天,如果没有遇到自己,自己没有补缺成功,此刻他自然是在钱庄做伙计。
怀才不遇的人,车载斗量,看来杨福同也是要靠运气的!
至于自己?如果不是自小就跟着父亲习于吏事,以及这一趟从京师南下,好好看了些经世之学的名著,为常大淳所赏识,那么即使小妖狐有天大的面子,也不过派上个能捞几个钱的差使。常大淳决不会把浙江漕米海运的重任,托付给自己。
照此一说,还是要有本事。有本事还要有机会,机会就是运气。
想到这里,孙本初的困惑消失了,一个人要发达,也要本事,也要运气。“飞将军”李广本事够大吧,却没封上侯!他就是典型的有本事没有运气!
可话反过来说,运气来了没有本事,不过昙花一现,好景也长不了!
现在是运气来了,要好好拿本事出来,本事在杨福同身上,把杨福同收服了,他的本事就变成了自己的本事。这样深一层去想,孙本初欣然大有领悟,原来一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用人,用人又先要识人,眼光,手腕,两面俱到,才智之士,乐予为己所用,此人的成就便不得了了。
由于这个了解,孙本初觉得用人的方法要变一变,应该恩威并用,特别是对杨福同,在感情以外,更加上权术,笼络之道,要无微不至。
半个月的工夫,一切公事都办得妥妥帖帖,该要回杭州了。
孙本初了为犒劳部属,特设盛宴,宴罢宣布:“各位这一趟都辛苦了,难得到上海来一趟好好玩两天!今天四月初四,我们准定初七开船回杭州。”
说完,从靴页子里取出一叠红封袋,上面标着名字,每人一个,连柳胖子都不例外,封袋里面是一张银票,数目多寡不等,最多的是周委员那一个,一百两,最少的是刘庶务的,二十两。
赏完了红包,他又笑道:“这些钱是供各位看花买醉用的。”说到“看花”那就是**的费用了,只不过是他说的文雅些。
此时的周,吴二人已然发觉,余秋儿成了杨福同的禁脔,自然不好再染指,好在他们在三多堂各有相好,有钱有工夫,正好去住两天。
而孙本初也托词到亲戚家住,其实就是住在梅家弄。
这个秘密,始终只有杨福同一个人知道。这一天晚上,孙本初约了他在婉香的妆阁吃酒,有公事以外的“要紧话”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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