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
上了直升飞机后,女特务噼里啪啦按了一通让人眼花缭乱的按钮,便戴上了直升机专用的对话耳机,冲你说:
“好了,开吧!”
“你这让我怎么开,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会开汽车吗?”
“会啊。”
“差不多的,你把好这个操控杆就行。按下这个按钮,往后拉,然后螺旋桨就会提速,直升过程中不要乱动方向,之后我告诉你往哪儿飞就好,其它的东西我可以帮忙按一下。”
你将信将疑地按下操控杆上的按钮,直升机的螺旋桨急速转动起来,一时间风声大作,而后,直升机开始摇摇晃晃地向上攀升。
“……这也行?”
“安啦!”女特务撩开被风吹乱的刘海,笑得很开心:
“目标三亚!出发吧!”
攀升到一定高度后,你在女特务的指示下开始朝东南方向飞行,一路上倒也算是平安无事,不过,这好歹是你人生中第一次操控飞行载具,这种感觉是跟坐在飞机上截然不同的,往下望去,山川河流和零星的村庄尽收眼底,这大半年来你和女特务生活的避难所只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画幅,世界的广袤程度让你深感震撼。
几个小时后,你们便按照预定计划来到了三亚。这边原是临海地区,在地球失去月亮后,一场巨大的海啸曾将这里全部淹没,待到退潮时,已经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但自然的生命力永远是旺盛的,仅仅过了半年,这里便重新恢复了绿意盎然的模样,只是和以往碧海蓝天的通透景观有所不同,它看起来更加旺盛,也更加野蛮。
你们寻了处空地下了飞机,女特务开始用手机遥控着阿尔法狗四处搜索黑盒子的信号。这里到处都是东歪西倒的椰树,树冠上还挂着许多珊瑚贝壳,显然是那场海啸的杰作。在这种地方,要靠参照物来认路是极为困难的,好在阿尔法狗经过女特务的不断改进已经具备了相当发达的导航功能,你们在丛林之中穿行也不至于迷路。
你们只花了半个多小时便找到了卫星残骸。它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巨大,足有一辆双层巴士大小,大多数零件都已经解体,散落四周,而周边是一圈类似于陨石坑撞击的焦黑痕迹。
女特务吹了吹口哨,心情愉悦地一头钻进破损的卫星内部,翻腾了半天,才喊你过去,抱起了个长方形的、橙色的铁盒。你很好奇为什么人们要管这种分明涂成了橙色的东西叫做“黑盒子”,女特务的解释是,每当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场空难已经发生了,所以人们会把它视作不祥之物,故定名为“黑盒子”。你撇了撇嘴,心想至少此时此刻黑匣子对你俩而言是件宝贝。
回到真塘避难所后,接连几天,女特务都是一头栽进天文观测站里专注于她的科研工作,有时候甚至会忘了晚饭时间。无奈之下,你也只好迁就着她,将午饭晚饭打包送到观测站里。尽管你看不明白她成天在电脑里敲的那一堆代码,但以女特务的智识来说,这肯定是对他们的生活大有裨益的东西。
由于早稻刚刚种下,还没到收割的时候,你迎来了尤其无聊的小半个月。女特务终日闭门不出,星期天和雪莉都交由你照顾,避难所里无论是牧场还是稻田,一切东西都井井有条,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你忙活的事情。于是,你索性在雨后的某天独自上了山,打算再趁着晚春时节采些蘑菇丰富菜单。
你沿着溪水朝上游走,无意间发现了一丛丛挺拔的禾本植物,随手捏了几下,熟悉的手感使你感到几分惊喜——这些都是新鲜的箬叶。
其时是五月中旬,照农历算来,再半个月就到端午节了。以女特务对中国节日贫瘠的认识来说,她许是不知道国内还有这样的节日的。有了箬叶,你就能够做糯米,包粽子,正好让她体验一次端午节的气氛。
你沿着溪水且行且采,无意间已经上到了半山腰,穿过林深茂密处,在视线开朗的同时,你看见了半片如同刀削斧凿般的峭壁。岩壁黄灰相间,显然是长期经历山土滑坡的结果。
但你看见了一束花。
那是一束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中的、娇翠欲滴的独根草。它的根茎极为粗壮,坚强地从石缝中探出,长出稀碎的,粉红的花瓣。即便远远望去只有小小的一抹粉色,却让整个峭壁都看起来明亮了几分。
你想起女特务家里的银制花瓶。那是她最喜欢的家具之一,瓶子不大,像是观音手里捏着的净瓶。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往那个瓶子里插上一束鲜花,抱着瓶子欣赏半天,爱不释手。悬崖上那束好看的花配得上好看的瓶子,如果你能把它摘回去,女特务一定能高兴个好半天。
但这片峭壁的坡度近乎垂直,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你要爬到半中间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你扒着凸起的岩石,一点一点向下爬去,好几次一脚踏空险些摔下悬崖,你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花了好长时间才爬到独根草所在的地方。在把那簇粉色小花摘进手中后,你终于松了口气。
之后,你脚下踩着的岩石凸起陡然碎裂。
到了五月份,黄赤交角的变化使得真塘县的日照时间比往常要长上很多,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分,其实已经是八点多钟了。衣衫褴褛的男人趔趔趄趄地走进这个村庄,最先迎接他的是屋子里的狗叫,厨房里的红发女人匆忙摘下围裙跑出屋外。
“张思睿,你跑哪去了?摘个蘑菇摘一天啦?到了饭点我也找不见人,吓我一跳呢。”
你抓抓满是泥污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束已经有些蔫吧的粉色小花。
“好看吗?刚摘的。”
女人愣住了。
“你从哪儿摘的?”
“岩壁上……不小心摔下来了,还好命大,被皮带挂在树上了。”
女人用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将那束独根草接过,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的后口袋,低头看了看你身上,又突然问:
“那你的皮带呢?”
“断掉了,没办法,就只好扔掉了。”你苦笑了一下,那是一条很好的皮带。
女人看着手里的花,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不说话了。你看了看她,有些莫名其妙。
“愣着干嘛呀,这花摘下来还没多久,再不放进花瓶里养着,就全蔫了。”
“我……”女人犹豫了一阵,支支吾吾地说:“我打算把它换个地方养着,咱们种片花圃吧?”
你搞不懂她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只是摸了摸后脑勺,说好吧。
女人又低头,怔怔看了阵手里的花,仿佛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啦!先给你检查下身上,然后咱们吃饭吧!”
“啊?你做饭了啊?别吧……”
“不许嫌弃我的厨艺!”
女人把你推进里屋,在她一直没有伸出来的左手手心里,紧紧捏着一个纯银打制的手工皮带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