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稻田里的稻穗开始弯下腰来，沉甸甸的穗子预示着新一轮的丰收。

佟大强紧赶慢赶还是在稻子成熟前，去卖了两回菜，一回去了大房县，后一回去的是州府，菜价还算不错，主要是人勤劳，新鲜的蔬菜都是凌晨摸黑提着灯去摘的，一摘回来就打包运到了城里。

佟大强的菜侍弄的好，这回出去还加了些胡瓜，卖的很快，佟大强还能一心二用，一边卖菜一边儿听着周围的百姓闲聊说话，果真听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一大娘与后头卖豆腐的说话，“给我切块豆腐，来打一罐豆浆来。”

“好嘞，大娘稍等。”

“唉，还是你们这样的好，自家的宅子，多好的铺面，若是嫌做豆腐太累了不干了，只把这铺面租出去也很够了，这几日我眼瞅着铺子租金蹭蹭涨，真是后悔啊！”

豆腐娘子笑道：“这哪儿说得准呢，都是自家的产业，要做下去的，哪能因为铺子值钱些便不事生产了？你也是思虑太多，那么大一家杂货铺子，真真令人羡慕呢！来，这是你的豆腐和豆浆，拿好了，小心汤啊！”

大娘接过豆腐豆浆，叹了口气，苦笑道：“可不就是悔么，当初没把铺子给买下来，如今主人来说要涨租金，你说我们家在这儿做了多少年了，换个地方也不好，只能咬牙给了，我这心疼的。”

豆腐娘子不便多说，又陆续有客人来买豆腐，忙的很，便安慰了一句：“眼看着越做越大，且不必那样操心。”

大娘也谢过她，提着篮子又去看佟大强的菜，佟大强拿了茄子雍菜给她看，她道：“家里人多，再来二根胡瓜。”茄子雍菜果然也买的多，还想讲价，在州府卖本就和旁人卖的一个价，若是林大娘在这儿还不得心疼的，佟大强好似被说的不大好意思，给抹了零头，大娘才高高兴兴的掏出荷包数钱。

佟大强就问：“大娘知道这州府里头的小铺子租金约莫是多少吗？老家的邻人村民都很能侍弄果蔬，若是能在城里租个小铺子卖菜许是方便也，或许还能带些米粮一块儿卖，也能多赚点嚼用。”

大娘看不出来还是个眼皮子高的，吹着眼皮子瞅了他一眼，淡淡道：“近来贵了很不少，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吧，种点东西不容易，别都给铺子主人送了去。”

问不出什么来，佟大强也不气恼，笑吟吟的谢过她：“多些大娘提醒，咱们庄稼人家，确实是不大担得起这铺子的，左不过这么一问罢了，问过了也好和邻居交代呢。”

大娘扯了扯嘴角，提了菜走了。

佟大强算着时候，把菜卖一些送一点，或是抹个零头都给卖了，才驾着车去城里转了转，打听了几个中人，说坊里的位置不大好的小铺子大概是一吊钱到两吊钱之间，十字街街口的又贵些，铺面越大的自然也贵，还有坊门口附近的，也同十字街口差不多，主要是少有要出手或闲置等着出租的。

佟大强说想要开个早点铺子，卖些胡饼什么的，一个颇为实诚的中人便建议他可以租用东城的坊内的铺子，同京城一致，州府内也是有些东贵北富的意思，那些个官府里头办事儿的官老爷们多半都住在那些地方，虽然地方官不似京官要上朝，但每日也是要早早起来到衙门去的。

他们多半都是在外头买些吃的，只有家资颇丰，婢仆众多的才能在家安安稳稳从吃了来。

佟大强认为有理，便委托这位姓宋的中人代为打听，若是有合适的便给他留一留，佟大强自言每隔几日便来城里一趟，会过来问问，若是等不及的便先给了旁人也无妨。

中人自然应下，佟大强摸了摸渐渐丰盈的荷包，思索一二，终究还是往城外码头附近的集市去了一趟，那一家官家的铺子一如既往，不过热闹了许多，佟大强搓了搓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鬓发，走进了铺子里。

女掌柜竟然还记得他，见他来笑吟吟道：“好久不见郎君，怎的没见带小娘子来？”

佟大强道：“早上来的，她还小叫她多睡会子。”

“也好，小童就该多睡多吃，才能长大！郎君今日来，可有什么需要采买的？”

佟大强搓了搓手，两只耳朵微微发红，“敢问这位娘子，贵店这柜子上的灯可有卖的？”

女掌柜下意识看了一下柜子侧固定的灯，愣了一下，笑道：“自然是有的，郎君想要什么样儿的？手提的灯笼，还是悬挂的？还有像这样可有固定在柱子上，墙上的，，唔，也有一种落地式的，有高有低，还可以上些花纹图案，多得很，能叫你挑花了眼。”

佟大强光听着已经有些晕乎了，他想去摸摸荷包，但还是忍住了，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后悔的，若是不踏进来，一定能将这些钱带回家去。

可是想想家里读书刻苦的两个小童，一家子一年四季都靠着两个娘子缝缝补补，妻子雨娘当年那双明亮狡黠的眼睛近日常言日光下便感觉刺眼流泪。

佟大强认真想了想，问道：“手提的灯笼，可能摘了提手，放置在桌上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微微低着头解释道：“某只是个庄稼汉，见这灯明亮，想买了回家与小童读书用，偶尔外出也好提着，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女掌柜善解人意的笑起来，摆了摆手笑道：“郎君这样儿的才好，这是惦记着家里呢，手提的灯笼自然可以摘下提手，正巧院子里还有些木墩子，我做主给郎君送一个灯座儿，到时候郎君摘了提手就放在灯座上，好用的很，只是这灯笼里头还有些讲究，郎君想来家里还是用油灯多些吧？”

佟大强忙点头，女掌柜道：“这也不妨事，本也有为油灯制的，只是难免要费些事儿，譬如说剪灯芯、添灯油的时候，得去了外头的罩子下来，这罩子也是玻璃制的，有些沉重，郎君得仔细些。”

女掌柜去院里库房取了一盏来，旋转下玻璃罩子，露出里面同样是玻璃制的内灯座，灯座有半个灯座的高度，上面是个三分的碗，底下是连同的，有些深度，质地是铜，中间一根尖刺。

女掌柜介绍道：“这样的灯笼防风明亮，主要就是因为玻璃和里面的灯座，玻璃透亮郎君是知道的，”她素手一引，展示铺子里别具一格的明亮，“灯座里面三分，可入三根灯芯，只是剪灯芯时千万要小心，中间这根尖刺是用来扎蜡烛的，这样也算是两用了，郎君看这个怎么样？”

佟大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端详了一番，直觉很满意，便问价。

“这一盏得要伍佰钱，还有这样结实的绳子和提手，还给郎君赠一个木制灯座，再送郎君三根京里送来的新式灯芯，一根蜡烛。”她说着从柜台里取出这些东西，摆在灯笼旁边，明晃晃的展现给佟大强看。

佟大强本质上还是个很朴实的田舍汉，见女掌柜热情招待，问什么说什么，十分体贴，还给赠了这么多东西，不买的话，白耽搁她时间，也白费了她的好意，佟大强归结这些好意于女掌柜对阿薇的喜爱。

故而略犹豫了一丝，便还是爽快的掏了钱包。

女掌柜收了钱，忙叫来小厮捡了带着佟大强到屋后屋檐下，用稻草把子把灯笼妥善的捆绑好，把赠送的蜡烛和灯芯装在一个素面的荷包交给他。

佟大强就这样领着一个木制台座，一盏白玉似得灯笼，一小盒赠品回了家，路上还算是心平气和，一点儿也不紧张，临近家门，却不知为何胸口砰砰砰跳的厉害。

待到看到林大娘笑吟吟的站在厨房门口与他道：“回来了？二娘快给他倒碗水喝，累了这半天了。”

哦豁，是勤俭持家小能手在家盯着呢。

佟幼薇不知道阿耶回家的时候拿出他重金买的灯笼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幕食时，阿娘都是冷着脸的，阿耶舔着脸笑，桌上气氛一度凝滞。

她这些日子都忙着给村里的小童做‘防拐科普’，忙的飞起，除了与一块儿出去干活的小娘子们讲‘恐怖故事’，还要怂恿她们和家里的兄弟说，终极目标就是说得他们也害怕，留下深重的心理阴影为止。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孩儿比女孩儿值钱吧，去处也极多，毕竟是奴隶社会！

又是一日小娘子们对阿薇又爱又恨的历程，眼看小娘子们散去，佟幼薇与阿年归家，路上才得空问她：“阿成阿敏都知道了吗？”

阿年乖巧道：“听小姑姑的，昨日便在他们耳旁说了三遍。阿翁幕食时也说了，他们会听进去的吧。”因为阿翁主要是看着她说的这事儿呢。

佟幼薇大笑起来，完全想得到两兄弟苦着脸的模样，不过这样的效果太差，还得加一些什么进去，才能叫这两个胆儿大的小子长长心。

送了阿年回家，约定明日继续，回家的路上路过齐宅后院，忽然想起齐小郎也没个姐妹什么的，怕是没人与他说这些事。心里琢磨着回去给阿梁也紧紧皮，让他琢磨琢磨，以这个为内容写个几百字的恐怖故事，明日去学堂宣传宣传？

齐小郎与阿梁交好，应当是可以听进去一些的吧？

正琢磨着，进了家门，就见那位神色严肃不似个小童的齐小郎与她侄儿正排排坐在屋檐下，听见开门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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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爹掌管家中财政的时候，月初连厕纸都是上等的，月中开始生活质量下降，月末吃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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