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驾回銮

启驾回銮

且说商王授巡狩东部诸多方国,观尽崤山,览毕洛水,一路行来,至于奄邑。

奄国的镠宫建筑得壮丽轮奂,反宇飞檐凌空而起,奄侯择一棱室供商王授宴居。

案几与坐席,铺陈在光滑而冰凉的木制地板之上。

温侯易与比侯干早就奉命到达奄城,二老至于棱室向商王报告周方近来的行动。

近三个月以来,西岐的周侯发召集了许多能工巧匠,汇聚于镐池打造兵器,恐怕近期有谋逆之举。

听闻温侯与比侯的报告,商王授略微思忖,春秋两季正是诸侯起兵的时机,看来得赶快驱车返回王邑调集军队。

“周方的雉堞近三个月以来已成铜墙铁壁。”苏易轻拈长须说道:“老臣夜观天象,发现长空中的西北区域有一新星显现,老臣认为此乃上帝的示警。”

“西岐之民生性剽悍,多遗戎狄之俗,又有赤龙横行。”回忆起自己在西岐所目睹的环境皆是白雪茫茫落满地,所接触的群众皆是精壮之士,子干对着王上恭敬地说道:“王上应该及早返回大邑商,防止周方侵田。”

商王授举起案几上的一觯葡萄果酒浅斟慢酌,再三思忖,说:“两位贤卿所言甚是。”

奄侯鹤虱的坐席位于南边,朝向北面,以示臣工之尊,他报告道:“周方所捕获的虺龙前一个月又有异动,前来奄邑吐水。”

望到王上觯里无酒,一名侍女使用温酒樽再倒上一觯葡萄果酒。

商王授问奄侯道:“虺龙有没有伤害百姓黎民?”

“虺龙吐水使民众流离失所。”鹤虱轻皱眉头说道:“小臣已经派遣巫觋为民众治疗疾病。”

商王授胸中顿起忧患,神情凝重地说道:“周方行此巫术,贤卿务必要多派亭候打探消息。”

“小臣定会恪尽职守。”鹤虱恭敬地说道。

棫室之内,金砖地板之上覆有一张巨大的狼皮,毛色青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泽。

餖子钻把手中的一把楠木弓放在挂壁式的紫檀弓架之上,手里还握着箭筒,箭筒里有八十一支羽箭。刚从郊外狩猎回来的餖子钻把箭筒放在案几之上,所捕获的十二只黄兔早已交付给伺官处理。

窗外的碧桃树落下些许黄叶,苏雀在树梢上凝思。

灿烂的阳光由牖外探进室内,留下斑驳的光影。

王子钻进入北间沐浴净身,换上整洁而又清爽的衣裳,跽坐在竹制席子之上,打开案几之上的一卷海外故事,听闻窗外圆润而又高亢的鸟鸣,渐入朱砂文字所描绘的幻境之中。

一名女性小臣走上前来报告道:“餖子大人,圣人已至。”

听闻父王驾临自己的府邸,餖子钻慌忙出门迎接。

登堂入室之后,分定尊卑位次,父子俩相对而坐,一众侍从端上曲蘖液供宾主欢饮。

见到案几之上有一卷册简,商王授拈须问道:“阿钻,最近可温习了兵书?”

二王子钻以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看向父王,带着一丝生疏的语气恭敬地说道,“父王,子臣温习了。”

举起一觥地精酒饮用,商王授郑重其事地说道:“阿钻,你作为王子已经举行加冠礼,也拥有属于自己的采邑,该取一名方国公女为主妇了。”

“子臣至今尚未有家室,子臣昏因事宜全凭父王做主。”二王子钻年轻而俊朗的面孔顿时洋溢着夷愉的光彩,毕竟身为男儿能够拥有操持家务的主妇,是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

商王授巡狩诸多东部方国,二王子钻随侍在侧,陪他视察诸邦的动静,作为父亲,商王授看着次男在此番巡狩诸多东部方国的礼仪性行动当中,手持笏板,出纳王命,进退有度,言谈举止颇具贤者之风。作为一名行事严厉考虑周到的父亲,商王授早已为次男留意起主妇的人选。

二王子钻随从父王巡狩东夷,霜天之下,沿途的风景落满赫赤枫叶,树上的啄木鸟辛勤地治疗松树和柏树,常年青翠的松树和柏树,结出沉甸甸的果实。二王子钻陪同父王视察诸邦,遇到了许多亮若明星的女子,心中也留意了几位美丽的方国公女,真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畅快的事情。

商王授在脑海当中搜寻适合儿子求取的方国公女,说:“铸侯有一幺女,父王我想着铸国公女正适合阿囝求取。”

铸侯祖上乃是火官,在东土颇有名望。火官即祝融,火官乃是沟通神明的巫师,专职在于看护火种,故曰祝融。

一听他要迎取的乃是铸国公女,二王子钻心里升腾起怡悦的气息,面有笑意,感激地举觥说道:“多谢父王为子臣择一大方之家!”

商王授吩咐儿子道:“等用过午膳,各方诸侯呈上来的奏章就由你过来帮我批阅吧。”

“唯,子臣遵命。”子钻欣然领命。

在枍宫的荣室,温侯易与比侯干隔着一张长方形案几,紫檀生香,瓜果纷呈,酒香四溢,二老相对而坐,谈论着关于军事的话题。温侯易与比侯干乃是世交至谊,当初温侯易反叛大邑商,还是比侯干遵奉王命前往温邑劝降温侯易,并且让温侯之女担任大司成一职,更是加深了彼此的友谊。

“周方筑起坚固的雉堞,一来是为了防范戎狄进攻城池,二来是为了反叛大邑商而做准备。”苏易以示指碰触案几上的牛皮制成的舆图,义愤填膺地说道:“我接到亭候来报,周方的工匠全部汇聚在镐池边上熔铸斧钺,看情况有可能是明年就要起兵为逆臣了。”

子干也以示指碰触舆图,盯着舆图中的路标,脑海当中收罗了许多亭候送来的谍报,思虑良久,他忧心忡忡地向温侯问道:“为之奈何?”

苏易又以示指点了点舆图,说:“必须在西北地区多增驻军了。”

“这有何难?”子干眉头舒展开来,轻拈着山羊式的胡须,说:“我等会飞鸽传书命令章侯、微侯、蒡侯这三人戍边,增加士兵防守。”

“圣人至。”一名女性小臣走上前报告道。

听闻侍女来报,温侯易与比侯干立即起身候迓商王授。

“二老免礼。”商王授迈步踏进室内,一众侍从紧随其后。

“见过王上。”温侯易与比侯干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二老跪坐在三层竹席之上。

跪坐在五层竹席之上,商王授笑容和熙地说道:“父干与温伯勤于王事,予一人欲要分馔于二公。”

苏易对曰:“老臣必会为王戍边恪尽职守。”

子干踧然说道:“接到亭候来报,西岐今年歉收。老臣认为周寇可能会攻其无备,昔日周公昌三分天下有其二,王上实在不可不防。”

土地的贫瘠也是导致统治者发动战争的原因,最初的战争正是源于生物圈当中人类为了食物而爆发的交兵。

商王授拊掌赞同道:“贤卿所言甚是。”

苏易向王上报告道:“莘侯最近一段时间跟周侯走得很近,双方派遣使者频繁。”

听闻温侯的报告,商王授望着二老说道:“等会奄侯过来,父干与温伯跟奄侯共同制定一个针对西岐的方案吧。”

至于荣室,在商王的指导之下,奄侯鹤虱同列位诸侯制定了征伐周国的方案。

听取温侯与比侯的建议,商王授轻拈长须点头称是,说:“诸位贤卿言之有理,必须在王邑附近增派军队。”

先饮一口地精酒滋润喉咙,子干字正腔圆地说道:“我大邑商全民皆兵,等返回王邑,老臣便命令缙绅为民众分配武器。”

“善哉。”商王授赞同地说道:“这一次征伐人方,兵马疲惫,确实需要新增士卒入伍。”

在镠宫的苨室,载歌载舞的优伶身穿青衣碧裳,演绎一段千回百转的故事。

商王授与列位诸侯跪坐在竹席之上,亚庇妇苏带着王女子娬与王女子妏亦是跪坐在竹席之上。

温侯、比侯、奄侯,三位诸侯观赏着轻歌曼舞,俱是轻拈长须,沉吟半晌。

案几上的金樽斟满了紫罗兰色的葡萄果酒,摆列了三盘香馥馥的牛肉炙。

伴随着八十一名优伶宛转而又悠扬的歌声渐入佳境,在场的宾主时不时地举起金樽饮用葡萄果酒,触目俱是应节而生的舞蹈,罗袂由风飘飖,旋转的裙裾状若正在翻腾的海浪。

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场面,商王授回思着王后妇苏曾经在高台之上吟咏诗句,召唤神明祈求稻粟丰收,一袭白衣素裳犹似翱翔于玄霄之间的信天鸽,扑凌扑凌地飞到他的丹府之中,落到他的眸里。

王女子娬与王女子妏分别偎依在亚庇妇苏左右,姊妹俩静默地观赏八十一名优伶所演绎的故事,恍若满天的霁霞当中,拥起一弯清新的七色彩虹,别有一番意味。

看着两名女儿喜逐颜开的模样,商王授轻拈长须,饮尽一尊葡萄果酒,葡萄果酒甜蜜而又冰凉,仿佛要将他对于王后妇苏无尽的爱恋弥漫于胸膛。

温侯易与比侯干暂时停留在奄城一段时间,奄侯鹤虱提供住宿,三名诸侯聚集在一起讨论关于镇抚东部方国的问题。

霜天之下,商风袭来,浩浩荡荡的卤簿仪仗逶迤数里,侍从众多,旗帜投空飘扬。

商王授一人独据金制轩车,绘有「王」字的高牙巨纛在风中舒展开来,远望前方,轱辘转动,沿途的风景进入一帧萧索一帧霖漓的画面,松柏常青,衰草黄连天。

二王子钻随侍父王左右,坐在轩车之上,跟从父王的金制轩车而走,心里正在幻想着他的未来昏因生活。

坐在轩车之上,亚庇妇苏左右各坐一名王女,子娬与子妏时不时地探出脑袋,欣赏沿途变幻多端的秋日风景。妇苏己扬拉着两名王女闲话家常,多有昵洽之语,引得子娬与子妏的注意力从窗外转移到窗内。

转动的车轮在笔直的官道上咕噜咕噜地驰骋,骏马飞奔,朝向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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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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