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由父执

聘由父执

桑树一棵接一棵地遮挡炙热的阳光,留下凉爽而舒适的空间,人类在其中来往任自由。

一块轫木卡住车轮,驷马轩车就此停在王宫的皋门。

二王子干步出金制车厢,望了望久违的层楼叠榭,层楼叠榭气势恢宏,绝非寻常的木屋草房可以比拟。

正当他感慨大邑商的建筑壮丽轮奂的时候,温侯世子苏易趋步前来,向他问候道:“阿干,别来可无恙?”

“无恙。”子干反问他道:“阿易,你怎么来了?”

苏易粲齿说道:“你我二人乃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听说你返回大邑商,我怎么不能过来迎接你?我和你可是竹马之交,我和你玩过攻城掠地的游戏哩。”

子干笑了笑,说:“阿易,你的消息来得可真快,将来为你通风报信的斥候想必是趋之若鹜。”

苏易苋尔问道:“阿干,瞧你兴高采烈的模样,是不是找到了心仪的女子?”

“阿易,你是我腹内的蛔虫吗?”子干依然是笑容可掬的模样,说:“我确实找到了心仪的女子。”

“你找到阿媦,举办昏礼的时候,要记得请我喝喜酒。”苏易慷恺地说道:“浮生若寄,能得一妻,乃是幸事。”

听闻他所言。子干反倒叹了一口气,说:“阿易,你有所不知,我所心仪的女子乃是一名浪荡子,恐怕难以追求到手。”

苏易疑惑地问道:“你既然是商王室的王子,投怀送抱的女子何其多,又何必迷恋那一名浪荡子?”

子干直抒胸臆道:“也许我现在是遇到合适的女子,能够作为我家主妇。”

苏易摇了摇头,说:“婚姻岂是儿戏?浪荡子为尔主妇,你恐怕难以驯服浪荡子的本性。”

“不。”子干否定道:“我看这一名来自庐邑的女子本性温良,堪为王子之妇,是值得迎取的邦媛。”

“哦?”苏易苋尔说道:“既然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多讲了。”

子干抱拳说道:“阿易,我先走了,我还要去探望父王和母后哩。”

“去吧,去吧。”苏易亦是抱拳说道:“两位陛下等候你很久了。”

穿过两侧长满青玉树的回廊,有数只乌雕在树上啁啁啁地鸣啭。

在桐宫的大室,冰鉴和冰缸散落在各个角落,使闯入室内的热气逐渐变冷。

室内有父王和母后端坐在上,有长王子羡陪坐,有妇宿风桦陪坐。

二王子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双膝盖碰触到象牙之簟,说:“父王、母后,子臣迟至今日才来拜会父母和兄姊,万望父王和母后能够原谅子臣。”

商王托温声问道:“阿囝在路上是遇到了什么人?值得阿囝直至今日才返回大邑商?”

子干如实禀告道:“子臣前往亳邑祭祀高祖与高妣,途经卢国,有一卢侯之甥,乃是百般伶俐的女子,而子臣十分中意这等百般伶俐的女子,停留在庐邑许久,所以子臣直至今日才返回大邑商拜会父王和母后。”

妇葉己铜粲然地说道:“是谁家的孩子?竟然能让阿囝牵肠挂肚。”

子干莞尔说道:“阿囝早已讲明了,是卢侯之甥。虽然是平民出身,但是模样和品格是比得上大方之家。”

妇葉己铜神情板正,说:“阿干,你是我儿,母后最希望能有个贴心的女子为儿操持家务,你想要迎取来自庐邑的女子为我商王室的主妇,还得再三考察哩。免得又碰上凶宄之徒,摊上不如意事。”

尽管卢侯之甥没在眼前,但子干还是为卢侯之甥说话:“母后有所不知,卢侯之甥单名为「犀」,阿犀生性和光同尘,是一名温良的女子。”

妇葉己铜饶有兴趣地问道:“这卢侯之甥是姓什么?”

子干慎重地说道:“卢侯之甥乃是妫姓,舅甥同为妫姓。”

“哦。”妇葉己铜似有所思,说:“难怪这一个单名为「犀」的女子会称之为「卢侯之甥」。”

商王托接过太室的话,问:“阿干,卢侯之甥可有父亲当家理纪?”

“阿犀无父。”子干向父王和母后解释道:“阿犀的家中遵从元古之时的游方规矩,从不招壻。阿犀的生身母亲早亡,故而家中只有两位从母当家理纪。”

商王托登时犹似醍醐灌顶,说:“原来是一名浪荡子。”

妇葉己铜微敛眉头,又说了一句:“难怪这一名女子可以称之为「卢侯之甥」,原来是这一个意思。”

商王托担忧地说道:“卢侯之甥甚为朴拙,怎么能够成为王子之妇?我儿莫急,父王定会为儿择取大方之家。”

小王子羡此时也开口说道:“阿弟,你出门在外,沾染了什么东云草?竟然想迎取浪荡子为妻。”

“遇见一名美丽的女子,若是能够据为己有,是我的荣幸。”子干眼里闪烁着繁星似的光芒,说:“或许阿犀对于我而言,有可能只是一场邂逅,我想迎取阿犀为妻,阿犀未必肯来大邑商。”

“哦。”子羡依然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问:“你是说她拒绝了你的求取?”

“是的。”子干长吁短叹道:“即使我拥有王子之尊,也无法顺利地把阿犀追求到手。”

风桦笑着轻启朱唇:“阿弟兴许是像顽猴一般毛毛躁躁,小孃生性害羞,怎么肯来?”

子干讪笑地说道:“也许是吧。”

商王托正颜厉色地说道:“阿干,你是做父亲的人了,行为举止应以稳重为绳墨。”

纶音响若雷霆,令在场的诸位整襟危坐。

听闻父王的训斥,子干怗怗竦竦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迎取阿犀为妻,阿犀会是一名抚育诸子的合格主母。”

“既然你想迎取妫姓之子为主妇,父王就如你所愿。”商王托轻捊长须说道:“历来女子无论平民还是公室,皆以品格端方合度为上。卢国乃是妫姓戎狄所居之邦,象游芭蕉,蒙昧非常。三年前,卢侯从庐邑至于王邑朝觐于我。挤在多位诸侯当中,卢侯举止从容。由舅观甥,可以知道卢侯之甥虽然并非大方淑女却也是小邦潜玉。”

妇葉己铜莞尔说道:“既然你的父王同意你求取卢侯之甥,母后我再反对,岂不是顽固不化之人?若是阿囝将卢侯之甥迎取进门,到时候母后可要瞧一瞧你带来的子妇。”

子干感激地说道:“多谢父王和母后!”

妇葉己铜一双玉手轻按案板,满脸的慈爱:“阿干,你离家多时,想必你的两名别室是翘首以盼,还不快去见一见你的两名偏妻?”

子干轻拍脑袋,仍旧是一副小儿子的举止,说:“母后所言甚是!”

商王托乐呵呵地说道:“阿干有出将入相的资质,乃是臣工之材,将来若是在国中为相邦,在郊外为将军,兄弟之间,上下同德,必使我王室少照壁之内的祸乱。”

子羡表明忠心道:“父王,母后,子臣乃是兄长,必以羽翼护阿弟。”

看了兄长一眼,子干也是表明忠心,说:“子臣为相邦为将军,必以拱卫王室为本分。”

商王托欣慰地说道:“你们兄弟俩相处和睦,父王我也就放心了。”

妇葉己铜温柔地说道:“你们兄弟俩从小到大锐若攒箭,兄友弟恭,齐心协力,攻守进退有法,必是一支堂堂正正之阵。”

小王子羡与二王子干听罢父母弥漫着憧憬的语言,兄弟俩分别所拥有的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充盈着砭石般的光辉,满是埙篪相和的感情。

溽暑时节,曲折的回廊两旁生长着碧绿的青玉树,一声又一声的啁叫特别揜郁而清亮,是数只乌雕发出的鸣啭。

晓日流霞笼罩下的芄宫仍旧是现世安稳的氛围,还有几只喜鹊在青玉树下寻找啯啯啯叫唤的螽斯。

跪坐在竹席之上,二王子干饮用了妇陈熬煮的枇杷花茶。

干燥的枇杷花浸在盛满清泉的玉碗当中,缓缓地绽放,舒展开来的花瓣恍若沉在水中的黄绉。

这一碗枇杷花茶使他想起了阿犀。

妇陈妫颖熬煮的枇杷花茶类似他在庐邑所饮用的枇杷花茶。

应该有六个月没有在家了。

妇黄嬴蕤在这一段时间担任了典蚕职位,除了照料孩子,还去往天室监督蔟者以筐缫丝的工作。

而妇陈妫颖在家中照料孩子,空闲的时候,则是在钻研医术。

所以他一返回芄宫,先是来到筊室享受妇陈的侍候。

妇陈妫颖的医术尤为精湛,在王子大人离家六个月期间,所养育的阿葵健健康康地长成一个肉滚滚的圆球,谁见了阿葵都是十分欢喜。

离家多日,二王子干也想明白了从前那一段懵懂的往昔,认为妫颖本性天真烂漫,是值得他温柔对待的娇妻。

更何况还有阿葵这一个女儿,未来的岁月,夫妇俩是要执手走过独木桥,怎么能不珍惜?

由于阿葵向来喜欢热闹,妇陈妫颖便把阿葵抱在怀里。

把一碗枇杷花茶悉数饮尽,放在案几之上,子干对着妇陈说道:“阿葵已经长大了许多。”

一名侍女把案几上空无一物的玉碗端走,防止玉碗掉落在地变成碎片。

妫颖苋尔说道:“阿葵这孩子的模样越来越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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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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