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化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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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带妾身往瑶池上走一趟吗?”
11742没有要来这个世界的表示,于是叶白在面对狐女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以及她略含期盼的询问时,他只能摇摇头,“瑶池上没有能够让他醒来的灵丹仙药。”
年幼的小龙这句话说得十分的平淡又肯定,让人心中生不出半点侥幸的念想来,旁观的卖药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狐女宛如星子一般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姣好的面容沉了下去,顾盼生辉的眼中甚至隐约润出一抹疯狂的光芒。
哒、哒哒、哒……
退魔剑又躁动了起来。
卖药郎不动声色的伸手压住退魔剑,慢吞吞的往自家小龙的方向挪移了几步,他的视线仍落在狐女脸上。
娇媚的女郎她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似的,可偏偏她的眼角又十分的干涩,半点水光也没有,面若桃花,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微笑,有着醉人的甜蜜,这殿堂之中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在她如花的笑靥中逐渐生出了一股子粘稠的威压,如同暴风雨前堆积的浓云,重重的压在人心口上,沉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唤醒他,”叶白并不在意狐女郁身上透出的那点杀意,他将目光移向台阶之上,远远的眺望着那从容坐在王座上的青年,就这样专注的凝视着,又重复了一遍,“在阿嘉不愿意醒来的前提下,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强行唤醒他。”
叶白的话使得狐女愣了一下,她先是欣喜,随后很快的又平静下来,有些怔怔的跟着看向自家兄长,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理解了这条小龙的话中意思,也清楚自家兄长也许并未真的死亡,他只是...,不愿意醒来而已。
在光影交错之下,她依稀能回想起幼年对方教导自己时,那从眼角眉梢延至嘴角多情而温柔的假象与不遮掩的嘲讽,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偶尔透出来的睥睨天地的锋利,内敛的自负傲慢。
她的兄长..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狐女眼中骇人的殷红逐渐褪去,目光逐渐的又重新变得柔软多情起来,纤纤素指带着无限风情摆弄了一下发间的首饰,娇娇软软的轻笑了声,“兄长他不愿意的话,..的确没人能使唤得动他呢。”
昏黑空旷的高台随着她嘴角的上扬慢慢的映亮起来,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无数的流星拖着金色的尾巴在追逐,而狐女没有去看她编织出来的这美如梦幻的场景,流光溢彩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停驻在她的兄长身上。
这张脸伴随着她从幼年到青涩再到成熟,有狡猾有温柔有嘲讽有不屑,几乎填满了她过去所有的人生每一个阶段,每一场危机,和每一次无所畏惧的栖息。
她从前总觉得无谓,总觉得兄长的存在于她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招人烦招人厌,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浪的飞起来,现在再想来,从前之所以感觉不到,那不过是因为兄长仍在。
当然,她现在仍看着兄长就觉得烦就觉得厌,但是...她仍需要这个人存在。因为那是她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他存在,就意味着永无乡尚未崩塌,她无论经历什么都尚有归处。
她还会有很多小郎君,也还可以再遇见下一个殷帝辛,她还能再修出九条命,半仙之位不过再从头来一次而已,这些她都还会再拥有,...而她只有一个兄长。
说到底,浮世清欢,这个人得在。
她娇娇软软的一笑,一双美目轻轻扫过卖药郎的胸膛,复又移开。
那轻飘飘而多情的一眼分明没有任何攻击力,却让卖药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上来,手中的退魔剑更是戒备的‘噹’一声响。
面对卖药郎的明显的戒备,狐女却没有其他动作,仿佛那只是随便看上一眼便转身离开。婀娜的身姿消失在尽头的时候,卖药郎隐约听到对方娇媚的轻笑声,勾人的嗓音随着细风飘过来,就像一把小扇子一样轻轻刷在人心头上。
“妾身自有的是时间耗,总归有一日能耗到兄长醒来,至于心脏,...妾身暂且先搁郎君这儿吧。”
卖药郎幅度轻微的偏了偏脑袋,蓝紫的眼睛注视着狐女消失的方向半响,随后松开了一直蓄势待发的退魔剑,思忖了片刻,“...感激不尽。”
“不要去招她。”叶白停下和自家搭档的沟通,他仰起头认真的看着妖冶俊美的青年,认真的又重复了一次,“你们两个都不要去招她。”
“我不会一直都在这里的。”
小龙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卖药郎听见了,收回视线,正视着那张无论何时都平静且认真的脸,从喉间发出短促的轻笑,他将对方的手牵了起来,却没有接这个话,“叨扰已久,该出去了,龙君?”
出去的路比来时要短很多,卖药郎只觉得三转两转人便出现在了树林之中,他再回过头去看时,后面也看不到什么殿堂了,只余下郁郁葱葱的树木,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就听到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嗯,就在刚刚才听到的。
“真是巧遇呢,茨木大人,以及..”婉转如莺啼的娇软声音,“鬼王大人。”
卖药郎翘着嘴角,颇为无辜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大妖,示意并不是自己去招人家,这完全就是偶遇,所以...可以凑个热闹吗?
冥府的一众人马早就已经离开了,书翁也在狐女来之前就离开了,只剩下大江山的鬼王仍百无聊赖的坐在那边漫不经心的喝着酒,而作为挚友的罗生门之鬼自然是义不容辞的陪同着,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家挚友在等待什么。
狐女婀娜的身姿从树林中走出的时候,茨木童子的眼睛立即眯了起来,狭长如刀,其中寒光凌冽,身上溢出极为危险的气息,仿佛警告一般,“是你?!”
茨木童子的神情不善,整个人如出鞘的凶刄,那头蓬松的白发无风自动,宽大的袖摆猎猎作响,仿佛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凶兽,狐女却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察觉到,更是不被他所发出的威压相迫,自顾自的朝仍不动声色坐在那儿饮酒的红发大妖款款折腰行了一礼,“数年与您一别,此次倒是首次相见呢。”
素白的手掌向上一翻,一白玉酒壶出现在她掌心上,狐女的眼睛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极为迷人而艳丽的笑容,“当时妾身初来乍到,蒙您关照,还未曾答谢过您,是妾身失礼。”
“关照?哼..”茨木童子的表情在对方一句又一句的话语中垮了下来,他仿佛想起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脸色差得吓人,“你该不是以为,这回你还能跑掉吧?”
“大人怕是想岔了,这是妾身的地界儿,妾身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她娇媚一笑,端着酒壶往大江山的鬼王边上一坐,言辞上却是半点不退,成功的让罗生门之鬼的脸色又变得更加难看了一分,“倒是大人带着这些小妖,不请自来呢。”
“所以呢?”淡淡的声音从鬼王的口中吐出,紫罗兰色的眼睛中透着平静,嘴角却掠起刀锋一般的冷笑,“这是来警告我们?”
“那座地下城乃是妾身藏娇的金屋,”狐女自顾自的给红发大妖空掉的杯子中斟了一杯酒,金色的酒液折射着光映进她眼睛里,那双惯来多情的狐狸眼中意外的显出了几分强硬来,温柔低语娓娓道来的并非是一贯缠绵的情话,“下回,妾身可不会留情了呢,妾身自然有办法让进去的人死的无知无觉。”
“但凡犯者,”狐女娇软的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死、不、休。”
妖怪对自己的地盘都有一种天然的占有欲和排他性,所以对方如果真的是来警告,酒吞童子他倒是也不会意外,他意外的是这只狐狸意外强硬的态度。
这只外来的狐狸与红叶等女妖不同,她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并且也不是一个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有节操的妖怪,她更为的狡猾,说起话永远留有余地叫人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狡猾得让人头疼,哪怕是那次在大江山大闹一场之后,过后她还可以差遣小妖毫不在意的送来一份厚礼作为赔罪,据他所知,几乎那些被她折腾过的领地最后也都有收到她的赔礼。
这样一个滴水不漏圆滑无节操的妖怪居然也能说出如此斩钉截铁的话来?
鬼王转着手中的杯子,充满灵气的酒液在杯中晃动,颜色看起来好像是缓慢流淌的金子一般,煞是好看,只见他扬起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娇媚的女郎。
狐女掩嘴娇笑,眼中春波几乎要溢出来,她侧着身子给仍面色不虞的罗生门之鬼也斟了杯酒,“这地下城真奇珍异宝,自然能担当得起‘金屋’二字,而里头的人嘛...自然也是千娇百媚了。”
狐女歪着脑袋,千娇百媚的朝着远处抛了个媚眼,“妾身所言是否属实,郎君你应当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刚刚走出去就被动成为视线聚焦点的卖药郎沉默了一会,“金屋..藏娇?”
“怎么呢?”卖药郎的反问让狐女郁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才又继续说下去,“妾身的说法有什么不对吗?是地下城里够不上金屋两个字,还是里头的人当不起绝色一词呢?”
反驳不能的卖药郎保持微笑:好的,你开心就好。
鬼王的视线只在卖药郎身上停了一瞬,便落在了边上安静的少年身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打量着这被冥府之主尊称为‘尊上’的人。
酒吞童子不管是作为鬼王还是作为大江山的首领,他身上都有着极为强盛的侵略性,在这样的气势之下,一般的妖怪要么软腿服从,要么像茨木那样充满战意,再要么便是像大天狗那样厌烦,极少有人能还维持若无其事的平静。
但面前的少年所带的平静确实毫不作伪。
红发的大妖收了作态,他扬眉,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深切的笑意,笑声听起来颇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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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狐女的故事就先告一段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