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当务之急(上)
春深草绿,万物蓬勃,深蓝色的天空中挂着几朵黑云,黄河转了几道弯奔腾如巨龙向东而去。春风醉人,小雨淅沥,小草累弯了腰,百里看去绿油油地,一片生机。一朵朵桃花绽放枝头,红得如少女的脸,随风飞舞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一滴滴雨水在风中纷纷离枝,再次撒向空中。
高家披红挂彩,人声嘈杂。此时酒宴已经摆好,高文昌、聂思雨、黄典已经就座,黄甲等几位小兄弟也正纷纷落座,苗英今天格外地精神。高轩竹和聂小妹手挽手从门口进来,先给黄典见了礼,又给高文昌和聂思雨见礼,然后坐在聂思雨身边。
韩飞一身白色书生装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东南。高文昌等人纷纷起身迎接,韩飞道:“多谢高叔叔、聂女侠,来日方长何必这样多礼呢?”高文昌道:“也没有准备什么,只是一桌普通酒席,不巧的是今日下雨,不如择日再走吧!”韩飞道:“不了,雨下的不大,再说我现在归心似箭。”高文昌道:“那我就不挽留公子了,来入席吧。”韩飞坐在高文昌身边,东南坐在下首,聂思雨吩咐开席。
转眼之间,杯碗罗列,山珍海味尽皆上桌。聂思雨道:“轩竹,韩公子就要离开了,还不快给恩公敬酒。”高轩竹起身来到韩飞身边,为韩飞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含泪说道:“恩公!一路顺风!”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韩飞也是一饮而尽。
高文昌见女儿有些失态,忙道:“韩公子就座。”举起酒杯接着说道:“来,我们大家为韩公子干一杯。”众人都举起杯,高奇道:“韩大哥,可要经常来看我们呀!”高秀也道:“是呀!我们会很想你的。”韩飞道:“一定。”高文昌道:“韩大侠当年救我才有今日的高家庄,韩公子如今又救我女儿于危难,父子两代救我高家两代,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我祝公子早日报了大仇,让韩大侠含笑九泉。”韩飞想起自己从懂事起的一些辛酸苦辣,用眼角偷偷去瞧高轩竹,只见她低垂粉颈,凝神看着桌上的酒杯。韩飞鼻子一酸,泪水涌入眼眶,眼看就要坠落,他忙抬起头,一杯水酒吃尽,让泪水落入肚中。
苗英心中很是复杂,打翻了五味瓶,喜忧参半。喜的是韩飞就要离去,自己少了一个情敌,忧的是高轩竹一心只在韩飞身上,只怕韩飞人虽走了,她的心也跟了去。
酒过三巡,聂思雨来到韩飞身边道:“韩公子。”韩飞连忙起身道:“聂女侠有什么吩咐?”聂思雨性情豪爽,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单刀直入道:“韩公子年少有为,有恩我们高家,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我和你文昌叔叔商量过,这本《鸳鸯剑剑谱》就赠予公子,算是我们临别的礼物。”韩飞忙道:“那怎么可以,这鸳鸯剑是贵庄镇庄至宝,又是聂女侠家传之物,我怎能……”高文昌道:“韩贤侄!虽然我们没有师徒之情但有师徒之份,你现在只学了鸳鸯剑的皮毛,要不是你急着去找‘耸臂摘星’杨大侠,凭你的资质再过半年也就差不多了。你父救我,你救我女儿,你现在还有大仇要报,虽然鸳鸯剑不是什么绝世武学但也不是泛泛的武功,学了有益无损,你留着慢慢演习。”韩飞不知所措只是道:“万万不可呀!”
黄典道:“韩公子,我五弟一片诚意,你还是收下吧!也许以后能够用得上,你父亲是使剑的,你也使剑,虽然剑法不同但却是相通的。”韩飞道:“黄大侠,我救轩竹小姐全是一片赤诚丹心,并没有什么企图的,这样一来,将来肯定会有人说我韩某居心不良。”高文昌道:“韩贤侄,我们练武之人做到心中无愧不就行了,管他人怎样说呢?我既然已经传授你武功了,这本剑谱只是作为一个礼物,如果以后遇到疑难也不用千里迢迢来找我。也不瞒你说,我们正是看到你重情重义这一点才传功夫的,授技艺德为重呀!”韩飞还是犹豫。高轩竹道:“你还是收下吧!”高轩竹心里知道,父母是有愧于韩飞和自己,想要以这本《鸳鸯剑剑谱》相抵,可你们也想得太美了,只要你们逼我嫁给苗英,我就只有一死,以表我心,反正也死过一次了。韩飞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不能再推,说道:“好,我收下。”高文昌笑了起来,众人也都笑了。
雨随人心愿地停了下来,饭也吃的差不多了,韩飞起身告辞,众人说了些挽留之词,送出庄外。韩飞上了马左右不见高轩竹的身影,心情很是低落,向众人抱拳施礼道:“半年多来,承蒙高叔叔、聂女侠、黄大侠照顾,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得见了。”高文昌道:“鹤鸣贤侄,你将来有用得着我高文昌的地方尽管说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黄典道:“是呀!愿公子早日了了心中大愿。”高奇和高秀伏在聂思雨两边哭泣着,高秀道:“韩大哥,别忘了我们哥俩呀!”韩飞苦涩地一笑道:“不会的。”一拨坐骑“千里追风”,长啸一声催马而行,空气中还留着“谢谢各位了,快回去吧!”东南随后跟去。走了一段,韩飞回头一看,高文昌等人还在庄口站着,仰天一望一束太阳光从黑云中穿过照到脸上,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向他压了过来,心里空空的。两人拐过一道弯,看不见高文昌等人了,又走出不远,后面有人喊“韩公子慢走。”东南耳聪道:“公子,有人喊你。”两人停了下来。韩飞回头一看,鸣凤骑了匹黄马赶了上来,转眼间来到近前,鸣凤下马道:“韩公子,我家小姐有东西要送你。”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根绿玉笛,正是学曲时所吹奏的那根,笛子上裹着一方丝帕。韩飞接过,拿下丝帕展开细看,见上面绣的是一片连绵白山,左下方一枝梅花探出,星星点点散落着几支梅花,一只杜鹃衔着一朵梅花站在枝头,跳跃欲飞。右上方一轮明月,月的旁边是一首小诗。
梅映雪,鹃衔花,风雨绣尽相思。
香罗帕,相思缠,长夜孤枕寒。
鸣凤道:“这是小姐整整三天没睡所绣的,那几朵梅花是小姐的指血,你们……”韩飞道:“鸣凤姐,我喜欢天上的明月,可世上只有一个,它是不属于我的,可帕上的这个是属于我的。”他眼中含了泪,几欲落下。鸣凤见他要走又道:“韩公子,小姐说要你再吹一曲,她说你知道的。”韩飞下了马站在地上吹了起来,正是那首《霓裳羽衣曲》。笛声圆润悠远,微风飘过,韩飞隐约听见了声声琴声,丝丝入扣,音音震心。
东南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韩飞收了笛音道:“好吧!”他从颈上取下一串项链递给鸣凤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送给你家小姐留个纪念,告诉她,我希望她永远快乐。”说完上马蹶尘而去。
出了高家庄不远来到无忧岗之下,韩飞想起几个月前和高轩竹去洛阳时的情景,恍如昨日。抬头一看,高岗上站着一名女子。韩飞心中一喜,催马快奔,转眼间来到岗上。岗上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韩飞满脑子是她的笑容,来到近前一看竟是聂小妹。聂小妹道:“怎么,韩公子要走了,也不跟我道别。”韩飞道:“席上时见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聂小妹道:“你不关心我,作为朋友我不能不管不问呀!我早就离开了酒桌,为的是在这里送你。”韩飞道:“多谢小妹了。”从马上下来。聂小妹看着韩飞道:“你要去什么地方?”韩飞道:“我要去太湖找我父亲的好友‘耸臂摘星’杨叔叔。”聂小妹道:“我也要去。”韩飞有些发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聂小妹道:“我说我要跟你去,我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韩飞道:“不行!你在姑姑家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走?一个姑娘家还是在家呆着的好。”聂小妹道:“我愿意呀!他们不是我父母管不着我的,就算是我父母,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长大了。”韩飞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这样做不对的,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有时管教你也是为了你好,再说我现在到处漂流,你跟着我会吃苦的。”聂小妹道:“我不怕吃苦,谁让你是我的哥哥了,我这个妹子看住你了。”
韩飞厉声道:“快给我回去,要不我就不理你了——你听到没有。”聂小妹跺着脚道:“不吗?我要跟着你走。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我给他们留了纸条的,他们会放心的,好不好呀!”韩飞不再说话,上马往前走。
聂小妹不知从哪里骑了一匹马跟在韩飞和东南后面,他们快她也快,他们慢她也慢。韩飞终于停了下来,转过马头看着赶上来的聂小妹。聂小妹一笑道:“我说了,我会跟着你的,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了。”韩飞道:“好,我带你走,不过你得回去告诉高庄主一声呀!”聂小妹道:“你骗我,我回去了上哪去找你,我就跟着你了。”韩飞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呀!我看你小时侯没有父母少了教育,你这种野丫头跟着我我会烦死的,烦死的,你知道吗?”聂小妹此刻已经满脸泪痕道:“你说什么?我是没有父母,我是没有教养,我是野丫头,可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呀!”韩飞道:“那是你自作多情,我对谁都是那样的。”聂小妹哭道:“你说的不是真的?”韩飞道:“是真的,我现在很理智。”聂小妹转过马头一声长啸,“韩飞我恨死你了。”转眼间没了踪影,天空中分明有水珠没有落地,不知是泪还是雨。东南望着聂小妹的背影道:“公子,你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韩飞道:“我们走吧!”两人重新起程。
韩飞离开高家庄心中烦闷,前两日小住快行,后来一想,也无要紧的事,不如游山玩水解解心中不快。此后每日只行七八十里,见到好山好水还要住上一阵,身上带的银两也多,不挂在心上。出洛阳,走偃师,过巩县,转头过密县、荥阳,到达郑州,准备乘船顺黄河而下。郑州有“风沙之城”的称呼,此时是阳春四月,春风狂吹,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人群掩面而行不见友朋。
两人找了一个“许记老店”住了下来,安排好之后出了店房,找了一个比较大的酒楼,上了二楼捡了个靠窗子的位子,要了些酒菜吃了起来。酒楼上有七八张桌子,饭时已过吃酒的人不多,算上他们一共三桌。临桌是三个壮汉,武林中人打扮,每人手旁放着一柄钢刀,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一听就是北方人。是什么地方的人韩飞不知道,他也没有那个闲心想知道,但他们说的事情却引起了韩飞的注意。一人道:“这次剑圣重出江湖,又将有一次腥风血雨了。”又有一人道:“大哥,你说五月初一‘剑圣’车天跟‘七星剑客’字秋生云台一战,哪一个胜算比较大?”韩飞一听心道,怎么车天重现江湖了,而且还要与字秋生比剑?
一个非常大哥模样的人道:“我跟你们说吧!十多年前剑圣跟江南一剑韩霄凌比剑时我就在场,那场面你们一辈子不会见到的。”一人道:“大哥,我听说那场绝世之战很少有人见到的。”大哥道:“是呀!一共就十多个人吧,少林寺的几位大和尚,江湖上一些有名的剑侠。”另一人道:“那两人谁的武功高一些呀?”听到父亲的名字韩飞更加用心了,只是不知眼前这位大哥是何方神圣。大哥道:“依我看那韩霄凌狗屁不是,不是我雷某人说大话,他那两下子在我面前走不过十招。剑圣车天吗?剑法还有些独到之处。”
韩飞心中火起,“大哥”不仅把父亲贬得一无是处,而且将自己的仇人抬得老高,他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那三人和另一桌都是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哥道:“定又是发酒疯的,年纪轻轻不知深浅,你们可不要……”他忽觉口中多了一物,吐出一看是一粒花生米,蚕眉动了两动,鼻子一哼,看看坐在身旁的韩飞和东南骂了句“妈的。”掸了一下衣服,仰着脖子看见韩飞正夹了一粒花生米往嘴里送,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另两个人像两条恶狗紧紧跟在后面。三人站在韩飞和东南的桌前看着二人,韩飞和东南一不看二不问自行吃酒。大哥无趣道:“哎,小兄弟哪里人呀?”二人不吱声,后面一人喝道:“喂,我大哥问你们呢!妈的别不识抬举。”韩飞道:“问我们吗?”看着东南道:“怎么狗也会说话?”说话带着乡音,语速又快,三人竟没有听清。大哥道:“我看你们也是江湖中人,怎么不知道我是谁?”韩飞使劲的眨了眨眼道:“您是?”后面的人道:“我大哥就是威镇华夏,名满天下的三手神通雷横。”韩飞突然叫出来道:“啊——威镇华夏,名满天下——”大哥道:“听说过吧?”韩飞道:“没听说过。”又问东南道:“你听说过?”东南摇了摇头道:“威镇江湖,名满天下的三手神通雷横倒是没有听说过,我只是听说过小偷是三只手,这天下人都知道的。”雷横叫道:“小子,看招。”一拳捣向东南面门。
东南身子一侧让过拳锋,手臂一伸将筷子夹着的吃食轻轻地放进了雷横的口中。雷横一愣知道遇到了高手,东南手臂一探,拍到他的胸口硬是将吃食咽了下去。他觉得口中滋味难挡,吐又吐不出,叫道:“你给我吃的什么?”东南轻笑道:“没有什么?是我刚才从身上搓下来的,味道不错吧?”雷横心中火起,知道自己不是敌手,喊道:“兄弟,我们一起上。”左右一看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踪影。他挪开两步跳着腿叫道:“有种的把名字赏下来,来日我定报此仇。”东南一抬手,他两条腿并作一条腿,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韩飞和东南一阵大笑,韩飞道:“这种货色也敢提我父亲的大名。”东南道:“公子息怒,这些市井之徒知道些什么?他们无非是吹牛皮罢了,你看车天果真会同字秋生比剑?”韩飞道:“这件事多半有可能,上次字秋生到洛阳高家借剑,我就百思不得其解。字秋生一代名剑,别说他使巨阕剑,就是拿根树枝杀人也是轻而易举,现在看来他是惧怕车天的胜邪剑,高手比剑不比平常,兵器上差了就落在了下风。”东南道:“公子,你是不是想去看一看?”韩飞道:“是呀,我正有此意,只是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太湖,我怕杨叔叔会着急呀!”东南道:“耸臂摘星杨文侠杨大侠只是说让你二十岁上去他那里,而你今年刚刚十九岁,他也不知道我们会去。即使杨大侠知道,车天是害死老爷的最大嫌疑人,公子去看看也是应该的。”韩飞道:“好吧!其实我真想一剑把他杀了。”东南道:“公子去可是去,但到时你可得听我的,可别一时冲动去找车天报仇,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打草惊蛇反而不好。”韩飞一笑道:“我知道的,凭我现在的本事只怕在车天面前走不过三招,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当下两人吃完饭回到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到黄河租了一条船逆流奔华山而来,此时离五月初一还有五天,两人算一算日程刚好。这一日来到潼关境内,两人在风陵渡下了船,付了船钱,进了潼关城。离华山已经不远,还有两天是五月初一,上山也是没有住处,只好找了个离西城门不远的“柳家老店”住了下来。
刚一进房,东南就道:“少爷,你刚才看到聂小妹聂小姐没有?”韩飞道:“没有呀!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多半是你看花眼了。”东南道:“真的好像,动作、身形都像,也许天下真有这样像的人。”韩飞身体有些疲倦,他叫东南把东西买回来吃。不一会儿,东南回来了,一共买了四盘菜,一盘酱肘子、一盘炖牛肉、一盘武昌鱼,还有一盘黄瓜粉丝和两壶女儿红。
韩飞自从高家出来后食欲一直不佳,一顿只吃一点,人也消瘦了不少。东南道:“少爷,我发现你现在吃得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我怎样跟夫人交代呀!身体要紧,这几样都是你平时爱吃的。”韩飞道:“我也不知道怎地就是没有胃口,一天昏昏沉沉的,总是打不起精神。”东南笑道:“少爷,你是不是还惦记高小姐呀?高家小姐真的不错,人文静,知道疼人,而且长得也如花似玉。我看等我们回到良碧渡,叫夫人备些礼品回来提亲如何?”韩飞打了个哎声道:“缘分是天注定的,人家已经定了亲,我们还趟这塘混水干什么,快些吃饭吧!”
吃了没几口,伙计来送开水,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的,韩飞看在眼里没有支声。东南道:“伙计,把水放到那里可以出去了。”伙计答应了一声出去了。东南道:“这人怪怪的,是不是咱们进了贼店了。”韩飞道:“我正愁没事情解闷呢?”东南给韩飞斟了杯酒道:“我们路过洛阳的时候,应该回洛阳高家一趟的,然后同箕上飞仙高大侠一起去华山云台。”韩飞道:“我也想过,只是我们刚刚离开不久,要是再回去有些不便。我们会在云台看见他们的,这种事对一个练武人的吸引力是可想而知的,只怕高大侠跟黄大侠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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