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大义江湖

七十三、大义江湖

自大闹镇江城后,又过去了几年,江湖上出了不少的事。

先是苏骏知道父亲真相后,和妻子金巧毅然从苏和坊出来。江湖上的人恨苏长富出卖朋友,不少人想杀了苏骏让苏长富难受,张逸飞知道后,说了句:“冤有头,债有主,苏长富投敌并不意味着他的儿子也投敌。”因为这句话,救了苏骏和金巧一命。

运河帮与江下帮、上江帮的恩怨,因为局面起了大的变化,也由于张逸飞居中调停,再加上前几年在镇江城,这几个结怨颇深的帮派一起共同御敌,所以眼下都相安无事。

金源知道苏长富真相后,气得口吐鲜血,那次从镇江回来的路上,苏长富又安排了许多元军在半路上伏击他们,金源受了伤,要不是金圣仁金圣勇他们及时赶到,金源也许命都没有了。

金源十分后悔将金巧嫁给了苏骏。当苏骏带着金巧从苏和坊出来投奔运河帮时,病床上的金源将苏骏赶了出去,只想留下金巧。不料金巧第二天偷偷的跑了出去找苏骏,使得金源好无奈。张逸飞听说这事,亲自赶到运河帮拜访金源,说如果运河帮不接受苏骏的话,这小两口就会无家可归,再说,苏骏不是苏长富。运河帮的人服张逸飞,只要他开了口,金家人无不遵从的。大家都心疼金巧,运河帮的人又赶紧把这两人找回来。苏骏和金巧回到运河帮时,张逸飞已经不在金家了。当听说张逸飞两天前就走了,木子展看见金巧转过脸去,眼中有泪花闪动。

高天收养了罗启霖的儿子罗哲明,好些人给他出主意,说干脆把罗哲明的姓改成高,反正孩子还小。可高天对大家道:“小明明的名字是贺小文取得,既然是她决定的,我怎么会去改变呢。”众人听后哑口无言。

太乙叛变后,一直不敢在南方出现。九宫派的人专门到北方去找这个叛徒,但一直没有见到他。

唐山在北方吃花酒时被冯季坤打了一掌,冯季坤也挨了唐山一拳,两人都受了伤。

冯季坤打唐山受伤后,张逸飞和高天把他接回来养伤,伤一养好,冯季坤又不知到哪里去了。

波胡娶了姚佳,张逸飞还专门送了厚礼,据说姚佳在婚礼前痛哭一场。

张逸飞弄了三百多两银子,请高天派贺文豹将银子交给了隐居起来的阿斌叔。

因为叛徒的出卖,文天祥在五坡岭被元军俘虏,其部将冉季为救文天祥而战死。张逸飞和高天赶到,从元军手中抢下了冉季的遗体,将其葬在绿柳谷。

祥兴二年二月初六,南宋张世杰率领宋军与元将张弘范做最好决战,兵败后丞相陆秀夫眼看着自己和小皇帝要被元军俘虏,就毅然背着小皇帝投海自尽,宋王朝由此灭亡。

宋灭亡后第二年,波胡带着妻子姚佳到南方找到了张逸飞,张逸飞教了波胡的功夫,后来阿里海也到了南方,张逸飞约到大哥哥高天,一起请波胡和阿里海在宋朝的临安,现在已经被元朝改成杭州的城里最出名的酒店大醉了一台,在酒席上波胡邀请师父张逸飞和师伯高天到大都享福,被张逸飞与高天婉言谢绝了。分别是,张逸飞要波胡发誓好好对待姚佳,波胡一一应诺。

自上次和小师姐唐薇分别,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当元灭了宋后,听说大将伯颜的儿子看上了唐薇,想要娶她,唐薇不从,从楼上跳下来摔成重伤,唐山唐远林请了最好的大夫,也没有挽救唐薇的性命。当南边武林中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拍手称快,说这是老天对唐家的报应。而张逸飞知道这件事后,好多天都闷闷不乐,一想到小师姐唐薇的音容笑貌,觉得以前对她太不好了,就有股莫名的悲伤涌上了张逸飞心头。

元十九年冬至,距离南宋灭亡已经三年了。

这一天,在离元朝的京城大都只有二天路程的乌起镇上,中午时分,镇上最出名的香来酒店里,密密麻麻坐满了吃羊肉喝羊肉汤的人。几年前,张逸飞和高天为救阿斌叔在这家酒店里曾经和阿里海的神鹰军相遇,酒店的墙上还扎满了神鹰军射的弓箭。几年过去了,店老板借着张逸飞、高天的名声,收购了旁边好几家房子,将店面扩大,南来北往的人路过乌起镇,都要到这家店来喝酒吃饭,见识一下当年张高二人的胆略。香来酒店的英雄酒更是远近闻名,几年下来,店老板赚了好多的银子,整天眉开眼笑,今天他又跑前跑后的指挥着店小二张罗个不停。

“诶——我听说皇帝今年要杀文天祥了,你儿子守着文天祥,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啊?”一张靠窗的桌上,有人边喝酒边道。

“嗨——有这么回事,前十来天宫里就传来消息,皇上说了,要是文天祥还不归顺,就过不了今年。”有人回道。

“说起来,文天祥在这里都关了四年了,骨头可真硬啊!”有人感叹道。

“可不是!那年,文天祥率部向海丰撤退的途中遭到我朝的张弘范的攻击,兵败被俘。文天祥服毒自杀未遂,被张弘范押往厓山,让他写信招降张世杰。文天祥说:‘我不能保护父母,难道还能教别人背叛父母吗?’张弘范一定要文天祥写信。文天祥于是将自己前些日子所写的《过零丁洋》给张弘范,当张弘范读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两句时,不禁也深受感动,就不再强逼文天祥了。”

说着,有人在酒桌上摇头晃脑的吟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旁边一人叹道:“此诗格调沉郁悲壮,浩然正气贯长虹,动天地、泣鬼神,必将成为千古传诵的名言!”

“那还用你说吗!”

“来,为这样的好诗词,干一杯。”

这桌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喂,众人兄台,你们怎么敢在北方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这样评说文天祥啊,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吟诵他的诗句?就不怕官府捉拿你们?”旁边桌一个南方口音的人问道。

“这有什么,你别以外只是你们南方人才崇敬文天祥,咱们北方人和你们一样,就是咱们的皇帝,也对文天祥景仰得很,要所有的大臣都要跟他学呢。”

“是啊,要不然能关这么久吗。”有人插话道。

那个南方人问道:“为什么你们的皇帝对他那么尊重?”

“诶——现在可不仅是我们的皇帝了,也是你们的皇帝。”一个中年北方人指着南方人道。

“那是那是。”南方人道。

“要说我们的皇帝为什么那么尊重文天祥,你且听我言。”那个中年北方人摇头晃脑道:“大宋灭亡后,张弘范向忽必烈皇帝请示如何处理文天祥,你道皇帝怎么说?”

“怎么说?”南方人问道。

“就一句话,‘谁家无忠臣?’这下你知道皇帝怎样看文天祥了吧。”

那南方人点头,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皇帝要张弘范对文天祥以礼相待,将文天祥送到大都,软禁在会同馆,要劝降文天祥。”

“文天祥怎么样啊?”南方人问道。

“当然不从了!”北方人眼睛一瞪道。

另一个青年北方人道:“说起来,文天祥可真是个汉子,忽必烈皇帝很看得起他,所以一直想招纳他。”

刚才那个中年北方人马上抢道:“听我说听我说。”

“好好好,你来你来。”那年轻人让道。

“嘿——你们听我说!”那个中年北方人干脆坐到南方人那桌去了,旁边两桌南方人都凑到这桌来听这个北方人说文天祥的事。

只见那中年男子道:“忽必烈皇帝首先派已经投降了的原宋朝左丞相留梦炎对文天祥现身说法,进行劝降。文天祥一见留梦炎便怒不可遏,高声痛斥,骂得留梦炎只好悻悻而去。皇帝见这招不灵,就让降元的宋恭帝赵显来劝降。这位南宋的小恭帝,国隆的日子没有赶上,国破的日子似乎也不觉得太痛苦。皇帝想你文天祥不是忠君嘛,我把你的君送到你的面前,看你听不听君言。”

“要是恭帝让文天祥投降,文天祥还真不好办呢!”南方人叫道。

“可不是,你说要是你我遇见这样的情况,该当如何呢?”中年人问道。

南方人大摇其头,中年北方人一笑道:“文天祥早就料到忽必烈皇帝会有这一着。你道怎的?当那个赵显走上会同馆的台阶,还没有进屋时,文天祥赶紧跨出门槛,但见他抢前数步,挡住赵显,然后南向而跪,口呼‘臣文天祥参见圣驾,’遂放声痛哭。小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镇住,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哭得好!哭得好!”三十几个南方人拍案叫道,众人敬了那个中年北方人一杯酒。

“好的还在后头呢!”那中年人喝了酒后道:“文天祥这一场大哭,本是想要让赵显这个儿皇帝无从开口。可他哭着哭着,想到今日幼主为人所制,竟不自知,而自己和千万忠臣义士浴血沙场,抵死搏战,还不就是为了保卫赵宋江山!一时心中涌上万般酸楚,不由动了真情,遂跪地不起,长哭不已,并且一迭声地泣呼:‘圣驾请回!圣驾请回!’”

北方人说到这儿,三十几个南方人无不动容。

“别说你们这些南方人听了动容,就是我们这些北方人听了,也赞叹不已啊,告诉你们,我儿子就是看管文天祥的,那天他亲眼目睹的那场君臣相见,回来给我说起,引得我们一家人都跟着流眼泪呢!”那中年人道。

“后来呢?”一个南方人问道。

“后来?后来赵显看见文天祥这样,就慌了手脚,听这哭声心里发毛,哪里还敢劝降啊,文天祥北跪于地,痛哭流涕,对赵显说:“圣驾请回!圣驾请回!”赵显话都说不出口,只得怏怏而去。”

“好一条汉子!”南方人拍着桌子道。

那个中年北方人道:“忽必烈皇帝知道后大怒,下令将文天祥的双手捆绑,戴上木枷。关进兵马司的牢房。文天祥入狱十几天,狱卒才给他松了手缚:又过了半月,才给他褪下木枷。”

“好狠啊!”南方人咬牙道。

“诶——这个你们就不懂了,皇帝这样做,那是瞧得起他,也是为了收服他呀,要是别人,还用捆这么久?早就一刀了断了。”北方人道。

“那是那是!”南方人应道。

“然后呢?”南方人问

“文天祥在监狱中度过了三年。最惨的是,他在狱中收到女儿柳娘的来信,得知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宫中为奴,过着囚徒般的生活,你想那时文天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那个中年北方人道。

“这是忽必烈使的攻心计!”一个南方人道。

“正是如此!”中年人道:“这文天祥深知女儿的来信是忽必烈皇帝的暗示:只要投降,家人即可团聚。文天祥尽管心如刀割,却不愿因妻子和女儿而丧失气节。他在写给自己妹妹的信中说:“收柳女信,痛割肠胃。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可令柳女、环女做好人,爹爹管不得。泪下哽咽哽咽。”

三十几个南方人一阵叹息!

中年汉子继续道:“今年八月,皇帝问议事大臣:‘南方、北方宰相,谁是贤能?’你们想那些大臣们怎么回话的?”

“怎么回话?”南方人问道。

中年人道:“群臣回答说北人无如耶律楚材,南人无如文天祥。你们想,这边的人是怎样看待文天祥的?佩服得不得了啊!”

几十个南方人听到这话,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无不流露出景仰和兴奋的心情。

那中年北方人叹息一声道:“各位,这气节、大义这些东西啊,最是虚无,又不管吃不管穿的,可世上就有这么一些人,为了坚守气节、大义而可以置生命不顾,无论受何种苦难,都不能使他们屈服。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受到世人的尊敬啊,就是他们的敌人,也对他们心存敬意。而那些没有气节的人无论怎么样却总是被人瞧不上。”

“可不是!”旁边那个年轻的北方人忍不住插话道:“武林盟主唐山的功夫够好了的吧,还有他那个儿子唐远林,那功夫就没得说了,可波胡殿下——喂——各位知道波胡吗?”

“知道知道,这么出名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呢。”南方人回答道。

“波胡最喜欢功夫了,守着唐山这么个功夫高强的人他视而不见,却在万军中给张逸飞下跪,要拜张逸飞为师。喂——张逸飞这个人,你们南人肯定知道吧。”

三十几个南方人相互看了看,都一笑。有人问道:“这是为啥,想那武林盟主唐山的功夫应该比波胡高许多,他波胡为何不让唐山教他?”

“波胡殿下佩服张逸飞,殿下曾对张逸飞说一个奴才是不配做他的师父的。”那个青年北方人说道。

“哦——原来如此!”南方人都笑道。

“哎呀——不是在说文天祥吗,怎么又扯到张逸飞了。”中年北方人被抢了话,有些不高兴道。

“张逸飞也是个大英雄吗,他做过……”青年北方人还想说下去,却被一个年轻的南方人止住道:“对对对,我们还是听文天祥的事。”

那个中年北方人马上抢道:“各位知道文天祥在牢里写了一首气壮山河的《正气歌》吗?”

“如何不知!”那年轻的南方人一拍桌子。

那中年北方人摇着头吟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那个年轻的南方人接道: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还没有吟完,店老板正好走这桌路过,当他看见这个吟诵的年轻人后,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一下拉着这个年轻人的手道:“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那年轻人对老板一笑道:“老板,你生意好啊!”

“托你和你大哥哥的福,好好好!快,咱们里屋说话。”店老板正要拉着此人朝里走,突然看见另一个坐在桌边上的人,又惊道:“你也在这儿啊!”

那人一笑道:“老板,久违了!”

这两人一个是张逸飞、一个是高天,他们周围的人是秦于、董平、木子展、金圣严、贺清山、贺清水、徐子丰、太甲道长、吴成安、何劲周、史东来、贺文虎、贺文雄等人,信陵派的吴远士也在这里面。

今年初冬,张逸飞从波胡妻子姚佳那里得到消息,说如果文天祥再不屈服,就可能过不了这一年。张逸飞立即和大哥哥高天商量,决定北上大都,设法再次营救文天祥。

江湖上的人知道张逸飞有这个打算,纷纷收拾行装,前来与张逸飞高天会合,前几年听说临安城破后有些退缩的徐子丰、太甲道长、吴成安、何劲周、史东来也赶来,这些人都是被文天祥的事迹所感动,决心不惜生命来营救他们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苏骏听说张逸飞要去救文天祥,也抢着要去,可此时金巧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张逸飞赶紧托人带话,请他照顾好金巧。自上次张逸飞说服运河帮接受苏骏后,苏骏对张逸飞心存感激之情,张逸飞说的话在他心里极有分量,再加上金巧确实已行动不便,金圣严和木子展又对他说由他们去也代表了苏骏,苏骏才没有话说的。

一行几十人向北走,快到双林小镇时,张逸飞想起了这是信陵派的地方,上次救文天祥时,当时他和董平还想请信陵派的掌门人吴远士帮忙,没有料到曾经和他们一起赤身闯过元军大营的吴远士居然想躲着他们不见。

张逸飞对大家道:“我们还是走另外的道过去吧,免得吴掌门为难。”

“凭什么呀!”董平叫道:“是那个家伙不够义气,我们又没有错,凭什么要躲着他个龟儿子!”

“大哥,不是躲吴掌门,是不想为难他。”张逸飞道。

“嘿!你这小老弟就是心肠软。”董平指着张逸飞道。

结果大家还是尊重张逸飞的意见,选了另外一条小道过双林镇。刚走到一半,就见吴远士腰悬长剑,肩被背包,一副远行的样子,带着五个手持兵刃的人站在道上。

吴远士一见到大家,就赶紧鞠躬行礼道:“各位,吴某有礼了。”

董平打马上前,指着吴远士道:“吴兄,你这是要到那儿去啊?”

吴远士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和你们一起北上啊,我在这儿等你们多时了。”

“当真!”董平不信道:“你不在大路上而在这儿等,莫不是因为撞到我们抹不开面子才这么说的。”

吴远士急忙道:“董哥,这是真的,我在这儿都等你们五天了,不信你问问他们。”吴远士说着指着后面的五个人,那五人赶紧道:“是真的,我们掌门人是在这儿专门等张大侠、高大侠和大家的。”

“吴兄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条小道?”贺清山问道。

吴远士指了指张逸飞道:“我想张大侠为了不使我们信陵派为难,一定会选这条小道的。”

“看见没有,你这人一眼就被别人看穿了。”董平对张逸飞道。众人听到董平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张逸飞下马对吴远士道:“吴掌门,你知道我们这次北上要干嘛吗?”

吴远士道:“营救文天祥文大人,我知道的。”

“那你还要跟着去?”董平道:“上次你可……”

董平话没有说完,吴远士早就面红耳赤道:“董兄,就别提上次的事了,上次是我的不是!想想我吴远士也是一条汉子,怎么会那样,真是可耻!”

“那你这次为何要出手呢?”董平问道。

“文大人赤胆忠心,在忽必烈的威逼利诱下依然不屈不饶,这样的人我吴远士敬佩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读着这样的诗句而不感动的人猪狗不如。念着他的诗,想想他的人,再回忆那次自己做的事,汗颜啊汗颜啊!张大侠、高大侠、董哥,众位英雄,我吴远士这次跟定你们营救文大人,请你们相信我!”

听着吴远士这么说,大家纷纷上前,和他见礼。张逸飞感慨道:文天祥的事迹真是惊天地动鬼神啊!有多少人为之感到啊!

一行人北上,在靠近大都的乌起镇,大家都说要看看当年张逸飞和高天在香来酒店和阿里海相遇留下的痕迹,于是众人来到这家酒店。刚开始,因为人多,店老板没有认出张逸飞和高天来,现在一下相见了,店老板又是高兴又是紧张,他拉着张逸飞和高天的手走出来到一边道:“你们俩怎么到了这儿,不知道到处要抓你们吗?”

“知道啊,可有什么好怕的呢?”高天笑道。

“哦——那是那是!”店老板好像醒悟一样点头道。店老板想:依这两人的本事,他们不去惹人就是别人的福气了。

“你怕不怕啊。”张逸飞问店老板道。

“哎呀——说不怕还有点假,可多亏了上次那事,几年前你们第一次到我店来的时候,那生意,多差呀,现在你们看,我这店的生意多红火啊,说来,你们俩是我们店的大恩人呢,今天你们这三桌都算我的。”店老板拍着胸口大包大揽道。

正在这时,张逸飞突然觉得有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酒店,仔细一看,原来是结拜兄长姚河川,只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走进酒店就四处张望。张逸飞拉了下高天的衣服,高天也看见了姚河川。张逸飞对店老板道:“那就多谢你的美意了。”

店老板高高兴兴的走开了,张逸飞和高天马上向姚河川走去,此时姚河川也看见了他俩,他兴奋的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两人,叫了声:“大哥哥,飞弟,正是太好了,可找到你们了,走,我们外面说话。”

张逸飞和高天见姚河川的神情,知道他有什么事情要说。张逸飞道:“川哥,我们这里还有许多朋友,如果不急的话,我们给你引见引见。”

“是啊,你还没有吃饭吧!”高天道。

姚河川摇头道:“急急急!你们先跟我出来,这里太危险了。”

张逸飞和高天相互看了一眼,高天遂对董平等人道:“咱们一起出去吧。”大家看张逸飞和高天的神色,都纷纷站起来,贺清水要去付饭钱,高天道:“不用了!”

众人跟着张逸飞高天出了酒店,在路上,姚河川认出了金圣严、木子展、贺清山、贺清水。

一行人出了乌起镇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姚河川停了下来,众人随后站住。姚河川对张逸飞和高天道:“大哥哥,飞弟,你们好危险啊你们知道吗?”

“怎么啦?川哥!”张逸飞问道。

“你们这次来营救文天祥,皇帝和我姑父都知道了。”姚河川道。姚河川的姑父是唐山。

张逸飞一笑道:“你姑父现在是忽必烈封的武林盟主,他的爪牙遍布天下,他知道我们来的事不奇怪。”

“你还笑!”姚河川指着大家道:“你知道他们已经布下了陷阱,正等着你们去自投落网呢。”

“川弟你别急,慢慢说!”高天道。

“对对对,川哥,先谢谢你赶过来给我们报信!”张逸飞也连忙道。

金圣严、木子展、贺清山、贺清水、贺文虎、贺文雄这些认识姚河川的人和董平他们都连忙给姚河川道谢。

“川哥,到底怎么回事?”张逸飞问道。

“是这样的,”姚河川道:“前天晚上,姑父来拜访我爹,我爹说起了文天祥的事,姑父就看了我一眼,我爹让我出去。前一次妹妹给你传信,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要来救文先生,所以我出了堂屋后就转到后面去偷听,这一听就吓了我一大跳。”

“怎么啦,兄弟?”心急的董平问道。

“我听姑父说,他已经得到消息,你们从南方赶了过来,现在快到乌起镇了,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大都。”

“好厉害——消息这么准!”众人惊讶道。

高天做了个静声的手势,大家安静下来,姚河川道:“本来伯颜已经禀报皇帝,调动阿里海的神鹰军外加两千名弓箭手在这乌起镇设下埋伏,就等你们进镇呢。”

“喝喝,两千弓箭手,再加阿里海的神鹰军,忽必烈真瞧得起我们。”金圣严笑道。

“要是两千弓箭齐发,那场面够壮观的。”徐子丰道。

“到时可就要射我们个穿心凉了,哈哈!”史东来道。

“这都不算什么,皇帝还让伯颜带五门回回火炮来,说要让飞哥和大哥哥尝尝这火炮的滋味。”姚河川道。

“格老子,这个圈套可设得大啊!”董平骂道。

“诶——咱们都到了乌起镇多时了,怎么他们还没有动手啊?”贺清水问道。

“本来他们是准备在这儿等着你们的,可我姑父说,如果把阵设在乌起镇,一定会惊动这里的百姓,消息会传出去,你们就会绕着走。所以他请求将阵设在离此三十里路远的一个开阔的地方,就等着你们去自投罗网呢。”

“好歹毒!”

“真可恨!”

“太可恶了!”

“还有,我姑父说,如果这次没有把你们消灭完,你们还要进大都去救文大人,他们已在刑场周围布下了十门火炮,将会有三千弓箭手和三千御林军埋伏在周围,那时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姚河川道。

姚河川这句话说完后,三十几个人顿时都沉寂了起来。张逸飞对姚河川道:“川哥,真的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高天对姚河川道:“如果没有你带来的消息,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要么被炸的血肉横飞,要不就是万箭穿心。”

众人也连连感谢。

姚河川对张逸飞和高天道:“哎呀,咱们还在这里客气什么呢,现在怎么办,赶快拿个主意吧!”

张逸飞看了高天一眼,高天点点头,然后张逸飞望着大家道:“各位前辈,你们看如何?”

大家一下沉默无语,好一阵,就听董平叫道:“什么如何不如何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董平话一出口,秦于、木子展、吴远士等几人点头称是,其他都看着张逸飞。吴成安道:“我们难道真的就往唐山他们设的圈套去钻吗?”

“是啊,他们正等着我们呢。”史东来道。

“唐山这个老狐狸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要救文天祥我看是不行的,就算是达上我们几十条性命,也是于事无补啊。”太甲道长道。

“你个牛鼻子,难道因为这些,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吗?”董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这样去只会去白白送死。”太甲争辩道。

“这次来本来就很危险,大家都知道的,怎么现在一听说危险在眼前,就怕了呢。”秦于帮董平道。

史东来忙解释道:“不是怕,而是不愿意就这样去自投罗网。”

木子展道:“无论如何,我是要去救文大人。”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董平、秦于、吴远士等人叫道。

徐子丰道:“不是大家怕死,是这样去上唐山的当划不来啊!”

一直不语的金圣严对张逸飞道:“张兄弟,你怎么想?”

金圣严一说这话,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张逸飞看了下大家道:“各位前辈,各位好汉,这次到大都来营救文天祥文大人,大家都清楚这绝不是容易的事,是容易的事也轮不到各位武林中的掌门人和高手啊。”

张逸飞说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受用。张逸飞道:“来之前,大家就清楚,这次必有一场恶战,我们中间的这些人不是死就是伤,到时能出来的肯定是寥寥无几,可还不一定能救出文大人。”

众人鸦雀无声的看着张逸飞,张逸飞道:“可我们知道是这个结果,为什么大家还要来呢?就是因为我们敬佩文大人是条汉子,为了大义可以宁死不屈,临辱不惊。人总有一死,我们以前或为朋友情意而生死不顾,或为了蝇头小利而头破血流,或为了一口气不顺而死不瞑目。这些不过是小义,既然我们在小义面前都没有害怕过,难道今天在救文天祥这个大义面前我们竟然可以退缩吗?”

张逸飞说这话,如五雷轰顶,顿时将大家镇住,这里的人都想,自己以前为了一点小事都可以不顾性命,难道一说起救文天祥有生命危险就打了退堂鼓了?这怎么能称得上侠义两个字呢?

众人看着张逸飞。

张逸飞继续道:“不错,在前面,唐山给我们设好了圈套,三千弓箭手,三千御林军和五千神鹰军,还有十几门破了襄阳城的火炮正等我们呢。而在大都,那个‘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的人就要被忽必烈砍下头颅,要死前,周围都是敌人,他太孤单了。不!一个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是不会孤单的,我和大哥哥说好了是一定要去陪这个顶天立地的人!”

“各位……”张逸飞还没有说完,就听太甲道长急忙道:“你别说了张大侠,我跟你和高天一起去陪文大人。”

“我们去,我们一起去。”众人群情激昂的齐声喝道。

高天一揖手道:“多谢大家了!”

董平笑骂道:“高天,你个龟儿子说什么呢,好像这件事是我们来帮忙似的。”

木子展道:“董帮主骂得好,这是我们自己愿意去的。”

高天笑着连忙道:“那是我说错,我给大家陪不是!”

众人哈哈一笑,就听张逸飞唱道: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唱完张逸飞叫了声:“各位去送死的英雄,我们上路吧!”

“好!”众人齐声喝道,看得旁边的姚河川眼含热泪,也要求和大家一起去。

众人刚走出去十几步,突然听后面有人骂道:“臭小子,这样的好事居然把我忘了。”

张逸飞和高天一听这声音,顿时大喜,他们回过头来,见一个糟老头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提着一个包,正在向这边赶来。

“老爷子!”张逸飞和高天高兴的叫了起来,两人赶紧跑过去,众人停了下来,都站在一边。

冯季坤走到张逸飞高天面前,提包的手一扬,对着太甲道长扔了过来,就听他对太甲道:“牛鼻子,送你一件礼物。”说着他用手拍打着张逸飞的脑袋道:“臭小子,有好事不想着我,高天,你说该不该打!”

高天对冯季坤敬若神明,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冯季坤的这个问题,只得在一边傻笑。

“哎哟——哎哟——哎哟,老爷子,你快打死我了。你老说,我有什么好事没有叫你呀?”张逸飞抱着头大声叫着。

周围的人现在都知道冯季坤这位世外高人,无不对他敬佩有加。看见他敲打大名鼎鼎的张逸飞,觉得甚是好玩。以张逸飞现在的名气,大概只有冯季坤可以这样对他了。

冯季坤停下来,手指点着张逸飞道:“明知故问,你们上大都救文天祥,怎么不叫上我啊,我还想给后世留下个英雄美名呢。”

“哎呀——老爷子,你几十年前就是大英雄了。”张逸飞笑道。

“贫嘴……”冯季坤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外面的太甲叫道:“太乙的人头!”

自从太乙道长几年前投靠唐山出卖张逸飞他们后,就不敢在南方露面。本来忽必烈占领南方后,任命唐山为武林盟主,唐山又封太乙为九宫派的掌门人,但太乙还是不敢到九宫派就任,原先九宫派的人和运河帮、江下帮、上江帮的人都恨死了出卖他们的太乙,到处派人杀他,所以他一直呆在北方,这些人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没料想是老爷子解决了他。

太甲紧走几步,上前给冯季坤行礼道:“多谢老英雄为我们除了内奸!”

冯季坤喝口酒道:“小菜!”说着他又转身问张逸飞道:“说!为何有好事不叫我?”

“哎呀——老爷子,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和大哥哥到哪里去找你嘛!”

高天连忙道:“老爷子,这可是实话哦。”

“哼哼,我就知道你们俩穿连裆库的。”冯季坤白了高天一眼道。说着他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路吧。”

“好咧!”张逸飞应道。

众人说笑着上了路,在路上,姚河川跑到冯季坤面前道:“老爷子,前面可有回回火炮啊!”

冯季坤笑道:“老怪物和老东西都被那玩意送上了天,就我一个人留在地上,怪没意思的,再说,我还真想尝尝那玩意是什么滋味呢!”

众人一阵笑。

知道前面有埋伏,张逸飞和高天决定不走南门而走西门进大都,众人刚要转到向西边的道时,突然听后面有人叫道:“逸飞——等等我。”

听这声音,张逸飞觉得十分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这是谁来,他转过头一看,见后面一骑正急速向这边飞奔而来,等走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来人是多年不见的阿斌叔,天哪,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阿斌骑马来到跟前一勒马缰,张逸飞就问:“阿斌叔,有什么事吗?”

不料张逸飞这一问,竟然把阿斌问了个脸红耳赤,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张逸飞以为阿斌有事不好当着众人讲,就忙道:“阿斌叔,我们到一边说话。”

“哦——不不不,就在这儿。”阿斌道。

此时阿斌看见了冯季坤、高天、金圣严、木子展、姚河川等人,急忙对他们抱拳行礼。高天也有几分奇怪,前几年,阿斌退出江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道上了,两年前,张逸飞曾托他请贺文豹将三百两银子送到绍兴府的裕村阿斌家,贺文豹回来说阿斌已完全是个农夫了,阿斌的二儿子娶了媳妇,刚给他生了个孙子,阿斌天天带着孙子。听到这些,还引来张逸飞和高天一阵叹息。

冯季坤对阿斌道:“你不在绍兴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吗?”

冯季坤的话又使阿斌脸红了起来。张逸飞急忙打圆场道:“老爷子,阿斌叔出来转转嘛。”

冯季坤斜眼看了阿斌一下,“哼”了一声,脸转了个方向,一副不想见阿斌的样子。

高天看阿斌尴尬,连忙出来道:“阿斌叔久违了。”

阿斌现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然后突然正色道:“逸飞、高天,你们是不是要去救文天祥文大人。”

“阿斌叔,你怎么知道的?”张逸飞吃惊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的你别管,你先回答我。”阿斌两眼直逼张逸飞,张逸飞看了高天一眼,遂点点头。

阿斌道:“这就对了,我这次来是和你们一起去救文大人的!”

一说这话,不仅是张逸飞和高天,知道阿斌在绿柳谷之事的冯季坤、姚河川也是吃了一惊。记得几年前在绿柳谷,阿斌对冉季说不想再干了,当时被冉季一顿臭骂,阿斌跪在地下还说“我真的是不行了,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一想起要再出去,就浑身发抖,没有精神,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活下去。”说着,阿斌竟然痛哭起来。

今天是怎么啦,难道阿斌叔居然又起了英雄气?

张逸飞道:“阿斌叔,你知道我们这次去可能是有去无回吗?”

高天也道:“很危险的。”

张逸飞又道:“刚才川哥还冒险专门过来告诉我们,唐山在城里城外都设好了圈套,有十几门火炮和三千弓箭手,五千骑兵正等着我们呢。”

听到张逸飞这么说,阿斌突然叹了一口气道:“逸飞,你不相信在你面前的就是以前的阿斌叔了吗?”

张逸飞顿时一楞,以前的阿斌叔,那可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在小河边,张逸飞曾和他与顺水漂一起共同毁坏过回回火炮。后来阿斌叔退隐江湖,他跪在地下说的那些话对张逸飞的印象太深了,在张逸飞心中,阿斌叔已经是个普通的百姓,那种豪气干云的东西都消逝了。

今天张逸飞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阿斌叔,觉得他眉目之间,又有了以前的那种英雄气。

“阿斌叔,你这是……”张逸飞有些迟疑的问道。

“逸飞、高天,上次贺文豹来,我听到了文大人的事迹,久久不能平静,想着已经先走了的老将军,谢前辈、阿伟、顺水漂和众多的兄弟,而我却苟且于世,心中万分惭愧。唉——”说到这儿,阿斌不禁叹了口长气,抬起头,眼含热泪的望着前方。稍停片刻,阿斌昂然挺胸道:“我虽然在乡下住了这么几年,但侠义两个字却始终不敢也无法忘怀。要我说,文大人就是这天底下最侠义的人,我记得逸飞你曾经对我说过,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为大丈夫也。文大人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每每听到他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诗句我就不能自己,我阿斌愿意为写下这样诗句的人抛洒我的一腔热血,这样的人我都不去救,那我阿斌还怎么敢念叨侠义二个字,逸飞、高天,请你们相信我阿斌!”

阿斌一席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众人齐声点头道:“阿斌说得好。”

“怎么样啊逸飞?”阿斌急切的问张逸飞道。

想着一个对一切都失去信心的人竟然为文天祥的精神所感动而再次不顾生死的挺身而出,张逸飞不禁热泪盈眶,他对阿斌道了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阿斌叔,各位英雄,咱们上路吧!”

“上路!上路!上路!”众人齐声高叫,打马直奔大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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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英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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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大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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