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六 解毒
江仁烈与许重融互相掩护着去了蛊师的住处,却见里头已被捣毁,石灰填充了整个地窖,若非他们挖洞进来,可真找不着入口。这地儿如今密不透风,若非狼王就在上头,只怕已经被烧了个干净。
“看来狼王已经得了消息。”江仁烈皱眉。
许重融恨得咬牙,方才就不该放柴胤炀出去。
江仁烈开了眼,就见泥沙里头还掩着几个活物,狼王大约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毒虫,便连同蛊坛一起埋了。
“挖。”江仁烈简单地吩咐,便着手挖了起来。
如今他们身处狼王洞之下,声响大些只怕会引来狼族的妖怪,于是法术超群的江长老与贤身贵体的许长老只能小手小脚地挖开石灰,将装着守宫的蛊坛抠了出来。
带着蛊坛迅速回了山洞,柴安绪坐在榻边,蛊师则盘腿坐在地上。
“守宫拿来了!”许重融慌忙喊道。
蛊师起了身,打开那白瓷盖子,道:“没错,就是这个。”
江仁烈不由得松了口气,道:“那就快治。”
蛊师倒是泰然自若,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圆,又将那条通体透白的守宫放在圈里。
那守宫到了地上竟也不跑,四条腿乖顺地扒着地面,黑黢黢的眼珠子一眨一眨,似乎在看房里的妖怪。
蛊师退后了两步,从胸口摸出一个长铃,围着那守宫摇头晃脑地跳舞。
三只妖怪看得神奇,目光皆随着他转。
长铃叮叮当当,蛊师手舞足蹈,嘴里咿呜呀呜地念叨着咒语。那守宫仍旧不动,可透白的身躯却渐渐从内到外显出血色来。
待那守宫通体血红,蛊师才将它捡了起来,走到床榻边上。紧接着用针在那四脚蛇身上戳了个口子,掰开代方羯和秦冬的嘴各滴了几滴血进去。最后又将守宫放回蛊坛,小心翼翼地盖好盖子。
瞧蛊师不再动作,许重融问:“这就成了?”
蛊师颔首。
“那怎么还没醒?”许重融又问。
“许长老,这二位中毒颇深,要想将毒尽数拔除,怎么说也得费些时日。”蛊师眯起眼笑,“这守宫蛊既是我做出来的,自然也只我能解。”
许重融微微眯眼,便是说在代方羯与秦冬病愈之前,他们得好生养着这蛊师才行。
“你方才不是说并非你下的毒?”江仁烈抓出了他的小辫子。
“蛊是我做的,毒,不是我下的。”蛊师摇了摇手指。
“那会是谁?”江仁烈不由惊惶,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动用毒蛊,那即便他们抓了蛊师过来,只怕也难挡祸端。
蛊师倒是一派悠然,“谁知道呢?”
“会不会是狼王?”江仁烈转头看向柴安绪。
蛊师想笑,若狼王自己便会用蛊,他哪能活到今日?
几只妖怪守着代方羯与秦冬,比起一心关注解毒的江仁烈与许重融,柴安绪心中盘桓的疑问与愁思更多。
“烈儿,你们是怎么抓着的这蛊师?”柴安绪低声问。
江仁烈瞧了一眼眉头紧锁的许重融,道:“狼王奸猾,我怕便是将刀架在她脖子上也问不出蛊师的下落。便与许长老一起商议,由我引开狼王与山中众妖,许长老趁机搜查,果然在狼王惯用的藏身之所找着了这妖人。”想了想,江仁烈又叹了一声,“也难怪这玩意这么难抓,他寄生在妖怪体内,自然嗅不出人气。”
蛊师听后不由轻笑,“若狼王知晓他手下长老为了个男子便背她而去,只怕气得跳脚。”
许重融听他嘲讽,心中也知往后在这江黎山上只怕不好待。
柴安绪拧着眉头,转头道:“蛊师,你既落入我们手中,莫非觉得狼王还会来救你?”
蛊师的笑意敛了下去,他被困在这结界中许久,狼王哪能知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今怕是已经被打上叛徒的烙印,只等他一露面便万箭穿心置之死地。
“烈儿说过要保你,我甲族自然不会对你动手。”柴安绪缓缓道,“不过我们身在江黎山上防不胜防,若蛊师遭他族所害,可别怪我们不守信用。”
蛊师的面色沉了下去。
江仁烈用手拐了拐柴安绪。他火狐狸江仁烈言出必行,既说过保他性命,自然有万全之计。
柴安绪言尽于此,留蛊师一人烦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就见代方羯眼皮底下似乎动了动。
“方羯!”江仁烈喊着上前,代方羯的眼珠却又不动了。
“江长老莫要着急,这二位已无性命之忧,要不了多久便会醒来。”蛊师又找了个地方坐下。
“到底要多久?”许重融显然焦躁得多。
蛊师耸肩,“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夜。”
许重融仍用疑虑的目光看着他。
“许长老,我的小命如今捏在几位手中,哪敢骗你们?”蛊师似笑非笑。
许重融不再理他,默默地看着代方羯。
又过了一会儿,代方羯那边才有响动。
三只妖股慌忙凑了上去,只见代方羯缓缓睁了眼,喉咙里也溢出低哑的呻|吟。
“方羯!”江仁烈低头疾声喊他。
代方羯眼前浑浊,只能瞧见三颗模糊不清的脑袋。待眸子明朗了些,忽地伸手抓着一个,喉间喑哑地喊着什么。
许重融见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心口不由得一震,忙问:“代方羯,你想说什么?”
代方羯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妖怪,缓缓放开了手。
许重融就觉得温热的手腕冷了下来,呆呆地立在榻边。
“方羯。”江仁烈喊他。
代方羯转脸过去,勉强从舌后压出一声“兄长”。
江仁烈心里的石块总算落下,道:“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代方羯微微摇头。
江仁烈看向蛊师,无声地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弄些猪血给他喝。”蛊师道。
江仁烈这便准备出去,到了门口又回头,道:“看好他。”
蛊师坐在地上,一手盖着蛊坛道:“江长老多虑了,外头全是想要取我性命的妖怪,我又怎敢自投罗网?”
江仁烈上下瞧了他一眼,便收起结界出了内室。
柴安绪看向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许重融,道:“许长老今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许重融朝榻上看了一眼,却见代方羯费力地背过身去,似乎不想见他。许重融的心尖就像给揪了一把似的,只得拱手离开。
江仁烈一出来,等了许久的李潇月立即上前问:“江伯伯,如何了?”
“方羯已经醒了。”江仁烈道。
其余妖怪皆松了一口气,宁霜立即炸呼呼地喊道:“蛊师呢?快让我瞧瞧!能毒害妖怪,这东西可真有本事。”
江仁烈看着她只能赔笑,“安绪正看着他,怕给他跑了。”
宁霜瘪了瘪嘴,“那你可得找个机会让我同他论论毒术,医毒本是一家……”
“晓得了。”江仁烈颔首,便让小妖去找些猪血过来。
没多久秦冬也醒了过来,瞧见蛊师便愤愤地撑起来,伸手想要拧断他的脖子。
柴安绪忙制住他,“你蛊毒未除,莫要动怒。”
秦冬这才躺平,胸口却仍急促地起伏。
饮了猪血,两只妖怪身上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吩咐小妖照看好病患,柴安绪便带着蛊师出了房门。
闹出这等大事,除了镜族,狼目族和梁族也早就在洞里等着了。
柴承渊等得焦急,一看那面色土黄的陌生妖怪,便问:“这就是蛊师?”
宁霜赶紧往前凑,被江仁烈一把拉到后头去。
“没错,就是这邪物害了代长老与秦冬。”柴安绪叹道。
一众妖怪围着蛊师,就像看笼里的猴子。
“如今代长老与秦冬已无性命之虞,也是时候,请狼王给各旁支一个交待了。”柴安绪斜眼看向柴纤玉。
柴纤玉有些犹豫,但见柴安绪眼中冒着精光,便将柴承渊抓了起来,道:“走,给你们狼目族讨说法去。”
说罢,两族的王便知会了狼王洞,又将其他旁系妖族的王请了过来,大有三堂会审之意。
不多时,各族的王皆到了柴安绪洞中,狼王则只是派了柴胤炀代她出面。
眼看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柴安绪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有要事相商。”
“装模作样!”明族的王大喊道,“把江仁烈交出来,饶你甲族不死!”
柴安绪眼中闪过寒意,区区小族之王,竟想为宗主出头。
“明王稍安勿躁,”柴安绪背着手笑道,“我这儿有更重要的东西,想给各位瞧瞧。”
说罢,两名侍卫便将蛊师押了出来。
瞧见这从未见过、服饰怪异的妖人,有些眼尖的似乎已有头绪,低声议论起来。
果不其然,柴安绪朝着诸王高声喊道:“这,便是狼王手下蛊师。”
洞中妖怪或是惊惧或是质疑,神色各异。
“你说他是蛊师,那便是了?”西荣族的王端正地坐着。
“西荣王不如听听他怎么说?”柴安绪浅笑道。
那蛊师跪在堂中,还未开口,洞外忽地飞入一支带火的箭矢,直直朝着蛊师身后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