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据熙昭说,我是他外出云游之时在一个野林子里拾到的一只野狐狸。彼时的我却对此深信不疑,并感恩戴德的成了涂山白帝的养女,甚至入了涂山族谱。但除了我幼时连路都不会走的那一段是在度过的外,其余时间大多都跟着三哥与熙昭在无月崖鬼混,三哥同熙昭都是个倜傥性子,我自幼跟着他们更是不必说,被带得半分姑娘家样子也没有。上树下河,喝酒闯祸倒是伶俐得很。一万年来我把熙昭住处里的两屋子仙家典籍翻了个遍。虽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资质却是极为平庸,练了万年的水门功法,却半点都不得窥其门径而入。熙昭说我命格不好,便赠了我个玉坠让我时时刻刻戴在颈上,一刻也不得取下来,说是保平安的。我虽不太信这东西,但看着在六界还有几分名声的熙昭难得的一脸严肃,我便也识相地成日带着了。更要命的是我的身量,明明一万岁也应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我却还是个八九岁女童的样子,令我郁闷地很。熙昭说我大约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什么怪病,但也没对身体有什么损害。何况我也不是个万事都放在心上的人,在意了几次便也放开了。
因自小少人管教,我性子委实野了些。行为举止也颇为放荡不羁。痛心疾首的熙昭亡羊补牢地对我说了一堆好话之后把不情不愿的我推进了涂山族学,自此,无月崖安宁了不少。
但我没让他们安宁多久,因为我进了族学三月不到,便被一脚踢了出来。
为什么?因为我一把火将族学给烧了。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夫子有意无意地暗讽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我一时气不过,失手将族学烧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那老头也只烧去了眉毛胡子,性命并无大碍,却被我气的哇哇乱叫,于是乎,我的族学生涯就此告终。
这事惊动了我的义父。义父看到我被养成了这个鬼样子,在对我以后嫁不出去的忧虑上挣扎片刻,终是同熙昭做了这个决定,将我送到长清山清修。
长清山上有长清宫,长清宫里有个道长,名叫故霜。
名字女里女气的,大约是个娘娘腔。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然,熙昭却对他这个故友推崇得很,不断的说能拜入他门下绝对是我的福气。我思忖了两天两夜,终是看在熙昭答应的十瓶万年秋水长亭的面子上,勉强应了。
一路御风,我脑中勾勒着我未来师父的模样,却也只勾勒出来了一个娘里娘气的面孔,甚倒胃口。
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我面见师父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极少见师父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师父看着年轻得很,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三千青丝曳动,眉目清朗俊逸,却并不娘娘腔,一双眸子星辉闪烁,却是带着分淡淡的,微不可查的忧伤,面貌恰到好处,多一份清冷显得不近人情,多一份柔情又少了出尘的仙气。
这位师父,不是个俗人。看之觉亲,又觉一丝虚晃的淡然,仿佛不真不切,下一刻便要御风而去,在红尘中不留一缕痕迹。
长清山是座修仙的山,门派不大,正了八经的弟子不过五人,其余大都只在长清山由外人教导。
却不知我才刚来便是入室弟子。
长清山景色宜人,山灵水秀,是一处风景如画的仙山。熙昭引我我去见师父,熟料师父不过同我打个照面,眉目间柔和似水,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悲伤,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感觉我好像同他认识了很久。
熙昭同他寒暄两句便进屋详谈了,却不许我听,只许我候在外头。委实气愤。
趴了半晌墙角终是未听见泄出来半点声响,我瞅着这富丽堂皇,金石为阶翡翠为墙紫玉为盖瑾瑜为柱的长清殿,咬咬牙就此作罢。
殿门口有一方石碑,我跳上前去看了看,发现上面群蚁排衙的密密麻麻码了一排排的字,却全是长清山门规,看得我有些头大。
大略数了数,共三百多条。事实较一般的仙家门派,这还算少的。但就我这个性子,却也半分受不得它束缚。耐下心去看时,脑子里便一条条有了阳奉阴违的法子。一条条看过去,也便都记住了,心中有了对策,心情也好了些。便离了石碑,去别处逛逛。
没多久走到了偏殿,却听着几声争执,我悄没声息的上前侧身打量,原是白衣白袍的五人围着一个大鼎不知吵什么。我思忖这这五人莫不是我未来的五个师兄?想来是的。
五个师兄仿佛是在说什么谁来打开这大鼎,我好奇地往那大鼎看去,却见鼎口光柱中浮了个白玉的笛子,笛子下面坠了个浅墨色的流苏。其余的便都隐在光柱中看不真切了。
应是个宝贝。只是不知五个师兄在此处围着着笛子做甚。
我在柱子后面小心听着舌漏,一来二去也听出了个大概。大约是这故霜道长前两天新练了个法器,现下已快出炉了,命这五个爱徒看着,不料五个不成器的爱徒却因为这笛子出来后归谁所有起了争执,当真是幼稚得紧。
却见鼎口金光乍现,倾泄出满室流华。白玉笛身霎时流光溢彩,宛若九天彩练初沐晨光,潋滟十里华色。
应是成了。
我十分淡定地抱着两条胳膊看着眼珠子几欲掉下来的五人。却见笛子光芒渐熄,又褪成了围绕在笛子旁边的光柱。五人面面相觑,齐声欢呼:“成了!成了!”
一人道:“守了五天五夜可算成了,让我看看师父到底练出来了个什么宝贝!”说着直接将手伸进了光柱,却不料手才触着这光柱,便一声惨呼将手火急火燎地撤了回来,甩着胳膊嗷嗷嚎叫,可怜得紧。我啧啧两声,趴在柱子后面,想着这热闹愈发好看了。
彼时又有个师兄嗤笑一声:“就你那半吊子修为,也配动这宝贝!起来看我的!”说罢也将手伸入,却也是半刻便退出,捂着手铁青了脸,再不说话了。
这时便有个师兄道:“不如我们都试上一试,看这宝贝到底认谁为主,到时再求师父赐宝,师父大抵也没话说,如何?”众弟子一听齐齐应了,挽起袖子热血沸腾地跃跃欲试。
但这宝贝倒是很有些性格,五个师兄轮番上阵,皆一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捧着胳膊叫的甚是凄惨,我摸了摸额角,为我未来的学艺生活捏了把汗。
这五个师兄,看起来委实不怎么靠谱。
我思忖着,左右我都是要入长清山的人,此番不如也去试上一试,倘若成了,那便说明我还有几分根骨。如若不成,也不过挨上那么一下,也不甚吃亏。想到此处我大大方方地从隐身的柱子后慢腾腾地踱了出来,在五个师兄还张大了嘴没反应过来这里为什么还有别人之时,我已将手伸进了光柱。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笛身在我触到之时刷地又镀上一层辉光,稳稳地被我握在手中。我仔细一瞧,嗯,笛身隐隐饰有细密云纹,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个器物,但一时还未想出来,一个不懂事的师兄的剑便已挑到我的脖颈。
“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擅闯我长清山清修之地!”持剑人正是第二个对开始那弟子冷嘲热讽的人,霎时间周围四把剑也齐刷刷如临大敌地望着看似不满十岁的我及我手中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笛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煞是好看。
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慢腾腾地抬头扫上一眼我未来的众师兄,目光一讽,忽然足尖点地,刹那身子已移出剑圈,点在了鼎口之上,似笑非笑地睥睨着下面五人,耳朵却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弟子的剑游龙般刺来,我侧身一躲,在鼎口施展移花步,愣是晃得五把剑没一个刺中我的。我手中悠然转了转笛子,照着打头刺我的弟子头上敲上了一敲,直气的他七窍生烟,一柄长剑直直向我刺来,却是是取人性命的一剑。
这次我却站定了没躲,失去理智的弟子剑已行至我胸口,几乎要刺进去之时,我忽地一笑,一道凌厉劲风从后方扫来,冷兵器碰撞之声响彻耳膜,再看之时,那弟子手中的长剑已断作两截,并一个寒光霖霖的匕首甚可怜地躺在了地上。
接着便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孽徒,休得放肆!”
五个人顿时脸色煞白,齐齐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叫上了声“师父。”
我亦握了笛子俯身作揖,唇角勾起一丝邪笑。
最讨厌有人叫我野丫头了,真当我好惹的么?
熙昭彼时已跟着故霜来到此处,见状愣了片刻,板起脸来问我:“小陌,你又惹什么事了?”
故霜回头冲他拱手道:“实在抱歉,是我管教不严,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这个孽徒,听凭上神处置。”
熙昭一愣,哭笑不得道:“你不晓得这个小祖宗!平日里胡闹惯了,成天惹是生非,顽劣得紧,定是她此番又自己招惹出来了些事端,我教训教训她便是。”
我委实呜呼哀哉,心道熙昭也忒不给我面子。
虽说他说的也是事实。
故霜冷眸一扫,望向地上跪着抖得譬如秋天的落叶一般的五人,霖声道:“到底出了何事?”
一名弟子颤巍巍地禀报道:“回师父,弟子们本在看守师父新练得的宝物,正在宝物练好之时,不想这位小仙友忽然闯入,抢夺宝物,我等为护宝,实在迫不得已,才对小仙友刀剑相向……”
“是这样么?”故霜冷道,我才晓得大约师父并不像他儒雅的外表那般人畜无害,实则是个极其有威严,有脾气的仙者。若要认真起来,气势也是不输任何人的。
故霜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却是方才目光中的寒意顿失,只剩满目星河温柔,温言道:“你来说说?”
这一前一后的转换令我惊了一惊。却不知这故霜道长变脸速度这般快的,也不知他竟待外人这般客气的,连他徒弟被人欺负了都不管管,当真是不护短。
我日后莫不是也是这般待遇?我为我日后的悲惨生活悄咪咪抹了把眼泪,抬头冷笑一声道:“这位师兄怕是记性不太好,我怎么记得,你方才还说落了许多?”
那位弟子大约是欺我年幼,以为我不通人事,便无所顾忌地开口道:“师父,弟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慢悠悠地道:“哦,是吗?那便是吧。不过五位师兄手上的烧伤可得好好治治了,不然留下个疤痕可就不好了。嗯?”
“烧伤?”故霜眸光一冷,五个师兄脸色顿时惨白,故霜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被笛子灵气灼伤的手,余光分了我一眼,竟是颇有些赞许的神色。一弟子上前辩解道:“弟子是见法器已经炼好,想取出交与师父,不料被法器周围灵气灼伤,是弟子学艺不精,还望师父责罚。”
“为师只说,法器炼好之时给为师禀报,未曾命你们将它取出。”故霜俯视着五人道。又缓下神色看向我道:“你又为何要拿笛子呢?”
我缓缓道:“长清山戒律三十一条,掌门法器,未经允许,弟子不得窥伺。长清山戒律五十九,同门弟子间不得因法器争执,法器炼出,归属全由掌门定夺。长清山戒律第一百零三条,长清山弟子不得对外门弟子随意动杀意。长清山戒律第一百五十六条,长清山弟子不得对较自己年幼者动用取命招数。这五位弟子本决定谁取出法器法器便归谁所有,但在下窃以为,已违背四条戒律的弟子,并没有资格得到这等法器,还望师父仔细斟酌再做决定。”
混淆视听,祸水东引这招,我用的很是纯熟。
却见故霜面露惊异之色,问道:“长清山戒律共三百条,你是何时记下的?”
“方才在殿外等候之时。”我如实答道。熙昭在一旁接道:“我这个小狐狸,没别的什么,就是脑子好使,什么东西过目不忘。三百条对她而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故霜眉目间荡开一丝温和的笑意,微声道:“果真是……”
一句话有头没尾,我兴致缺缺地摸了摸鼻子。却听故霜道长又笑问我道:“那依你之见,这法器该手该授予何人?”
我双手将笛子呈上,朗声道:“道长所炼法器,自然该由道长定夺。”
故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道:“这个人么?我看你倒是不错。”
我愣了一愣,这结果我曾预想过,却并未想到故霜其人,竟大方如斯。我只是看着这笛子甚合眼缘罢了,并未想过要将这笛子据为己有,却还未来得及说些推辞之词,熙昭已抢先开口道:“道长不可,此等法器太过珍贵,清陌还未有资格使用此等法器,还望道长三思!”
我便继续忍着胳膊的酸痛将那笛子双手呈着。
故霜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笛身,道:“你可知,这笛子为何法器?”
我心下一震,难道这并非故霜新炼的法器?怪不得眼熟至斯。我仔细一瞧,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笛子上的细密云纹,以及笛尾金箔包裹处饰以凤纹,尾端似凤尾微翘,翩若惊鸿,白玉原是极北苦寒之地的寒水玉,握在手心便有阴森寒意。再加上笛尾的浅墨色流苏,这这这,这居然是《上古名器谱》中位列前三的退魔召阴笛——无常!
我瞳孔大震,身子一跪双手举过头顶呈上无常道:“道长恕罪,此物清陌万万不敢收,还请道长收回成命。”
传闻用无常吹奏召阴之曲《召魂兵》便可调用冥界七十二魂兵任凭差遣。七十二魂兵乃是上古轩辕氏镇压的犯乱邪魔,用魂魄炼成的魂兵,只听无常调令。随便哪一个战力都不逊于现下四方妖王。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一支队伍。
但,《召魂兵》一曲已失传许久,因魂兵力量太过强大,制造无常的轩辕乾便将此曲谱销毁,从此,魂兵便成了个遥远的传说,无常也只成了轩辕氏代代相传的一个普通的驱魔法器,只是此笛背后的故事太过传奇,仍有很多人将它奉为瑰宝。是以这礼物于我而言,确实不当。
却见故霜叹息一声道:“无常认主,它既让你拿了,便是认了你这个主人,这并非我的意愿,乃是无常自己的意愿。《召魂兵》已绝,此物不过一个驱魔器物,无甚不能赠你的。”
“但这不是轩辕氏……”我话到一半忽然收住,一万年前,轩辕上任云霓宫主轩辕烨已在一场大战中身亡,且,没有后人。轩辕一脉自古单传,是以曾名扬天下的轩辕一脉,竟就此绝后,委实令人痛惜。
故霜浅淡的眸色多了分哀凉,轻道:“此物是我一故友临终前托付于我修补,并令我寻个有缘人赠予。现下看来此物与你有缘,便承了我那故人的遗愿,赠予你罢。”
话已到此处,我只得磕了个头道谢,收下了了这曾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器物。
“师父不可。”忽然又有弟子上前不平道:“师父怎可将这么重要的宝物赠予一个外人?”
故霜却不发话,只默默看向我。目光隐隐有些玩味,似在看我如何作答。我方悟了这兴许是他老人家给我的考验也说不定,便轻轻一笑道:“谁说我是外人了?”言罢回身对故霜磕头便拜:“弟子拜见师父。”
“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故霜板着脸,眸中却有流淌的笑意。我心中好笑,清朗道:“长清山戒律第两百四十一条,长清山法器一律不外传,师父可是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了?”
师父终于有了明显的笑意,微声道:“你啊……”
好笑又无可奈何的神色,目光中却分明是刻骨哀伤。我的身形倒映在他清亮的眸子中,却似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隐约觉得这事没这般简单,但又不好多问。只知他已欣然允许我入了长清门下,我的目的便已达成。
只是这五个师兄,日后便是结下梁子了。
令五个师兄退下之后,我这新晋的师父便甚体贴地将我熙昭赶下了山去,又更加体贴地唤了个弟子带我去住所。
唤来的却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看模样十四五岁,显然是未长成的模样,青涩得紧。师父唤他逸尘,我寻思这是个好名字,倒颇有些脱俗的意味。
师父唤来了逸尘,命他带我去一个叫玲珑阁的住处,便翩然走了。
小少年对我报以羞涩的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道:“长清山好长时间没收弟子了,小妹妹你竟刚来便是入室弟子,可真厉害!”
我好心地踮着脚替他理了理方才跑乱的领口,随意问道:“你今年年岁几何?”
逸尘愣了愣,道:“今年……今年已满五千岁零一十五岁。”
我慈爱地关切他一句:“不才在下今年正好一万岁整,你需唤我声姐姐,晓得么?”
我十分淡定地看着逸尘的下巴掉了下来,半天没拾起来。我静静地等着他把这一惊发完,挑着嘴角笑问他:“怎么,不像么?”
“不像,真不像。”逸尘委屈巴巴地摸了摸鼻子,仔细看着我这小小身材,一脸“你就看我好骗”的模样。
我仰天长叹,这小身量当真害人。
同他解释了半天我当真是个一万岁的神女之后,他才不情不愿地唤我一声“陌儿姐姐”,倒是也难为他了。
我又问道他可同是师父的入室弟子,谁知他脸上一红,颇为羞涩道:“我并非掌门弟子,只是掌门座下给掌门打杂的小侍,还未学得什么。掌门说,我天资不够……”
我啧啧两声,看小少年倒也有几分根骨,却不想那故霜看着脾性这般随和,竟对根骨要求如此之高,那我这般的,岂不是呆不了几天便要被赶下山去了?呜呼哀哉!
同逸尘闲聊两句,才晓得他原是同我一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师父大人大发慈悲拾了去,做了个座下的童儿。我感慨良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下险些一个冲动同他拜个把子做个姐弟,那小少年却感动得紧,说日后便要将我当亲姐姐待了,我一时无语,想着他性子和顺低伏,应是平日里受了不少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兄的欺负,便也顺水推舟地认了他做了个干弟弟。
正说些闲话,不多时便已到了玲珑阁。
玲珑阁显见得是个女子闺房,看门面像是有了些年头,却是窗明几净得很,看来是有人常常打扫。
这便奇怪了些。我的住处同五位师兄挨得很近,乃是入室弟子的专门住所。但五位师兄皆是男子,怎又会无端冒出来一个女子的楼阁?我啧啧称奇。抬眼见门口上书“玲珑阁”三个大字的牌匾,脸色顿时黑了黑。
这三个字写的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了,简直是龙飞凤舞到了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我惊了良久,寻思此处到底先前住了何方神圣,这牌匾又是谁题的字。倘若是我那可亲可敬的师父大人,那我还是趁早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罢。
进门一看,门内布置十分简洁大方,一张床,一个书案,一个书橱,一个衣橱,一个梳妆台,便没了其他物件。这几个器物皆古色古香,十分典雅,同门口那狗爬一般的破字甚不相配。
衣橱内有几件衣服,却是清一色的白衣。梳妆台亦没什么金贵首饰,只有一个白玉簪子。书橱内摆了些书,却同我爱好甚是一致,也是些游记诗词一类。想来这原主人性情应是十分高雅,兴许门前那三个大字并不是她题的也说不定。
然后,我在书橱一排游记后面发现了一本甚是奔放的春宫图……
我如避蛇蝎地放了回去,念了声佛,心道兴许那三个字当真是这十分开放的女子写的罢!
我回头问了问逸尘这玲珑阁的来历,问他可曾认得这十分清奇的原主。却见逸尘摇了摇头道:“不曾。我来长清山前,玲珑阁便已无人居住。只是师父隔三差五便来打扫一番。有事闭关修炼不能来了,也要差我来打扫,却严令不准我动房中的东西,奇怪得很。”
我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想着明日再去找师父问个清楚。现下也时候不早,我便赶走了逸尘,自己随便洗漱一番倒在了床上。
这床并不算小,睡我一个绰绰有余。我翻了好几回身,想着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在外学艺,先前在族学晚上是可以回家的,现下我想回无月崖却也是难事。翻身握住新得的无常,越琢磨越不对。
师父对我有些好过头了。
初次见面便赠我了这般贵重的礼物,还令我住了好像对他意义重大的玲珑阁。再者,他望向我时的眼神,虽是慈爱,却总也有一分挥之不去的哀凉。而且不知是不是我过于敏感,我总觉得他看我时,眸中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师父为何对我这般好,他心中的我究竟是谁的形象,这些可与玲珑阁原主有些牵扯,再者,无常为何偏偏认我为主,今日之事,疑点重重。我思来想去,却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罢,认命地进去了梦乡。
屋内盈着些若有若无的女子清香,镂空的窗棂丝丝渗入些凉风,吹得人甚是舒适。不久我便沉沉入睡。
这一夜,我梦到了我素未谋面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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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的是大长篇。。。小陌的身世大抵交代了下,嗯,就酱紫。
打板,第一世,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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