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捡的
宴尘回想起书中这二人关系,虽同在一个宗门内,是师兄弟,多年来却只是点头之交的程度,甚至因为‘宴尘’寡淡的性格,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说话的次数并不多。
他想罢轻点了下头,目光从萧辞冰面上一扫而过,就要与他擦肩。
萧辞冰见他铺在背上的青丝随着走动微荡。
“等等。”
宴尘已经走出了三四步,正要祭出霄红剑御走,忽然听见身后人将他叫住。
他停了两息,侧身。
“我刚才听到此处有打斗声,可是宴峰主与那黑蛇对上?”
“……”
宴尘不回话,萧辞冰也不生气,他近走一步,出口的话突然间带上关切,末尾两字音色走低:“不知宴峰主可有受伤?”
“与萧峰主有关?”
萧辞冰笑道:“同宗之间,自然是有关的。”
宴尘不想与他多说,只道:“我还有事,萧峰主自便。”
而后再不多留,御剑而去。
萧辞冰眼望宴尘远去的飒踏身形,直到其消失在他目光之中才将眼神收回,转身看了一眼洞旁的那棵树,上面已不见赤焰果踪迹。
他本想来此处为他那徒弟碰碰运气,不曾想瞧见被宴尘得了。
焰火焚体之苦吗……
萧辞冰不禁又想到刚刚那人周身十米之内寒气铺散,与一副凛月之姿。
他似乎与他上次所见有些不一样……
萧辞冰看着不远处地面之上的剑痕,眼有微光。
……
宴尘行了一段,突觉胸腔中气血翻腾,应是刚才受内伤之顾。
他停下身形,两指点了胸前几处穴道,堪堪将上涌的腥甜压下,正要再次动身,便见前方一侧高草之中,露出一截衣角。
刚才一时发作,竟是不曾注意到。
他迈步,还没走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血气,等他一手拂开草秆,便见地上躺着昏迷那人正是他多出的徒弟,喻清渊。
宴尘站在原地,皱眉垂眸看他。
不用细想,都猜到了此刻喻清渊为何会在此处。
他要逃。
宴尘静站了一会,上前第二次将他背起。
待他又一次回到落鸣峰居所,已是入夜,有星光盈缀。
沈凉正站在外面,见到宴尘立刻一激灵,垂首执礼道:“见过宴师叔。”
宴尘背着喻清渊进门,将他放在隔间的床榻之上,反手一挥屋内便亮起了烛火。
他给喻清渊渡了半刻钟灵力,而后走到屋外,看着沈凉。
沈凉被他漠凉的眼神看的发毛,以为他与喻清渊走的太近宴尘生气,背部霎时就出了一片冷汗:“宴师叔,我……”这就走。
之前宴尘没有给他那一脚让他会错了意,以为宴尘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现下看来,是他想错了。
沈凉正要就着执礼的姿势往后退,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中有一枚果子。
“等会他醒了,将这个给他吃。”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喻清渊。
沈凉看着眼前的果子,像是卡在原地静止了好一会,之后于震惊之中睁大眼眸。
赤焰果!
北山上一千四百年才结一颗的灵果,由万年黑蛇看守,他在宗内的药典之中见过图解。
“不要与他说是我给你的。”
沈凉听着这道清冷声音,直觉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他无比虔诚的将果子接了过来。
只觉一切极不真实。
沈凉鬼使神差的抬起头,便望进宴尘那一双如载寒冰的眸光之中。
“进去。”
“……是!”
沈凉往屋内走,边走边擦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这赤焰果私吞!
不过他不禁转念又想,看来他之前想的也没错,宴师叔还是关心喻清渊的……不对,是极其关心,否则如此稀世之物怎随意拿出,毕竟此物得来不易,就他所知天玄道宗之内迄今为止还不曾有一人吃过这东西。
只不过宴师叔气场太强,仙姿太胜,让他这种小辈有些难以招架罢了。
这么一想,沈凉突觉自己看清了真相。
毕竟原来的‘宴尘’给喻清渊断断续续吃了三年药,外人是不知的,前世之中喻清渊并未与一人说过。
宴尘看着沈凉进门,走远了些到前方一处席地而坐,敛目。
给喻清渊的伤药他都警惕着不肯吃,想必若是由他拿出赤焰果,喻清渊也是一样不会吃的。
宴尘开始运行小周天,治疗内伤。
沈凉进了屋,见到床上的喻清渊还没醒,他站在床边,只觉这手里的果子放在哪都不对,最后环视一圈,依然只能用两手捧着。
正好这时喻清渊眉心皱了皱,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环境,喻清渊愣怔几息,惊觉着起身。
这一下太狠,顿时牵动一身伤口,且下身那处还……着。
这么一想,那该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沈凉只看见他一身伤,倒是不曾注意他下身如何,更是压根也没往那方面想,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果子往前送了送。
“给。”
喻清渊刚才惊异于他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此刻听到沈凉说话,才发现旁边站个人。
他看了眼那果子一眼,一时没能叫上名字,有些眼熟。
他气息不稳道:“他呢?”又疼又难受,两种不同的感觉混在一起,简直无法形容!
沈凉一时未能领会:“他?”
喻清渊低着头,喘了两口气:“……我师尊,他在吗?”
沈凉想说宴师叔就在门外,但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因为赤焰果之顾,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宴尘的态度。
“呃……不在。”
他说完,掩饰的咳了一声。
“你带我回来的?”
“啊?”
“多管闲事。”喻清渊腿一伸,要下床。
沈凉也不是傻的,他很快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你难道想走,离开天玄道宗?”
喻清渊:是离开宴尘!
沈凉见他神情,就知猜对了,当下便道:“你为何有此想法?莫不是因为这些年宴师叔冷待于你?”
喻清渊心烦,身上还冰火两重天,又不能将他与宴尘之间到底如何讲出来,一口气堵在心口,让他郁闷至极。
“你不懂。”
“我不懂?”沈凉重复了一遍,想起今日之事与他心中猜测,驳道:“宴师叔为人是寒凉了些,但他如此对你定是对你期望很高,白日里要不是宴师叔你现在就被打死了!”
喻清渊心中冷笑一声:上一世又不是没在他手中死过。
“他为你已经得罪了万仞峰,何况你这样子能上哪去?当年宴师叔收徒可是下游三千道门都知道的事,你若如此一声不响的走了,做出这般叛宗举动,今后其他道门哪一家敢收你。”沈凉一时忘了宴尘在屋外,说了些从前不敢说的话。
若不是他来求宴师叔,宴师叔也不可能和陈远交恶,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容不得他多想。
喻清渊只觉呼吸一窒,他现今本就跟个废物一样,无半分差别。
“吃了。”沈凉再次将赤焰果往前送了送。
喻清渊终于又看了这果子一眼。
一会之后,他想了起来这是什么。
“……赤焰果!你摘的?”
想起宴尘一身凉意,沈凉嘴边一句你师尊给你的生生止住了。
“别问了,赶紧吃!”
“那黑蛇万年修为,你如何摘的?”喻清渊往他身上一看,没见有伤。
“黑蛇……在山洞里没出来,果子熟了滚到山下,我捡的。”沈凉胡诌道。
喻清渊将果子接过,垂目看着,心中的不可思议还没消下去,这般灵宝居然在他手里。
这般机缘,想不到沈凉竟轻易让与他。
“吃了之后你伤口就能愈合,我……拿着也没用,难道要用他洗髓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我可不想尝!再说了,还灵草就那么一棵,宗主才不会让人摘了。”沈凉找了一堆借口,就想让喻清渊快吃。
此物于眼下的他来说,与仙丹无异。
沈凉见他似乎要说什么,急忙抢先道:“别谢我,我就是顺路,你快吃,我改日再来看你。”他一句话说完,再不多留片息,离开了室内。
出门见宴尘在前方空地处打坐,沈凉拜了一礼,离开了落鸣峰。
宴尘自是知晓沈凉走了,又等了片刻,他起身回到了房内。
赤焰果是稀世灵果,入腹起效奇快,喻清渊只觉一股凉意从喉间滑下,他体内四窜的邪火立刻就灭了。
这之后又升起一股暖意,直将他周身包裹在内,满身鞭伤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
不多时,伤处只剩下浅浅红痕。
而且,因为吃药残损的经脉时常带给他的那种痛楚也消失无踪。
他试着提了一下灵力,经脉之间还是有些微滞塞,但经历过那般再也不能提升修为的痛苦,现如今虽不能恢复到原本模样,能让他重入修道一途,也是好的。
虽然会比旁人修的慢,但他不怕。
喻清渊一阵欣喜,他站起身,因高兴太过,连指尖都是抖的。
此时,房门发出一阵轻响。
房门一开,便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半墙之隔的隔间之内喻清渊所在的床榻。
是以当推开门的宴尘侧头看过去时,与喻清渊四目相对。
喻清渊心间的喜意霎时湮灭,忍不住将手攥紧。
他一时高兴太过,忘了报仇之事。
似他如今这般,要如何打败宴尘!
而后他便看着他的好师尊向着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