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国子监钱嘉征
清明彻净的空气,使得蓝天白云似乎触手可得。Www.wenXuemi.Com一点点带着泥瓦味道的小风悄悄吹过,陈舍不禁深深得吸了一口,诗情画意般的北京城如画卷一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自从出了正阳门,陈舍脚步虚浮的走在西四牌楼的大街上,两边的珠宝铺子、粮食铺子、煤铺子、铁匠铺子、钱庄、当铺、酒楼个个是热闹非凡,明代衣冠的百姓熙熙攘攘,令陈舍如梦如幻,两只眼睛似乎也不够看了。到处是鳞次栉比的四合大院、达官贵人的高门豪宅、棋盘一般的长街和透出亲切感觉的筒子胡同。陈舍不住的摸摸红漆檐柱,又摸摸厚如城墙般的宅壁,心里没有一点踏实的感觉。
“锵锵”两声传来,陈舍停住了脚步。左面一个茶书馆,半间瓜子店,十几张黄花梨夹头榫酒桌两列排开,三四十个闲人正在嗑着瓜子、抿着清茶听书。最里面一张桃木大条桌,上面还搁了个小小的雕花云纹翘头案,案几上一杯盖碗茶,大概是给说书人空当儿时分润润嗓子。
陈舍此刻早把什么孙承宗、陆澄源忘的一干二净,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有领取的银锭和散碎银两,还有他搜出来的四颗**丸,于是晃悠悠踱步走了进去。见多识广的茶小二迎上,看他穿着常服,却是“神帛堂”织造,不敢怠慢,安排了个偏前的单桌,核桃、松仁、瓜子、茶点一应俱全。
陈舍听不了片刻,就猜出说书的在讲说岳全传一类,仿佛讲到第十六回:下假书哈迷蚩割鼻,破潞安陆节度尽忠。诸人听到割掉哈迷蚩鼻子一节,皆呵呵大笑;说书人讲的愈是卖力,待听到陆登自刎,陆文龙被金兀术带回金邦,又尽皆叹息。陈舍左顾右望,心中万般滋味,不知如何描述。突听到后面有人小声咒骂,旁人连忙出言阻止,登时十分好奇,转过头看去。
后面隔着一桌,坐着两个身着长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左边的长髯、国字脸,甚有威仪,口中还在忿忿不平:“如今金兵复来,朝中尽是张邦昌之辈,如何御敌?可怜熊武昌苦心经略辽东数载,竟然落得个传首九边!”右边的那位却是短须瘦小,显着一身精明强干,急忙扯了他一把,说道:“天子脚下,休得乱说话。午时已到,不若一起去粉子胡同吃酒去。”瞟了一眼扭头的陈舍,看到他身着宫中常服,更是紧张,连连拉拽长髯书生的袖子。
那书生看了陈舍一眼,无奈起身,付了茶钱,抬步欲走。偏巧又进来三个人,中间一个虽然知县顶戴,却是赶路的短打扮,左右各有一个家丁,其中一个对着茶小二吆喝道:“快快,上茶,这位是我们江夏的王老爷,出手最是大方,倘若你这茶好、书好,王老爷定会多打赏你几钱银子。”扭头对那王老爷说道:“老爷,咱就在这里歇歇脚,等消了汗再去东城。”茶小二欢快的应了一声,去内堂端茶。王老爷点点头,就在书生刚才的桌子边上落座。
那书生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王老爷说道:“你便是江夏知县王尔玉?”
王老爷有些惊讶,不曾想到京城还有熟人认得他,想到这里是天子之所,赶紧起身作揖,面带恭敬,说道:“下官正是江夏知县,敢问阁下是......”
那书生面带怒气,言语冲冲的说道:“国子监钱嘉征,你可识得?”
“原来是钱先生,久仰久仰。”王尔玉拱了拱手,心中奇怪,自己与这钱嘉征素无瓜葛,不知此人为何怒气冲冲,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钱嘉征冷笑道:“你我素无来往,今日第一次相见,你又如何久仰?”
王尔玉不禁有气,心道国子监里也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想来也是无名之辈,如今不过是街上偶遇,此人竟然咄咄逼人,沉脸说道:“下官愚钝,委实不认识钱先生,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钱嘉征怒视,口中道:“别的指教倒是没有,今儿就是要你认识认识我钱某!”话音未落,狠狠捣出一拳,正中王尔玉面门。
王尔玉大叫一声,捂着面坐倒,指缝里慢慢渗出血来。事出突然,两个家丁呆了一呆,才挥拳朝钱嘉征打去,三个人顿时扭作一团。那个钱嘉征的同伴赶紧上前拉扯,口中说道:“莫要打,莫要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说书的和众人一时瞠目,倒是茶小二机灵,上前忙去拉架,无奈三人缠斗颇紧,自己反倒吃了几记老拳。
王知县只手捂面,右手打颤,指着钱嘉征大骂:“我王尔玉初次进京,竟遇到你这市井泼皮冒充读书人,殴伤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又骂道:“待顺天府来人,教尔好看!”
钱嘉征也被家丁打得满头乌青,用力一推,将两个家丁搡到一边,回骂到:“莫说顺天府,便是东厂的人来了,我拼的活剐,也要打死你这个鸟官,为熊非白出这一口气。”
王尔玉心里亮堂,骂道:“原来是个楚党的漏网之鱼,还想为熊廷弼这盗官脏吏翻案乎。”转念一想,心中大喜:“此人送上门来,把他抓起来交给冯大人,又是功劳一桩。”听得周围有人说去告官,有的说去找五城兵马司,急忙说道:“不劳诸位,这是熊廷弼的奸党余孽,下官自己亲捕他归案即是。”
不料众人听完他这话,一起对他怒目而视。钱嘉征的同伴拱手道:“在下前任礼部侍郎钱谦益,今儿是误会,孚于老弟是花了眼,认错了人。”笑眯眯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王尔玉手中,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王老爷不要生气,请给在下个面子,在下即刻请王老爷去鸣鹤居吃酒......”
“原来是牧斋先生,久仰!”王尔玉心道:“若是往常,不妨收了银子和你去吃酒,如今这钱嘉征分明要给我铺路垫石,如此机会岂能放过。”把银子向桌子上一丢,冷笑道:“钱侍郎乃是当代文章伯,想来不会跟着奸党余孽混在一起,必是偶遇。今日下官要亲押这人犯去见冯大人,待日后再陪钱侍郎去吃酒罢。”一指钱嘉征,说道:“先把他捆起来。”
钱嘉征冷笑,又欲挥拳,两旁家丁左右齐上,将他按住,钱谦益连连拱手,说道:“就给在下一个面子......”还没说完,被王尔玉推了个踉跄,王尔玉瞪眼道:“休要不识好歹!”转头对着钱嘉征骂道:“东林乱党真是杀之不尽,祸害无边,幸好天道昭昭,教尔送到吾手里......”“砰”地一声,脑袋吃了一记条凳,眼冒金星,昏倒过去。众人望去,却是陈舍悄然无声爬上桌子,抡起条凳重重地砸在王尔玉后脑勺上。陈舍连砸数下,口中骂道:“尔,尔,尔你妈了个B,那个王八裤裆破了,露出你这么个狗东西!”
家丁大惊,骂道:“兀的贼子,你做什么?”上前欲夺,陈舍眼疾手快,一人给了一凳子,几下又把家丁砸倒。陈舍哈哈大笑,骂道:“熊大人乃当代岳武穆,你这几个奸徒,也敢颠倒黑白,指东说西。”
钱嘉征大喜,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器宇轩昂,见识不凡。说的不错,熊大人正是我朝岳元帅,唉,可惜被奸人陷害,自毁长城。对了,不才尚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陈舍心道:“你明明比我大得多,却喊我兄台。”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客气,拱手道:“在下陈舍,路见不平,听闻这个王八蛋诬陷忠义之人,忍不住出手揍他娘的。”
众人皆大笑起来,钱嘉征恨恨说道:“这个王尔玉乃是卑鄙小人,熊大人遇害,他落井下石,欺辱熊大人的家人。这赃官拿光了熊家财物,还硬说熊大人家中有貂裘珍玩,活活逼死了熊大人老母亲和熊大人的儿子。这还不算完,还把熊家女眷,剥掉衣服鞭打羞辱。此事已经传遍武昌,这狗官可谓臭名昭著。”
陈舍大怒,与众人一起大骂起来。看到王尔玉已经昏倒,什么都听不到,重重一脚碾在王尔玉手指上,登时将他手指踩断。不料王尔玉反倒悠悠醒来,随即杀猪般的大叫,原来说书先生将一壶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在王尔玉脖颈之中。
说书先生大笑道:“痛快!痛快!”众人上前拳打脚踹,将王家三人打得死去活来。忽闻外面脚步声大作,钱谦益赶紧扒开众人,“莫要再打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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