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十六章总第一百二十四章 齐老师
当他说这番话时,我并没在意,也没放在心上。但我几年后,听说他调到省gewei组织组工作,我真还想起了他的话。我那时候特想调回老家,也清楚他要是想帮我,肯定是件很简单的事。但当我信心满满的去找他,怎么也没想到,见到的是另一副面孔。他没直接拒绝我,而是讲了他的两个孩子,从来不依靠自己的父母,而是一切靠自己,更从没有到处挖menzi走houmen。我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自找欺辱。我回头就走,想不到他对着我的背影又说了一句非常伤人的话:“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自不知道吗?我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来找我?你不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吗?”
我没回头,也没停下,更什么话都没说。当时想的是:终于知道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了,在这个人世间,不是什么样的话都是可以相信的。
当然,这只是自己那时的想法。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他没做错什么,自己毕竟是找人家走houmen。想到自己当年把人家整的那么悲惨,还能指望人家能帮自己吗?这得需要怎样的胸怀啊?
但是,我即使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为做过帮助他的事而后悔。到是自己因对他的伤害很多年来一直怀揣歉疚的心轻松了不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因此解脱了。不过,自己真的可以解脱吗?如果有机会,自己是不是应该向他谢罪呢?
这期间,学校发生过一个很有吸引人眼球的事。学校有位齐laoshi,他本来是一位俄语laoshi,但在文学和社会科学领域造诣极深。有很多独立的见解,经常发表一些与别人不同的观点。过去,听到他的宏论,人们一般都认为他这是水平高,是深不可测。只能使得同学和老师更加钦佩更加仰慕他。当然,因为他很清高,也很目中无人,在老师中嫉妒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个老师的最大特点是爱说,什么讨论会呀,什么有时替别的老师代语文、政治课呀,他总爱发表些议论。总是爱表现自己和别人的见解是多么的不同、是多么超凡脱俗?
他有个很著名的“三段论”表达式:关于这个问题,流行的说法是怎样怎样的;有人认为,对问题科学的做出回答应该是怎样怎样;而他本人,是倾向于后者的。
这样的人好像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总觉得自己很不得志,总觉的自己这一生的抱负不得施展。所以会时不时的发几句牢骚,说一些对现实、对某些人和事不太满意的话。而且,据说他资格还很老,很早就参加革命。和他一起参加革命的解放后都当了很大的官。这肯定是真的,因为有一年一个带着上校肩章的军官到学校来看他,结果后来得知这个人给齐laoshi当过通讯员。而他,凭他的学识,凭他的资历,为什么只当个中学教师呢?是不是和我赵叔有一拼呢?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因为他的资格老,他说话好像更无所顾忌,更有恃无恐。
在那个很注重lunzipaibei的年代,资格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但光有资格就行吗?好像还不行。比如我赵叔,比如齐laoshi。还需要什么呢?还真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得清。总之,自己总要做些什么。不是有句话吗?人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成功的。肯定的说齐老师的不得志固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一定有其主观上的原因。但是,齐老师好像从未在自己的主观上找过原因。这样就只能是怨天尤人,只能是对什么都不满意,只能是牢骚满腹。
齐老师这个人,虽然是很傲气,但很富于同情心,很关心弱者。为人也仗义,很讲义气,有谁求助于他,他都是很尽力的。
没有运动的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发几句牢骚,说一些对现实、xianzhuang不太满意的话,关别人什么事?
可是,运动来了,不一样了。有人要表现,有人要积极,这样就想起了这位齐laoshi。他爱说,也就到处是把柄,到处是问题。所以一段时间以来,除了丁金以外,他是dazibao最多的一个。
他虽然不是dangquan派,和走zibenzhuyi道路的dangquan派扯不上关系。但是的罪名现成的,三反分子呀。三反是那三反?反dang、反shehuizhuyi、反maliezhuyimaozedong思想呀?就他那个人,发了那么多牢骚,说了那么多怪话,讲了那么多对现实buman的话,别说三反呀?就是给他搞个五反六反七反八反的也不在话下呀?
可这齐老师,偏偏有是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主。每天背着手,摇晃着去看自己的dazibao。好像事不关己,好像看的是别人的dazibao。从脸上的表情看,除了满不在乎,还有鄙夷和不屑一顾,根本就没有一点悔改和自省的意思。这更激怒了大家,他的dazibao更多了,大有后来居上超过丁金之势。
这还不算完,又有人想趁机立功,跑来凑热闹,趁齐laoshi之危来落井下石。就是齐laoshi最好的朋友,一直是无话不说,酒逢知己的朋友。这个人不是我们学校的lao师,是县医院的一个很有名气的yi生。
两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到一起,总要说些私密话的,这些私密话当然是不好告诉别人的。但现在这些不好告人的话都被揭出来了,分量当然大的吓人。齐laoshi终于被激怒了,两个人能在一起知无不言,不可能总是我说你听吧?不是因为能说到一起才在一起说吗?这一点就连盲人都能看得清。
齐lqaoshi这个人虽然义气,可你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了。我说的话你都记着,你说的话我就忘了吗?齐laoshi反击了,那个laoshi把给齐laoshi写的dazibao贴到了学校会堂,贴到学校会堂别人能看到吗?齐laoshi一不做二不休把给医生的dazibao干脆贴到了大街上。
两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些年在一起私密话能少说吗?医生紧接着有在齐laoshi给他贴的dazibao后面,又贴出了更大篇幅的dazibao。齐laoshi当然又要反击,这一来一往的可就没完没了了。
这是个小县城,两个人在县里也多多少少有些名气,这下子有热闹看了。每天在他们贴dazibao的地方都聚集了很多人,成了这个小县城这场运动中的一大景观,很多年里都是人们饭后的谈资。
人啊?鹬蚌相争有胜利者吗?只能是给想整他俩的人提供更多的整他们的资料。那个yi生本来没他什么事,yi生本来就是个受人尊重的职业,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医术很高的yi生呢?找他看病还排不上号呢?谁会想起来整他呀?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下好了,本来想通过整齐lao师立一功,现在投机不成也步齐lao师后尘;被他们单位抓个现行,也成了三fan分子。
齐laoshi的问题这么严重,开jiepi大会是不可避免的了。有革命师生提出,工作组很快批准。
谁知jiepi大会的会却闹了个大笑话。
jiepi大会上,有一个zhengzhilaoshi又当场揭发出齐laoshi一个严重问题:“我们不是总是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吗?我们不是常讲个人利益一定要服从集体利益吗?这有错吗?集体主义原则不是我们社会主义道德的基本原则吗?”说到这儿,这位老师停了一下。这是个zhengzhilaoshi,政策水平应该是很高的。
正在大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面前这个恶毒的sanfan分子,竟疯狂的和我们dang,我们的renmin,我们的shehuizhuyi大唱反调。
“他说这是错误的,说在自然界,所有的大河都是小河、小溪汇聚而成的。其实正相反,是小河无水大河干,小河有水大河满。自然界是这样,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关系也是这样。其实任何一个集体,都是因其中个人的利益需要组成的。所以,最终也会因个人利益的需要的改变而改变。恰恰相反,是个人利益决定集体利益,而不是集体利益决定个人利益。革命的老师们,革命的同学们,这部是反动透顶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我请大家注意,我们这位无耻的sanfan分子,不但肆意妄为的和dang、和renmin、和shehuizhuyi唱反调的同时,还要把自己装扮成为有时间从事历史研究的为数不多的gongchanzhuyi理论家。为什么这样讲呢?”
说到这里,这位zhengzhilaoshi提高了声音,显然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其实,大家已经都在注意听他讲,会场这会儿很静。
“为什么这样讲呢?”zhengzhilaoshi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句,“这个sanfan分子在讲这个错误观点的时候,特别让我们注意他的下边的一段话,他甚至把这段话重复了两遍,他的heihua是这样说的,现在我就把他的这段heihua念给大家。”zhengzhilaoshi拿出了个小本子,翻到了他需要的页。
“那些有时间从事历史研究的为数不多的gongchanzhuyi理论家,他们突出的地方正在于:只有他们才发现了共同利益在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是由作为私人的个人造成的。他们知道,这种对立只是表面的,因为这种对立的一面即所谓普遍的一面总是不断地由另一面即私人利益的一面产生的,它决不是作为一种具有独立历史的独立力量与私人利益相对抗,所以这种对立在实践中总是产生了消灭,消灭了又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