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妄之灾
七夕又至,望得人眼穿肠断。一年今夜,正是互诉衷肠时。
层层叠叠的小鹊扑棱着小翅膀从河两岸涌出,群鹊彼此互相衔接为桥,唯恐这对苦鸳鸯断了情长。
鹊桥已成,织女将渡。
“喳喳!”那尾羽乌褐的鹊鸟抬头便朝着她嚷嚷道:“你把我的翅膀给抓痛了!怎么回事儿啊?”
周遭的喜鹊叫喳喳得好不热闹,谁也没关注即将登桥的患难夫妻,倒是都各自聊着天南地北的八卦。
那上边儿紫红飞羽的鹊儿连连低声道歉:“啊,抱歉!对不起!我没注意!”说罢爪下便轻了力道。
“年年这日子前遮后拥的,什么情况没碰见过?”那老鹊闻听便插了一句:“毕竟上头可掌管着咱们口粮,可别抱怨,忍忍待会儿就好了。”
那冒冒失失的小鹊却正暗自焦急着。
白白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感觉眼冒金星了要,我都快撑不住了。说好今天只要一小会儿的,这行程都要过半了,也不晓得这白白上哪儿去买鹊衣了。
本来她今天这会儿就应该已经踏上去享受烟火人间的路上了,至于为什么这会儿在这里做苦差事,这事儿啊还得要从昨天说起。
迟鱼自打有了灵识以来,便在银河里勤勤恳恳无怨无悔地修炼了五百年。而就在这两天,她竟然感受到了化形之力!平时也就只能在河里吐个泡泡,充其量跃出水面飞一会儿,但现在她马上就能感受到自由的力量了!
她现在满身都是无处挥发的快乐能量,迫不及待地想把好消息告诉给朋友听。刚巧,这通讯说来就来。
“喂?阿鱼,你想吃人间的珍馐吗?”通讯那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我明天可以给你带噢!”
迟鱼的小脑瓜嗡嗡的一下顿时欢乐:“好啊好啊!我好想吃呀!你多带点我装在锦袋里呀!”
她兜里有件小小的锦袋,是织女织废的彩霞锦缎被她捡回来,然后白白施了符文做成的,里面有她攒的好多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对了白白,我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咯咯地笑着。
“是什么?是什么?”白白激动地连声追问:“难道是我爱的鹊衣又上新了吗?这也太幸福了吧!”
迟鱼顿时惊恐地摇头,白白每次碰到衣服都要疯魔,这也太可怕了,她才不要变成这样。
还是人间珍馐最值得!吃到肚子谁都抢不走!
“我快要化形啦!就在这一两天!”迟鱼美滋滋地说着:“待我修得人形后去仙界报道入籍便有仙位啦!”
“啊啊啊啊啊!真的吗?!”白白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这样你就可以陪我一起去买新衣了!”
但随即白白又萎靡了下去:“可明天是七夕,按照规定,我还得去值班的!我刚看她是限定销售!”
迟鱼闻言拍着自己不存在的胸脯,发出豪情万丈的宣言:“白白不怕!明天我帮你!好歹我也练了这么久!变一变我还是会的!”
“那我明天就去抢那款好看的裙子了!”白白激动不已:“那还是限定版的呢!我从来没抢到过!”
迟鱼差点儿被这尖叫声给送走,果然是与众不同走花路的鹊鸟,她艰难地发声道:“但是说好了!你要给我带人间珍馐,可不许忘了!你这叫得我都要聋了。”
白白双手捂着嘴疯狂点头,眼里的光芒万丈。
嗐,看这两眼放光的也忒亮了!明天她肯定会把买珍馐的事给忘在脑后了!行叭,白白只有一个,我就暂时原谅这个傻鹊鸟了,毕竟还是要靠着白白吃饭的。
迟鱼盯着白白好一会儿,方才感叹道:
多么有趣的灵魂呀,为什么白白就被束缚在件件华美的鹊衣里了呢?
就酱,一个完美的替班社畜就这样出现了。
现在她已经感觉仙力有点难以支撑化形了,此时飞行也有些勉强,恐怕没过几刻就会化为原型。
“这,这高度,”迟鱼探头瞄了一眼顿时感觉脑壳昏沉,不禁感叹:“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鱼下手了吗?”
鹊桥万丈之下,银河之水清且涟漪,潺潺流水蜿蜒曲折,遥遥远上白云间,那远处踏云而来的仙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一时叫迟鱼望得有些呆愣,都忘了还要维持化形。
遭了!仙力就要耗完了!
哪知这刚在心中响起警报,失重感便席卷而至!
密密匝匝黑压压的鹊群登时炸开,只见那一尾浑身金红透亮的锦鲤电火行空从天而降,直直砸中了那路过的青袍仙郎。
这可真是祸从天降!
天上那群热衷于在前线吃瓜的鹊鸟们顿时唧唧喳喳个没完,也把那对等着相会的苦命人给忘在了脑后。
“这两人都摔晕了啊?”几只小鹊叫喳喳的打头阵盯着他俩绕了两圈:“看起来是伤得挺重的。”
“怎么回事儿啊,刚怎么会有锦鲤混进咱们圈里!”后知后觉的一些喜鹊才刚开始尖叫:“不对吧?是妖修才对!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瞧瞧,”又来了两只鹊鸟瞅着两人啧啧有声:“你瞧瞧这万丈的力度,可不得摔成个傻的?”
掌事的老鹊这会儿弄得满头大汗的,哪里还敢前线冲锋吃瓜。可得把脑袋给拴紧了先,因为他认得这位大人物,这可是镇守天地四象之一的青龙孟章神君!
只是眼前这情形却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那从天而降的红物不见了,却有一绝色女子趴在神君身上,其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而神君身着挼蓝龙纹袍,剑眉星目,龙章而凤姿。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谁不会对此称赞一声,好一对天造地设的俊男靓女呢?
但此时也顾不上太多,还是救人要紧。他急急忙忙先让手下去禀告仙官,自己则化为人形同织女把两人给分扶至一旁休息。
“我的郎君啊,今日怎么就这般命苦,遇上了这种事呢?”织女哀怨地看着这坏事的两人,不禁泪从中来:“今夜一过,又要明年此时才能再见了。”
倘若此时迟鱼尚有意识的话,她一定会怒起反驳道:“明明不是下雨天,却淋湿双眼,这一定是与自己泪点太低有关的锅!”
只可怜那神君遭了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