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 第二百章番外(六)再见邓场
东州郊外,孟想农场。
一眼望不边的玫瑰花田里,孟家一家人正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花田间的小路上。
孟安城不服老,非要跟顾立春和孟青扬比赛骑车,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他感慨道:“不服老不行啊,这腿脚跟年轻时差太多了。”
于天蓝劝道:“你也真是的,跟他们年轻人比什么?人家刚才在让着你呢。”
孟安城道:“看透别说透嘛。”
于天蓝笑笑,她转过头,对旁边的顾立春说道:“卓群,上星期我把玫瑰园的照片拿给同事看,她们也心动了,周末想带着孩子来农场野餐,说就是借个地儿,也不破坏玫瑰花,问你行不行?”
顾立春爽快答应道:“行啊,让她们来吧。”
孟安城也说:“那我也带那帮老朋友来钓鱼行不行?”
于天蓝问道:“你钓鱼去东平湖不好吗?那地方大,随便你们钓去。”
孟安城说:“我不是还得管顿饭吗?”
顾立春说道:“饭就在别墅吃,我带食材过去。吃完饭,你们再根据情况决定,愿意来的,我开车带着你们来农场逛逛。”东平湖别墅,以前是爷爷养老用的,后来被人打砸破坏,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顾立春第一次来东州跟妈妈就是在那里见面。
顾立春赚了钱后,就动了重建别墅的心思。孟家全家人都支持他这个决定,最后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顺利地把别墅建造好,别墅一共有四层,站在楼上,能看到东平湖的湖景。于天蓝和孟安城在四周种满了鲜花,还开了菜园,打理得挺好。
别墅建好以后,那里就成了一家人度周末的地方之一,东郊有别墅,西郊有外公留下的房子,反正就是轮流住。孟家和顾家人来东州出差、旅游,也住在这里。
到了周末,于天蓝和孟安城各自领着自己的同事和朋友聚会。老教授们在湖边聊天钓鱼,孩子们在农场里玩耍,于天蓝的那些同事们则在赏花和拍照。到了中午,两帮人一商量,干脆凑一起在农场野餐。
这些教授们钓了不少鱼,顾立春让农场的厨师拿去处理好,搬出工具,给大家烤鱼吃。
烤鱼外皮焦脆,鱼肉鲜嫩,一端出来,顿时香味四溢,引得众人欢呼起来。
烤鱼鲜香,烤饼酥脆,烤熟菜别有风味,主食有玫瑰花卷烤饼,点心有玫瑰蛋糕、鲜花点心,大家直呼过瘾。
何老师对孟安城说道:“老孟,以后这样的聚会就应该多举办。我吃了这一餐,灵感来了,思路顺了。”
大家便起哄让何老师吟诗作赋一首,何老师摇头:“不吟,我在那儿动脑子作诗,你们趁机多吃,不干。”
气氛十分热闹,这帮老教授互怼起来,让围观者叹为观止。顾立春发现,他爸就算在这种高手如林的场合,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吃完午饭,老教授们去钓鱼,家属们则去赏花,孩子继续四处玩耍疯跑。到了榜晚,大家各自回家。可谓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临走时,顾立春还送了他们农场自制的玫瑰酱和点心。
大家欣然收下。
顾立春问爸妈:“你们是跟他们一起回还是明天再回?”
孟安城说:“一起回吧。”
顾立春让司机开了一辆大卡车把众人送回去,他自己开小车送爸妈和妹妹回家。
路上,孟青扬突然说道:“爸、妈、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以后的出路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我也要从商。”
于天蓝道:“青扬,你可要想好了。你别看你哥挺能赚钱,可是他背后也付出了很多。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各种尔虞我诈层出不穷,你一个女孩子干这行更不容易。”
孟青扬道:“妈,我们女孩子干什么事都更难,既然都难,那就不如根据自己的性子和能力去选。”
孟安城考虑了一会儿,说道:“青扬,这是你的人生。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和你妈会替你和你哥兜底。能成功当然好,失败了,你们俩就回来啃老。”
顾立春也说:“青扬,我也支持你。你现在就可以着手考察项目,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和陈禹。我提供给你一万块钱的创业资金。”
孟青扬忙说:“谢谢哥,这钱算是我借你的,等我赚了钱还你。”
顾立春道:“不用还,你赚了钱可以投到家族基金里。”
孟青扬笑道:“那是肯定要投的。”
孟青扬考察后,最后决定在东州开一个服装店,她亲自跑广州去进货,这个时代的治安不太安全,顾立春到底还是不放心,便让立冬和小孙陪着她一起去,她有两人陪着,再有立夏帮着,货进得很顺利。青扬有眼光有魄力,再加上有顾立春指点,第一次开店就大获成功,她受到鼓舞,准备再接再厉,稳好第一个店的生意,再开第二家第三家分店。
……
顾立春每年都要撒不少钱出去,投资一些新公司。东大校友圈里早就传开了:想拉投资找顾哥。
当然顾立春也不是谁都投,他一般先看项目,项目可行性高,项目负责人靠谱讲信誉,执行力高的公司基本会投;项目好,但负责人一般的,谨慎投;项目不好,但负责靠谱的,则会提出修改意见和切实的建议,如果发现对方不适合开公司,他也会给出恰到好处的忠告,当然听不听在对方;项目和负责都不行的,那就坚决不投,说出花儿来也不投。
顾立春的投资眼光极准,基本他投的很少有赔的。时间一长,慕名来结交的商界人士明显增多,很多年纪比他大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顾哥,遇到拿不准的项目,会真诚地登门求教,让他帮忙掌掌眼把把关。
顾立春一般是选择与人为善,你好我好大家好。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会诚恳地说明原因。
渐渐地,顾立春河东省商界的名声越来越大。虽说没到一呼百应的地步,但也是相当有影响力。
当然,人怕出名猪怕壮,顾立春这一出名,很多沾亲带故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顾立春也不惯着他们,关系还行的,人也不错的,能帮则帮;关系远,人又差劲地直接打发,有时候甚至避而不见。当然,这种的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人。
对于有的人,就算对方不主动来找,顾立春甚至会主动帮忙。像是赵志荣家的两个孩子,赵大宝想下海创业,他自己没好意思张口,顾立春主动借给他钱。赵二宝对分配的工作不满意,也是顾立春找人帮他调换到满意的岗位。两兄弟从小就对顾立春十分亲近,从这以后更是当亲哥一样,一提起就是“我立春哥”云云。
除此以外,还有白大姐女儿的工作问题,顾立春也帮忙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白大姐打来电话道谢,感慨道:“小顾,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顾立春笑着说:“那当然,你可是我的老领导,我不帮别人也得帮你。”
白大姐道:“你说反了,你是我的领导。”
顾立春正色道:“我刚进农场可不就是你领导我?还是你招我进来的呢,我一直都记得。”
白大姐朗声笑道:“招你进来,那是我做过的最得意的事之一,没事我就拿出来炫耀。”
白大姐的事过去不久,赵志军也打电话来,顾立春听他说话不像以前那样敞快自在,就主动问道:“赵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有人求到你那儿了?”
赵志军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这样的,老邓前些日子跟我联系过。他不是调到云河市了吗?那地方又偏僻又贫穷,他费了很大气力才把治安工作给整顿好,可是穷帽子一时半会摘不了,他就想招商引资,就想到你了。托我问问,你要是方便呢,就跟他见一面,若是不方面就算了。”
顾立春思考片刻,说道:“他是我的老领导,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有困难,我怎能不帮?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联系他。”
赵志军忙说:“他现在就在东州开会,我把他旅社前台的电话给你。”
“好的。”
顾立春拿过笔记本,记下电话号码和邓场的房间号。
拿到电话,顾立春等了一会儿,才拨打了旅馆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前台服务员,顾立春礼貌客气地说明情况,请她帮忙叫人,过了2分钟再打过去,对方说客人不在房间里,顾立春只好请他帮忙传话。
次日清晨,邓场才给他回电话。顾立春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中一动,酝酿片刻仍用以前惯用的语气说道:“邓场,恭喜高升,你的领导跟你当年一样目光如炬,慧眼识英才。”
邓威一听到这熟悉的调调,忍不住笑道:“我这情况还不如当年的你,你至少有办法有方向,我现在就是一群穷人的穷头头,这不正四处化缘吗?”
顾立春说:“你这叫寻求破局之道,不要碰瓷化缘。人家和尚会不愿意的。”
邓威再笑。
说笑完毕,顾立春开始进入正题:“邓场,对于云河市,我也略有了解,现在是穷了点,但以后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
邓威道:“一听你这话,我就觉得这次是找对人了。”
顾立春趁机邀约道:“老领导,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我农场一趟,咱们见面详谈,我也正好招待招待你,尽尽地主之谊。”
邓威想了想问道:“真的方便吗?不打扰你?”
顾立春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太客气了。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开车去接你。”
邓威忙说:“不用,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
“也行。”
挂上电话,顾立春就去告诉厨房的人多准备几道菜,菜量要大,今天有客人来。
陈禹正在忙着,一听说有客人,就问是谁。
顾立春语气平淡:“邓威。”
陈禹提高音调确认道:“谁?”
顾立春又重复一遍。
陈禹警惕地问:“他怎么来了?他来找你干什么?”
顾立春见他一脸紧张,只觉得哭笑不得,便说道:“他调到全省最穷的云河市,这次来找我谈招商的事。”
陈禹道:“只要他别招你,我内商外商都能给他招来。”
顾立春严肃地说道:“陈小鱼,老邓已经成家了,我也有你了。我们就是老朋友的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对他有特殊的抵触情绪。”
陈禹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对他不应该有特殊的情绪,他是你的老朋友,也是我的老熟人,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他。”
顾立春不再理他,转而去做准备工作。
他去书房里翻看自己以前做过的本省地理笔记和全省地图。云河市位于本省西南方向,处于三省交界处,山区多平原少,解放前属于三不管地带,土匪挺多。进入新社会后,虽然整体环境大有改善,但民风仍十分彪悍,治安相比其他地方差很多,经济发展更是严重滞后。
他一边看地图,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顾立春正在忙着,陈禹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才进来。
他猛地从背后抱着顾立春,顾立春摆摆手:“别闹,我正忙呢。”
陈禹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酸溜溜地说道:“你还挺认真。”
顾立春头也不抬地道:“请问,我做哪件事不认真?”
陈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低声说道:“那你晚上也对我认真些。”
“滚。”
“就不滚。”
中午12点左右,顾立春和陈禹亲自去迎接。
他们等了一会儿,邓场就到了。
几年没见,他还是老样子,只是神情比以前更严肃,目光显得更坚毅。
他的长相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永远的三十岁长相”,二十的时候像三十,四十的时候还像三十岁。
顾立春热情而得体地笑着,上前打招呼。邓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间,说道:“你又长高了些,看上去比以前更有气派。”
顾立春笑笑,他正要对向邓威介绍陈禹。
陈禹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来:“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邓威握着陈禹的手,看了他两眼,说道:“看你的眼神有些眼熟,你是……”
陈禹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道:“我姓陈,名禹,大禹治水的禹。以前在红河农场接受过一段时间贫下中农再教育,承蒙你们五场的干部和群众照顾,我过得还不错。”
邓威点头道:“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陈禹淡淡一笑:“原来邓场还记得我,一向可好?”
“还行。”
顾立春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就说道:“邓场,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谈。”
今天的饭菜与往常不同,无论是碗盘还是菜量都比较大气,大盆鸡肉炖粉条,大盘腊肉炒蒜薹,大碗红烧肉,很明显是为了照顾邓场的饭量。
邓场怕邓场下午还有正事,只拿出一瓶度数很低的米酒。
陈禹却说道:“小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邓场可是咱们的贵客,又是多年未见,咱们得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招待他。”
邓场道:“不用,咱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陈禹坚决要去拿好酒,最后他拿出两瓶茅台,一瓶竹叶青外加一瓶葡萄酒。
他把酒瓶一字排开,说道:“邓场,你跟很多人喝过,可咱俩好像没喝过。今天咱们好好喝一回,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邓场疑惑道:“咱俩没喝过吗?”
陈禹确定地说道:“确实没喝过,你当时在跟立春喝酒,我在旁边看着,你还不让我看。”
顾立春不着痕迹地瞪了陈禹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陈禹假装没看见。
邓威是洞若观火,坦然接下挑战:“我戒酒很久了,今天是故人相见,那就破例一回。”
顾立春惊讶地问道:“邓场,你真的戒酒了?”
邓威点头:“我现在这个工作跟以前不一样,身上担的责任更多,自由度更低,一言一行都得谨慎,怕喝酒误事,就一咬牙戒了。”
顾立春由衷地赞道:“你这意志力真非常人,赵叔戒烟也只戒了几年,现在又开始抽上了。”
提到赵志军,邓威随口说道:“反正明宝也大了,他想抽就让他抽吧。唉,他现在我们这帮人中过得最惬意的,大家都羡慕他。”
邓威这话是真心的。赵志军虽然现在还是个科长,但在五场资格老,同事尊重,领导看重,工作顺心。
几个儿女又特别争气,连顾立春在内,家里出了五个大学生。小满进了京城的大国企,赵明光的工作也不错,更不用说顾立春,他人已离开农场多年,可农场仍流传着他的传说。
工作顺心,儿女争气,夫妻和睦,亲戚邻里相处也十分和谐。偶有不长眼的人也不敢来惹。赵志军在红河农场是如鱼得水,悠游自在,还时不时地应儿女邀请出个远门,旅个游。去年来京城,今年要去花城看立夏,明年要去隔壁市看儿子赵明光。反正是羡煞旁人。
顾立春和邓威像老朋友一样谈论他们共同的熟人朋友。陈禹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给邓场满上一杯酒,热情地劝道:“来来,老邓,别只顾着说话,喝酒吃菜。”
邓场端过酒杯,边喝边跟顾立春说话。
两人聊完赵志军又聊到赵志荣,顾立春问道:“你见过志荣叔没有?”
邓场点头:“见过了,还一起吃了顿饭。”
共同的熟人聊完了,顾立春主动提起了邓场现在的工作。
“邓场,我对云河市的情况略有了解,关于怎么治理,我不大懂。我只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谈谈对它的看法。”
邓威点头,示意他讲。
顾立春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便侃侃而谈:“云河市由于环境和历史的原因现在比较穷,这些年一直发展不起来。但从我个人眼光来看,这个地方也有很多优点,比如它的地理位置就不错,三省交界,邻省皆是粮食大省和人口大省,若是能打通三省之间的交通,那未来是大有可为。”
邓场叹息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云河和其他两省之间还隔着山,要修路就得挖隧道,挖隧道成本高,难度大,地方财政目前无力负担,向上面申请,一直没有回复。”
顾立春道:“陈禹前两年投资了一家工程设备公司,他公司生产的工程设备可以大大降低施工成本。你可以让基建方面的专业人士跟他接洽一下。”
邓威看向陈禹,陈禹坐直身体,矜持地说道:“哦,是有这么回事,只是目前很多设备还在试验中,没有正式投入使用。”
邓威说道:“小陈,关于工程方面的问题,我们找个机会详谈一下。”
陈禹又给邓威倒上一杯酒:“这事不急,今天咱们先喝酒。”
邓威继续跟顾立春谈云河市的情况,顾立春道:“我的想法是利用云河与产粮大省邻近的地位位置,建造挂面厂、方便面厂和食品加工厂,等到路交好,就可以把产品销往全国各地。不过这只是初步构想,具体情况,我还得带着我的团队去实地考察后,再做决定。”
邓威笑道:“我代表云河市全体人民欢迎你们前去考察。”
陈禹看向顾立春,不动声色地说道:“立春,你要去考察,就得调整下半年的工作计划。我给你大致说一下你接下来的工作内容:5月你要组建化妆品公司的研发团队;6月你要跟医药公司就原材料供应问题进行第三轮和第四轮谈判;7月中到8月底,你跟你爸妈去你大哥挂职的青边县去考察和投资;9月你得去京城开会,顺便处理云水农场的事情。另外你还答应了立夏10月份去花城参观旅游,11月有东大校友聚会,以及两个公益晚会,你还许诺说今年冬天要带着全家去海南度假。”
顾立春:“……”
他无奈地问道:“你看过我的日程表了”
陈禹一脸无辜:“我从来没看过,你别忘了,我还兼任你的助理和秘书,你一整年的工作安排我都记在脑子里。”
邓威岂能看不出来陈禹的真实意图?他说道:“小顾,你要是实在太忙,不必亲自过去,派你的团队过去是一样的。”
陈禹接道:“邓场,我决定了,由我亲自带队过去考察。”
顾立春不置可否。
谈论完工作的事,接下来就是喝酒。主要是邓威和陈禹喝。
顾立春劝过两回,发现他们越喝越来劲,最后索性不管了,随他们喝去。两人从中午喝到下午,陈禹让人把午饭碗盘撤掉,端上晚饭,两人继续喝。
喝到最后,三瓶酒见底,陈禹还要去拿酒,被顾立春拦住了。
邓威先倒下,陈禹本来就在强撑着,一看对方已经倒下,他也放心地趴下了。
顾立春看着满桌的狼藉和两个醉鬼,叹了口气,他先把陈禹扶回房间,再回来扶邓威。
等他折回来时,却发现邓威正在利落地收拾桌子。
顾立春楞了一下,问道:“邓场,你没醉啊?”
邓威说道:“醉得不厉害,我戒酒时就给自己定了规矩,如果万不得已要喝酒,也要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没办事,这是我的工作性质决定的,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顾立春跟他一起收拾桌子,说道:“明白。”
顾立春把东西收拾到一边的小推车上,叫工作人员推走,又让他们泡上一壶茶,端上茶点,两人到花丛旁边的亭子里,连喝茶边谈话。
刚才因为陈禹的干扰,他们的正事还没谈完。
顾立春说道:“关于带队考察的事,我会尽量抽出时间亲自去一趟。”
邓威摇头:“没事,你忙你的。让陈禹带队也挺好,我相信他的眼光。”
顾立春笑笑:“他的投资眼光,还行。”
说来也奇怪,刚才有陈禹在,虽然有干扰,但两人的谈话畅通无阻,现在只剩下两人,反而谈话的节奏有些凝滞。他们是老朋友但又不能像真正的老朋友那样畅所欲言,他们中间有不少部分要刻意回避。
邓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小顾,我们已经谈完了熟人和工作上的事,最后说说一私人的事吧。”
顾立春“嗯”了一声,又道:“我私人的事太多了,倒不知从何说起。”
邓威:“我私人的事不多,我先来。我说一说我和我对象的事。”
顾立春忍不住打断了他:“邓场,私人感情的事,如果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邓威摆摆手,一脸严肃地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这一生不能对人言的事极少。”
顾立春肃然起敬,真的是肃然起敬,因为他自己不能对人言的事太多了。
邓威继续说道:“我对象是领导的爱人介绍的。我们熟悉以后,就开诚布公地交谈了一次。
她把自己的经历全部告诉了我,我也把我仅有的一点经历告诉了她。
我们彼此都能接受对方的经历,也能支持对方的事业和工作。
我们这种人,对于感情之事年轻时都不甚热衷,到了这个年纪看得更淡。
我们两人都觉得结不结婚,成不成家都无所谓。但是我们的工作环境,成个家会更方便些。可以排除一些外界的干扰和无端猜测,能更专注于工作。”
顾立春听完默然许久,才说道:“我大概能理解。你们这样也挺好的。你们都是有大格局的人,没必要局限于普通男女的爱恨情仇上。”
邓威喟然叹息一声:“也许吧,反正什么话到了你嘴里立意都能拔高。”
顾立春觉得谈话进行到此,已经够深了,该结束了。
他站起身,说道:“邓场,我扶你回房休息。”
邓威“嗯”了一声,两人穿过花丛间的鹅卵石小径,往客房走去。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路上,邓威突然感慨道:“这里的玫瑰花真香,跟红河农场的一样。”
顾立春说道:“是一样,就是从那里要来的种子。”
邓威轻声说道:“玫瑰花一样,人也一样,可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顾立春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只能沉默以对。
两人一齐沉默着,走到客房门口时,邓威扶着门框,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定定地望着顾立春,说道:“你选择了他,所以,我是输给了时间和性格?如果我再年轻10岁,如果我不那么干脆,是不是一切会不同?”
顾立春一时无言以对,他那么懂得说话的艺术,此时硬是想不出一句适合的话。
邓威惨然一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提起此事。我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意思。一切都成定局,我接受这个结局。”
顾立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歉然地说道:“对不起邓场,跟时间跟你的性格没有关系,是我个人的问题。当时,我有一些心灵上的问题没有解决。”
邓威固执地坚持道:“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你有心灵上的问题没有解决。”
顾立春突然笑了一下,不再跟他争辩是谁的问题,他把邓场推进客房,关上房门,然后快步离开。
他并没有立即回房间休息,而是一个人在花园子里散步,走累了才回屋洗澡休息。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陈禹还在熟睡,这家伙睡姿真差。他摇摇头,准备到隔壁去睡。不想。他刚准备离开,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搂住。
他问道:“你醒了?”
没人回声,顾立春费力地扭过身子,才发现这家伙还在闭着眼睛,根本没有清醒,闭着眼能准确无误地抱着他,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
顾立春甩不开陈禹,只能留在这个房间休息。
回床上后,陈禹酒醒了一半,愈发不安分,上下其手,又咬又啃的。
顾立春无奈地说道:“你闹了一下午,还没闹够?我今天给你面子,一直没说你。”
陈禹委屈地说道:“我差一点就输给他了。但凡这家伙出现的时机对点,性格不那么干脆些,都没我什么事了。他跟你相处的时间比我都多,你们刚才在饭桌聊得多开心呀,我都插不上话。你说这样的人,让我怎么平静地面对他?”
顾立春觉得如果不解决陈禹的心结,以后势必会影响到他到云河市的投资和工作。
他吁了口气,温和地劝道:“你没有输,感情的事没有输赢。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不要拿自己去跟别人比。你对自己要有点自信,你有你的优点和特点。我们以前相处的时间是不多,但每一段我都记在心里。你就像点豆腐的卤水,像菜里的盐,份量不多,但是没有你,豆腐就不像豆腐,菜也没有味道。此后余生我们都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陈禹对这番话十分满意,这几年,正常的、酸掉牙的情话他没少说,可是这只高冷又骄傲的小猫极少对他说这些,明明他更懂更会,可就是不肯说。今天倒是难得开了尊口。
他紧紧地搂着顾立春,不停地重复吸猫的一整套动作。
顾立春继续给他上课:“你以后要成熟点稳重点。别搞那些幼稚的小动作,这样会暴露你的自信心不足和小心眼。”
陈禹一边上下其手一边乖乖听训。
顾立春训累了,就叫停某人的动作:“停,睡觉。”
就在顾立春意识模糊,正要进入梦乡时,陈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顾小猫,你是一个有邪恶力量的天使。只要你愿意,凭你的口才和手段,你能把我和姓邓的同时哄到手。”
顾立春的睡意飞了一半,他假装认真地考虑一会儿,说道:“你倒是拓宽了我的思路,原来还能这样?看来,我的思想解放得还是不够彻底,仔细想想,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毕竟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禹怒吼道:“顾小猫,你竟然真的认真考虑了!鲨鱼不发威,你当我是锦鲤。”
说着,他欺身压过来。
……
顾立春没想到这一句玩笑话竟招来了麻烦,真是祸从口出。
次日醒来,他一看手表,已经10点了。
他刚醒来,陈禹就殷勤地端着一托盘早点进来。他过来把折叠桌打开,横放在床上,再放早点端上来。早点是现烤的面包、煎蛋和热牛奶。
陈禹说道:“你多吃点,我早上五点半就起来为你准备早点。嗯,我还顺便多做了一些给老邓,我的厨艺让他大开眼界。他吃完早饭后,我派了个司机把他送到市里去开会去了。不是我不想叫你,是看你实在太累了,我不忍心叫你。”
顾立春“嗯”了一声。
陈禹接着试探道:“小猫,我带队去云河考察这事没问题吧?”
顾立春说道:“没有问题,就派你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陈禹忙说:“别说一个要求,一百个要求都可以。”
顾立春严肃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你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开,考察的时候要实事求是。我们和邓威是合作共赢,他需要人去投资,我们也需要拓展市场。”
陈禹道:“我们投资人最讲究的就是理性,你得相信我的专业素养。另外,我也想通了。做为一个胜利者,我应该显得更大气些。”
顾立春点头道:“那就好,我信你。”
一个星期后,陈禹就带着团队去了云河市考察。他他们先透漏出合作意向,当地政府和上级部门,一看有兔子来了,这鹰也可以撒了,准备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修路。
他们这边准备修路,顾立春又让考察团去与云河交界的邻省转悠考察,对方一看财神要来,急忙热情招待。考察团对他们很满意,就是对交通和路况不太满意,对方一商量,赶紧把修路提上日程。
一个月后,顾立春的孟想集团公司就跟云河市政府签订了合同,陈禹的投资公司也随之跟上。东州的那帮商人,一看眼光奇准的顾哥和陈哥都去云河投资,不用人招呼,自己主动跑来投资建厂,谁拦跟谁急。一时间,面粉厂、罐头厂、饼干厂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
顾立春又说:“本地的教育水平不太好,会影响到劳动者的素质,进而影响到工厂的利润。”
于是,他带头捐钱,大家跟上,他们在本地建造了五十所中小学,还帮着政府盖了五所职业技术学校,跟当地妇联一起资助了数千名失学女童。
云河百姓:“这是哪来的活菩萨?还一来一大串。”
云河市一众工作人员:“……”
原来投资还能这样投,修路还能这么修?公益这么搞?学到了学到了。
顾立春忙着投资建厂,帮着建学校,忙着与各路人周旋,邓威更忙。他们几乎没有时间碰面。遇到需要沟通的问题,也多是电话沟通。
当顾立春在云河的投资工作步入正轨时,已经是八月了。
他给邓威打个电话汇报工作并作个告别,两人简短交谈之后,顾立春说道:“邓场,你是好领导,这个社会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要继续努力,不要把世界让给那些讨厌的人。”
邓威:“顾小刀,你言之有理,这话与你共勉。还有一句话给你,虽然我知道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多,但那句话一直有效: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必竭力而为。”
顾立春动容地说道:“邓场,我记住了。谢谢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