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润玉自从知道假凤知道无尽海域的存在之后,就令仙净转达给凰族宗亲,让他们加强巡查无尽海域,莫让凡人误入此处,虽然不过是人间短短几十年,说是历劫,润玉总也是担心若是假凤在人间受伤,会影响到他日回归神位的青凰。
若真是有损,便真的是哭也哭不回来了,更何况,昔年青凰身死,便是因为这无尽海域,润玉岂能让没有法力傍身,又失去神体的,弱小假凤靠近此地。
润玉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派人在无尽海域边上布下结界,唯有如此,润玉才能安心。
外有北临虎视眈眈,内有太后苻鸢把持朝政,其实容齐这个所谓的皇帝,当的也不怎么舒心。万幸的是西启的朝臣都是忠臣,都是真心诚意的忠于容齐,准确的来说,是忠于西启,忠于西启的子民百姓。
因而虽然容齐身体不好,西启却还是朝政清平廉洁,比之北临,更要胜过不少。
假凤坐在容齐对面撑着手发呆。而容齐正在批折子,眉眼低垂着,目不转睛兢兢业业地给每份折子上留下朱批。
认真的人果然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厚重的衣物都掩盖不住容齐那过分纤瘦的身体。
忽然,容齐捂着嘴克制不住地连声咳嗽,他眉头紧锁着,仿佛其间有解不开的愁肠与忧虑,一手捂着嘴一手死死的摁着胸口,连身体都剧烈颤抖着,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色,双眸里水光淋漓。
小荀子连忙进来准备照顾容齐,就瞧见假凤站在容齐身后,一手扣着容齐的下巴给容齐塞药,一手剥开容齐身前的衣物,露出脖子以下的点点皮肤。假凤塞完药后,就一手抵在容齐脖子于肩颈相连接处的中线之上,胸骨上窝中央,轻轻摁压着,另一只手压在容齐的大拇指之下,两筋之间的凹陷处,同样也是轻轻按压。小荀子看了一会儿,发现假凤没有图谋不轨的意思,也就转身悄悄离开了。
假凤手上的力气极其巧妙。容齐觉得有些微微发疼,偏又很舒服,连推拒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傻乎乎待在原处由着假凤操作。
假凤按完甩了甩手,“如何?可舒服些了?”
容齐虽然饱受病痛折磨,脸色总是憔悴又苍白,此刻竟微微浮出些红意来,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姑娘请自重!”
假凤闻言轻“啧”了声,觉得这个狗屁病人实在不识好歹,指尖轻点,把容齐给定住了。假凤笑得有些恶劣,“陛下,这个穴位半个时辰就能解开,好好享受吧,不要想要用内力撞开,我点穴手法颇有不同,凭你是解不开的。”说完甚至在容齐眼前打了个转儿,兴高采烈的出门去了。
小荀子在殿外立侍左右,看假凤出去了连忙进去看看容齐的情况,惊讶的发现容齐被点穴了,定身在原地,失声惊呼,“陛下,陛下您怎么?”
幸好假凤虽然点了穴定身,却没给容齐点了哑穴,容齐回答小荀子,“方才朕让她自重,这姑娘就生气了,把朕给点了。小荀子你去叫隐卫来看看能不能解吧。”
小荀子愣了一下,低声应到,“诺。”小荀子一面外殿外走,一面又很无奈,人姑娘好心按摩偏被说成不自重,岂能不气,何况这假凤姑娘瞧着年纪也并不太大,可能比容乐公主还要更小些,虽是医者,但也是女子,自是不会将这句话轻轻纵了过去。
隐卫站在容齐面前,研究了好半天,也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解开穴道,均是以失败告终,“属下无用,请陛下降罪。”
“罢了,是朕心怀侥幸了。这姑娘进出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她下手点穴岂能轻易解开。”容齐叹道。
隐卫心里好奇容齐口中的“姑娘”,却又被身份所束不敢出言询问,又说起另外一桩事情来。隐卫从衣襟里掏出来一本书,递给小荀子,道,“属下此来也是为禀报雪孤山一事,这是从雪孤山得来的半本医书,这上面记载着陛下您要知道的内容。”隐卫看了眼容齐,继续说到,“据说二十年前有人向雪孤圣女讨要此书被拒绝,在争抢过程中书被撕成两半,前半本书被人拿走,后半本书被雪孤圣女藏于清风洞中,就连雪孤圣女的徒弟萧可姑娘都未曾见过。”
容齐喜不自胜,欢喜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陛下若不信任老身,老身也不会多作纠缠,免得伤了和气。”假凤语气轻飘飘的,说着指尖微扬给容齐解穴,“陛下,老身便当从未给您把过脉瞧过病,后会无期了。”
其他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唯有小荀子反应得最快,跪伏下来,挡在假凤面前,“姑娘,陛下是您的病人,您身为医者,怎能放弃自己的病人呢?”在小荀子看来,一个虚无缥缈的雪孤圣女,远没有现在看得见抓得到的假凤靠谱,而且虽然假凤为容齐诊病尚未满七日,但是这七日内,陛下鲜少咳嗽受苦,也未发现假凤有所图谋,小荀子岂能轻易纵她离去了。
假凤摇摇头,轻轻推开了小荀子,叹道,“你可能不大了解老身,老身和旁的医者不同,最是忌讳一个病人寻两个大夫,特别是自己的病人。容齐犯了老身的大忌讳,老身不会在再治他了。”假凤说着,递给小荀子一个约摸半尺高的瓷,“这是养身缓咳的药丸,里头大约有三四十枚吧,你且给容齐吃着,也算了解了老身对他这点微妙的熟稔之感了。”
小荀子一怔,几乎落下泪来,小荀子和容齐自小一起长大,知道容齐所有的不甘与痛苦,他的爱他的恨,他都一清二楚。因为清楚,所以心疼……所以他不能让假凤就这么离去了,假凤一旦离去,若是假凤不想现身,便谁都找不到她……那……陛下怎么办呢?
容齐分明刚刚才吃了药,却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止都止不住,“假凤姑娘,朕并无此意。”
假凤似笑非笑,“哦?”
容齐沏了杯茶,递给假凤,温声细语,“今日之事,是朕小心眼了,姑娘是医者,医者心中只有病人和无病之人,并无男子女子之分。”
假凤似笑非笑的看着容齐,心中不知是戏谑更多,还是难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