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0—念君—卷6深宫空长叹
十月后,已是许久未下过凡的生一和青袍再度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但这次他们不是来为牵错的红绳弥补过错的,而是来为斯沥送上最宝贵的礼物。
自从那日从西郊岭回去后,斯沥便彻底变了一个人,整日活在血影刀光之中。
与海若厮杀了整整十月,终在前几日,海若国君投降,归顺于西岳,成了一方的霸主。
斯沥终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坐稳了这把龙椅,往后不会再有人称他无能,只会三跪九叩唤他圣名。
可就算他坐拥了这不尽的财富与名誉,他还是心觉寂寞,终日将自己锁在寝宫之中卖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他的痛觉。
今夜,月色笼罩,明晃晃的月儿透过窗打射进他的宫,寂寥得令人生冷。
“怎么又没酒了!”斯沥看着空空的酒壶,撒起了气,只见他将酒壶猛然朝前一砸,碎片满地,“来人!来人给朕拿酒来!”
可良久过去,都没有半个人影,斯沥见状,更是恼火,但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时,眼前便忽现两个人影。
“这喝酒能逃避一时,可却逃避不了一世。”
“你……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朕的寝宫!”斯沥看着跟前陌生的两个面孔,顿时清醒了过来,急忙拔出护身的宝剑,冲向前者,可还未近其身,便被其一把制服在地。
“还真是个性情暴躁的小皇帝。”桎梏住斯沥双手的青袍边说,边看向一旁躲闪开的生一,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生一看了看怀中的襁褓答着,可这话刚说完,那小家伙就哇哇大哭起来。
听闻孩子的哭声,斯沥有些吃惊,急忙询问着:“你们是何人?怎会怀抱着孩子?!”
“我们是何人,你便不需管了,我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个孩子。”
“你们究竟想说些什么?”
看着一头雾水的男人,生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卖弄关子,直接将实情道来:“这是你和朝榆的孩子。”
“朝榆?”
“哎,原来至今,你都不知道她的真名,朝榆就是萨娅,就是那被你一而再再而三伤害的女人。”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在西郊岭时,她便已是坠崖身亡了!”
看着跟前这个咆哮的男人,青袍不由得紧蹙了眉头,握紧了拳头:“你也知道她坠崖身亡,可她是为何死的?还不是你一手所造!”
见青袍攥起了斯沥的衣襟,生一连忙上前来劝架:“好了好了,都冷静一些!”他将二人隔开,随之看向斯沥,“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便将这所有的真相给你看。”话罢,他便一挥衣袖,只见眼前浮现出昔日的往往——那些朝榆被陷害的真相。
斯沥看见,原来他与容蓁蓁的孩子,是她自己不小心导致孩儿早产夭折的,而为不受责罚,亦是为了进一步博得自己对她的怜爱,她与达菲一起栽赃陷害了朝榆。
他看到,达菲这个毒妇,因小蒲子发现了那些麝香是她所放,所以不仅设计将其害入大牢,而且还在小蒲子出宫后不久,便派了杀手去取了其性命。
难怪那么久以来他一直没有小蒲子消息,原来是他已经不在人世……
他还看到,原来那时是容蓁蓁为了苟活,谎称自己是西岳的皇后,可却赔上了性命。
是她的自私害死了她,而不是朝榆。
甚至于,斯沥还看到了他母妃之死的真相。
那夜,大皇子霖木的母妃派出了杀手前来昭阳寺暗杀他的母妃,幸亏了妍瑶及时发现,便带着其开始了逃亡。
就这样主仆两人逃跑之旅,从西岳的中部直接跑到了西部,可最终还是被追凶发现。
斯沥的母妃为了保护妍瑶,死于了杀手的剑下。
而得以幸存的妍瑶误闯了兀野边境,本是要被处死的她,碰巧被来到边境处勘查的兀野王所赦,并对其一见钟情,带入了宫中。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许是真相来得太猛烈,叫斯沥不敢面对,他拼命摇着头想要否定这一切,可眼眶中却有泪止不住地打转。
从头到尾,都是他轻信了他人所言,从未给过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最终亲手杀死了她。
“可事实便是如此,但这一切也怪不得你,若要怪,只怪你们上世恩怨。”生一长叹一声,紧接着画面转变,浮现出的是他与朝榆的前世。
上一世,他是峰山派玄纯真人座下大弟子,武功盖世,前途无量,可奈何,中途误入情网,不可自拔。
他爱上了朝榆,便注定是一场悲剧。
她自幼丧母,被邪教魔头所收养,是武林江湖中人尽皆知的毒蛛,美丽却致命,凡是靠近的猎物,都逃不过她的巨网。
一场下山历练,令斯沥与朝榆相识,但那时他不知她真实身份,一直相信着她的谎言,以为其是荷花坞的女弟子。
就这样,被朝榆一步步利用,朝榆借用斯沥偷出了峰山派的镇派之宝,而斯沥,则是被玄纯真人处以刑罚——万箭穿心而死。
他怀着无比的恨意死去,以至于死前许下了这一个毒咒——下辈子他不要再爱上朝榆,而是要叫她迷恋上自己,并且这份爱,永无结果!
斯沥要让她尝尽自己所遭受的一切痛苦!
而亦是因这个毒咒,他才会在每次对朝榆有所心动时便心生厌恶,才会对她刻薄冷淡,才会对她如此决绝。
这只因他两的姻缘线上结出了一个死结,彼此纠缠,却又相互折磨。
在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后,斯沥早已是啼不成声,见状,两小仙童也不由得跟着伤了情绪。
但人的七情六欲便是如此,爱怨不由己。
“那她呢!她现人在哪!”斯沥抬头,一把抓住青袍的胳膊问着,渴望能够从其嘴中得到一个好的答案,可等来的却是一声叹息。
“她坠下崖后,肉身已是死了,幸得我们仙尊所救,留有灵体,但……为给你诞下这个孩儿……她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斯沥红着眼质问着,但青袍又怎么忍着告诉他,从今往后,世间再无朝榆。
“斯沥,从今往后,好好活着,莫要再以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好生将你们的孩儿养大。”
生一怀抱着孩儿,将其轻柔地递到他的怀中,而本是啼哭不停的孩儿,在入了斯沥怀中的那一刻,便破涕为笑,似是感应得到,这是他的父亲。
“龙儿……我的龙儿……”斯沥看着向自己盈盈笑着的小家伙,却不禁流泪。
他有着与自己相似的鼻唇,却拥有着一双同他母亲一样独特魅力的琥珀瞳孔。
“朝榆给他取名念君,因为在与你分别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你,哪怕你并不爱她。”
“念君,念君……”斯沥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自至生一和青袍离开,直至殿处他们所设下的结界散去,担忧的侍卫宫人冲进,直至天的一方卷起丝丝缕缕的霞云。
天亮了,阴霾,也终将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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