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包

一个包

“嘭”的一声,月桥手中的银箸一下落在了桌上,乒乒砰砰的不断发出声响,她手心下意识紧紧抓着,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双瞳一下放大,好一会儿才稳着身子,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不好了?”

不等下人回话,她红着眼眶站起了身,抬脚就往外走,绿芽跟在身后,脸上也急得很,回过神儿的余氏等人忙跟了出去,一路追着她到了大门外马车边才把人追到,余氏格外担忧她现在的状态:“小桥,你别急,娘陪你回去。”

月桥脑袋木木的,但还是坚定的摇摇头,道:“我自己行的。”

说完,踩着矮凳,带着绿芽等人眨眼间就在余氏等人眼中离去。

月家一行人站在门口,心里都担忧不已。也不知道小树儿怎么样了,明明来时她们还询问过月桥,说人好好的,这会儿被他祖母接了去打趣儿,都接了几月了,也算放心的了,何况还有几个丫头们伺候着,若是这么些人都顾不过来他一个小小的人儿,那……

也不知是哪位没眼色的下人在这当口却立在一边儿问道:“老爷,夫人,不如先用饭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用饭!”月当家在家里向来是个老好人的面儿,这是第一回当着众人的面儿发火,发了火还不解气,憋闷着在心里头难受得紧。

那个娃娃……他还记得才出生的时候的模样,小小的一只,怎么就……

余氏也难受,但没法子,如今家里头的人都失了分寸,她就更得稳住了,拍着月当家的胳膊说道:“老爷别慌,先派人去宁家外头守着吧,总有消息传出来。”

月当家幽幽的叹着气,眼神虚虚的看着城东的方向。

马车上,月桥唤了来通报的下人详细的问着,她眼里泛着猩红,脑子里虽然是一片混乱,但声音却越发严厉:“你老实说,小公子到底怎么了,若是不说实话,本夫人要你狗命!”

来通报的下人这会子哪里敢有半分敢说谎,慌慌张张的点着头头:“少夫人明鉴,少夫人明鉴,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大房主院里头传了出来说小公子不好了,大夫人还请了御医,又唤了奴过来通报少夫人,奴绝没有半丝说谎,若是有半路假话,愿受那天打雷劈。”

下人的话一字一句的传进了她耳里,被惊得一直未能回神儿的脑子这才渐渐清明起来,她不禁想着,若是真如这下人讲的这般,连御医都来了,其一是小树儿真的是伤得太严重,但还没到她最担心的那种情形不是?

坚强如她,也不由朝着绿芽寻求一个心安:“树儿他,没事的,是不是?”

那声音轻轻脆脆的,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一般,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花,在里头滚动却没落了下来,这样脆弱的她绿芽何曾见过,在她的记忆里,便是当初那样冒着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慌乱到手足无措,绿芽反而忍不住落了泪,拉着她不住颤抖的手泪水连连:“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小公子吉人天相,如今还有御医在侧,定然好好的。”

这话,便是她们心里最深的期盼,期盼着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说不得是大家太重视小公子了,所以慌了神,闹了笑话也不定不是?

主仆两个相互安慰着,等马车一到宁府门前,月桥先是一愣,随后仿佛清明了一般,眸子一下定了下来,也不待门房门端来矮凳,轻轻一跃就跳了下去,这下换门房愣住了,待月桥主仆两个走了后,先前通报的下人轻轻哼了一声:“还不快放回去,少夫人都进去了。”

等着月桥的有点多,她甫一进门,就有丫头拦着她说道:“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她直视前方,连理也未理,一把把拦人的丫头挥开,气势汹汹的一路冲进了安氏的院子里,她到的时候,御医正给宁树儿把完脉,内室里头床上,宁树儿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但他一直哭,闭着眼睛哭,哭得声音都哑了还是不停的哽咽,听得月桥心都碎了一般,一把扑过去,双手伸过去,却在要碰到小树儿时停了下来,她侧身问着一旁的御医:“到底怎么了?”

御医微微垂了头,道:“回五少夫人,小公子是受了惊吓,喝几副安神药就行。”这么小点的孩子能受了惊吓,可见这宁府上下也不安宁。

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月桥稍稍安了心,但见哭个不停的宁树儿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还是哭个不停,又问道:“那为何小公子一直哭个不停?”

说话间,她轻轻抱起了小树儿,在熟悉的怀里,宁树儿下意识的拱着身子朝她怀里钻,但哭声更大了些,月桥只得轻轻拍着哄了起来,突然,守在床边儿的绿芽惊呼一声儿,指着宁树儿的后脑勺惊呼:“小公子脑后有个包。”

月桥一滞。为什么受了惊吓后脑勺会有包?

他小小的人儿被这么多人顾着,除非摔了下来,否则,怎么摔在后脑勺?

想到这儿,她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瞥过离得稍远一些的安氏和跪在门外的几个伺候小树儿的丫头,把心里的翻涌按了下来,又把宁小树儿轻轻搁在床上,撑着他的小脑袋瓜,示意绿芽:“你把公子的衣衫掀开,瞧瞧他身上可有其他的伤处?”

“是。”绿芽一点一点的掀了宁树儿的小衣裳,见他身子和背都光光滑滑的,朝月桥摇着头:“奴婢瞧着倒是瞧不出,不如请御医一一来验一下?”

对此,月桥自然是允的,她便御医微微额首:“劳烦御医了。”

“少夫人严重了。”御医说着就替换下了绿芽,一处一处的在宁小树儿身上摸过,月桥眨也不眨,连声儿也不敢出,就怕打扰到御医检查,而不用后脑勺直接压在床上,宁树儿的哭声小咯很多,御医不敢耽搁,很快检查完了,他放下小树儿的小衣裳,对月桥说道:“禀少夫人,小公子身上并无伤痕,如今瞧着只有脑后一处,微臣开点药给小公子敷一敷,平日里睡觉注意别搁着碰着就行。”

月桥长长的叹了一口:“多谢御医了。”

御医不敢居功,忙道:“是微臣未能注意到外伤,还请少夫人莫要责怪才是。”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御医,她被安氏拿帖子请来后,这房里的人都未曾同他说过关于小公子除了受了惊吓之外别的东西,所以他也只道小公子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哭闹不停,没注意到别的。

“自然不会。”月桥心急宁树儿的伤势,便绿芽努了努嘴:“绿芽,你同御医去拿药。”

“是。”

“微臣告辞。”

人走后,房里顿时静了下来,月桥也没理踌躇着不敢上前的安氏,用小包袱裹了人,小心的不让布蹭到了他的后脑勺,抱着人回了莺歌院。

“那个儿媳妇儿,你听我说……”

路上,遇到阮婶和庞婶两个小跑着过来,直到见了她才松了气儿,小心的看了看她怀里的小娃,如今宁树儿已经不哭了,只是还一抽一抽的,不禁心疼的连连说道:“天杀的,若不是我们两个老的出去采买去了,怎么容得她们这么欺负人。”

“先回去。”月桥压着声音,怕她们吵着小树儿,又拉着一旁的包袱一角遮了遮他的小耳朵。

阮婶和庞婶两个顿时禁了声儿,连连点头,等回了莺歌院,绿芽也拿着御医开的药匆匆赶了过来,先是给宁树儿涂了外伤药,便是十分小心,但已经肿起来的包还是让宁树儿阵阵痛,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只是,他已经没有眼泪哭不出来了。

几个人围着他看得都于心不忍,若是换了别的事儿也就依他了,但这关系到他的身体,就是忍着泪花儿也要给他上药,等一个包抹完了药,众人都如临大敌一般。

宁树儿又睡下了,可怜巴巴的拳头抵着唇,爬在月桥身上,在她颈窝处微微吐气,绿芽方才去拿药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会便压着声音同她说道:“少夫人,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小公子是从小床上摔下来的。”

“那么多人,小床四周还被顾着,怎么摔下来的?”这个理由,她第一个不信。

“是这样的……”

今儿大房的姨娘们去了安氏房里请安,也看了会儿小公子,坐了坐就走了,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兰姨娘也来了,打从她有孕后,大老爷就让她安心在思兰院里养胎,如今已经怪胎七月的兰姨娘却出现在了大房里头,说是给安氏请安,但她那排场比正室还大,说是来挑衅的还恰当。

大夫人安氏也不是个好性子,当即就跟兰姨娘争辩起来,就在这争辩间,小公子吃了奶,正被丫头抱着要放小床上,却在哄闹间被人给推了一把,就这一下就让宁小树儿从她手里落了地,还是旁边的丫头们反应快,接住了人,绕是如此,还是让宁小树儿脑袋上摔了个包起来,又被惊吓了一番,就哭起来没完没了,争辩闹哄的人一看这才懵了,随后安氏怕有个好歹,立马让人拿了帖子去请御医和通知她,后头的事儿,她也知道了。

说来,宁小树儿这也是无妄之灾了。

但月桥想得却更深,哼出了口:“这平白无故的,那已大腹便便的兰姨娘又怎么出现在大房主院里头?且正好我不在树儿就出现了危险,若不是接的及时,那……”

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不是,听说大老爷一早也回来了,还去了明德堂跟老夫人问安呢。”说起兰姨娘的反常,阮婶顿时也想起了这一桩事,因为老夫人年迈,平日里也只有初一十五这一大家子才会过去请安,怎的小公子才出了事儿,后脚大老爷就去了明德堂。

她不知道,月桥却想起了刚进门的那一出,冷笑起来:“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他那爱妾去他跟前哭诉了一番,他当公公的不好跟我说这些,可不只得借着老夫人的面儿?”

细想起来,当真是心寒不已,嫡孙子还不知道有事没事,人不来问候一声就算了,还为了罪魁祸首东奔西走,这些人一个个的是当她好欺负吗?

她儿子受的伤,掉的泪,她都会一一找回来的!

外头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宁衡掀了帘子快步走了进来,一边问道:“树儿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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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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