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衡阳雁去
艳阳高照。
就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就在那万军丛中,两匹白马向着南方飞奔而去,如入无人之境。
“义叔,你在看什么?”
注意到身旁人的眼神不在前方的李牧,毫不在意两旁呆若木鸡的甲士,而开口如此问道。
一听此问,孙海义才是收回了落在三万军队最前方的视线,看向了李牧。
“没什么,只是好似看到了个故人罢了。”
话音落下,孙海义便即抽动了手中的缰绳,身下的马匹也立刻加快了步伐。
而李牧倒也没有多问,便即追了上去。
很快,二人就从军队的末尾,冲出了三万大军的阵仗。
“少爷,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你说。”
“为什么要让他下心魔大誓,而不干脆以他为质,逼易侯撤兵?”
孙海义看向李牧。
而李牧却看向远方:“让他撤兵,犹如饮鸩止渴。陈京平在易侯看来,是个可以用,更可以在关键时刻抛弃的棋子。而陈京平因为急于展现自己,所以才会中了我的计,从这一点上也可以佐证我的猜测。”
孙海义顿首,但随即又回头忘了平阳城一眼。
他的眼底,仍有留恋。
“少爷,我们此去,又将在何日才能回家?”孙海义如此问着,声音之中多少有些落寞。此刻的他,也全然没有了年轻时以天为盖地为庐的豪气。
李牧看了看他,却没有回头看平阳。
“何日回家,我无法测算。”李牧说着,便又看向了远方,“但一定不会太遥远。声势浩荡夺走我家的贼,也终将屁滚尿流地被我所驱逐。”
“那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孙海义看向李牧。
而李牧手执缰绳,纵马狂奔,又一次将孙海义甩在了身后。
“黑风寨。”
在二人的后方远处,已经回到军队最前,坐在马背上的陈京平,还是忍不住望向了已经远远离去的那两个人。
恨得牙根痒痒。
“少主,是否进军平阳城?”身旁,背着弓的刀疤眼陈初一上前询问,才是将陈京平的视线与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陈京平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已经得到了平阳城,自然要进军。但所有兵士,不得欺压百姓,也不得进入城主府半步,更不能擅自去追杀李牧。凡有违者,行伍皆杀。”
听得此话,一将领当即跨身下马,上前谄媚道:“少主英明果决,若有朝一日主公成就大业,今日少爷对百姓秋毫无犯的美名,也必将名垂千古!”
“拉下去,掌嘴!”
陈京平心中怒火横生,顿时冷呵一声。
而此时,周旁无一人为那人求情,那人也自是在哀嚎声中被带了下去。
随即,陈京平看向了陈初一,道:“今日我不费一兵一卒便攻下平阳城之事,你如实禀报父侯,一个字也不要漏。不过,关于阵前对峙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提。”
“属下明白。”
陈初一躬身抱拳,随即便又转身面向了城主府的方向。
“进军!”
……
黑风寨内,今日歌舞升平。
不论是酒碗还是酒缸,都在此间相撞乒乓作响,尽显着各自的豪迈。
而所有的一切,都被虎皮椅上的陈黑风尽收眼底。
他一手捧着酒碗,不时吨吨下肚,一手搂着个女子,不时上下其手。虽然已经被剥夺了做男人的资格,并且也完全对美色失去了兴趣,但他毕竟也还是黑风寨主,是要面子的。
“老大,这下可好了,大军攻入了平阳城,李牧那小兔崽子可是插翅都难逃了,他死定了!”在前方近旁,一喽啰抱着个酒缸子,便对着那陈黑风如此说道。
陈黑风一听,登时冷笑一声,细声细语道:“那小子也是死有余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黑压压的军队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这平阳城说打就打了?”
“老大,您也甭管那兵马哪儿来的,那都不管咱们的事儿,咱们今天尽管敞开了逍遥,不就得了?”那喽啰醉红了脸,就连说话都有些打磕巴了。
而陈黑风一口把碗里的酒喝了个干净,便即推开了怀中的女人,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碗高高举起。
啐!
碗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时之间,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也都汇聚到了陈黑风的身上。
陈黑风阴冷冷的脸,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自从他被孙海义阉了之后,就变得喜怒无常,此刻众人自然也是谁都不敢惹他不快。
可突然,阴沉着脸的陈黑风突然咧嘴一笑。
“接着唱歌,接着舞!”他说完,便就坐了下来。
此时,大堂上的众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便接着嘈杂了起来。
在这种欢快的氛围之中,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一名小卒从谷口方向跑来,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大堂,跑到了陈黑风的面前。
“大,大,大哥,不好了!”他大喊道。但这个声音,却被大堂内嘈杂的声音所掩盖。
陈黑风不耐烦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是,是,是李牧来了!”
小卒又一次大喊。
而这个名字才刚刚进入陈黑风的耳朵里,他的胯下瞬间便传来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定格在了原地,纹丝不动,持续了许久。
“大哥?”
那喘过一口气来的小卒上前,手在陈黑风的眼前晃动的两下。
而陈黑风视线转移道小卒的身上,只听‘啪’的一声,那小卒直接被一巴掌拍飞到了大堂的中央,七荤八素地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再次止住了一切声音。
但这次,还不等他们看向陈黑风,一个声音就从屋外传来。
“黑风寨主,好大的脾气啊。”
李牧径自走入屋内,远远地看着那虎皮椅上的陈黑风,脸上露笑。
众人扭头望去,第一眼便就看到了站在李牧身后的孙海义,一时之间所有人皆倒退数步,竟是直接在李牧周围空出了数丈来。
“李牧。”
黑风寨主缓缓起身的同时,一字一顿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而李牧微微一笑,一边拾起脚边桌上未开封的酒坛,一边说道:“难得黑风寨主竟然还能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说完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酒坛的封口打了开来。稍微闻了闻后,便当着众人的面,仰起头自顾自地喝起了酒来。
“你可是平阳城主,我当然要牢牢记住的你的名字,”黑风寨主眼底放光,“李牧这个名字,让我刻骨铭心。”
李牧却没有再回应他,而是自顾自地喝酒。
“今天这场酒,不知为何我越喝越不得劲,直到现在你来了,我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说话间,陈黑风一脚踩过面前的桌子,便即拿起了桌上的那一坛酒,朝着李牧的方向一步一顿地走来。
仰头喝酒的李牧垂下目光,看着渐渐走近的陈黑风,却还是没有止住喝酒,直到口中的干燥略微缓解之后,他才是放下了酒坛。
此时,陈黑风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就看着身前的陈黑风,一语不发,纹丝不动。
“你不让孙海义,对我动手吗?”陈黑风瞥了眼李牧的身后,如此说道。
而李牧不露神色,道:“江湖道义,好人总是被迫杀人的。”
陈黑风眯了眯眼,脸上阴冷之气逐渐浓郁。
他将手中的酒坛撕去封口,稍微晃了晃之后,便即向上高高举起,而目光也随之定格在了李牧的身上。
下一刻,酒坛朝着李牧坠落,而李牧依旧一动不动。
在李牧身后,早已汇聚的灵力此刻已然自孙海义的掌心,散出光华。
乓!
酒坛砸在了酒坛上,发出了个不轻不重的声音。
“干杯!”
陈黑风看着李牧。
而李牧眯了眯眼,虽然疑惑,但还是仰头,与陈黑风一同将各自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
当两个酒坛被齐齐丢到地上之后,陈黑风忽然大笑了起来,道:“我比你更早喝完一些,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疯了?”李牧眯眼看向面前的陈黑风,问道,“我让孙海义断了你的根,难道那天孙海义把你的脑子也给打了?”说话间,李牧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孙海义。
而陈黑风听罢,又是一阵大笑。
“这么多天来,我黑风寨所有人一定都想问这个问题,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问,只有你,你这个始作俑者敢问这个问题!”陈黑风说道。
李牧看着陈黑风,疑惑而不语。
陈黑风接着说道:“你下令断了我的根,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对你恨之入骨,也的确,一开始几天我真的恨不得把你撕碎嚼烂,剁成肉泥。”
他转过身去,朝着虎皮椅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后又转身看向了李牧。
同时,他的手上流转出了灵力,灵力的气场随之笼罩在所有人的感知之内。
“少爷,他已经突破到成武境后期了。”孙海义低声道。
而陈黑风收回灵力,说道:“没错,多亏了你,是你让我没有了那些世俗的欲望,我停滞了二十年的修为才得以在这短短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得到突破!老子恨死你,也喜欢死你了,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