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芒山新雨

第十五章 芒山新雨

二月初三,在一连寻找张青五日仍旧无果后,张府人马终于放弃继续寻找的念头,再次出发。

张容玉跋扈不假,但是心思极为细腻,昨日余长安的那一句“你认为的好人,未必是好人,反而你一直觉着不是好人的怪人,其实很有可能是一个好人”让她思量了许久,在联想起这些年张青到来之后的种种事件,心中多少有些疑虑。

自从离开厄莱城开始,这一路行来,方向却未曾偏离半分,皆是一路直奔东南,而且正应了书中的那一句“江南冬月暖如春”的说法,虽然潼湘郡远远算不得江南,但依然比紧邻齐乜山的厄莱城温暖许多。

余长安与王小仍旧跟在张大小姐的车马身后,一路吃灰,只是这一次少了总是来套话的张青,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出行那位跋扈位居东陵城第一名的大小姐难得发了善心,没有再找二人的麻烦,这让王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心里对祈祷了几天的菩萨万分感激,虔诚无比。

一路走来想必是有些枯燥,王小抱着木剑对余长安说道:

“余大哥,前日你教我的刺撩劈扫四种剑式,俺已经练的很熟练了,这几日早晚都不敢怠慢,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可是…”

“可是什么?”

余长安问道。

少年犹豫在犹豫,终于开口说道:

“可是,仅有这四招,根本打不过别人啊,江湖上的剑客不是都有一套叫的上响当当名字的剑法麽,余大哥你这也忒简单了些。”

估计是怕惹的余长安生气,王小话说道一般,就已经开始降低音调,显得有气无力。

看着这个个子尚且不到自己肩膀的少年,余长安反问道:

“那你信不信我?”

王小急忙说道:

“当然信了,余大哥是俺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剑客。”

余长安点头道:

“当时我和一个老头练剑,也是有着和你一样的想法,不过我那时还不如你,可信可不信,我那时必须得信,所以就是这么练下来的。”

少年哦了一声,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余大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余长安继续问道:

“苍决心法的吐纳口诀你记得怎么样了?”

听到余长安问起此事,少年有些愧疚的挠了挠头,他说道:

“对不起余大哥,俺脑子笨,昨晚记了半夜,结果今早起来就只记住了一半,俺也尝试了向余大哥所说的那样吐纳气息,可是还没是有感觉到体内有清凉之气在肺腑内盘旋,余大哥,俺是不是他们说的没有天赋,这辈子都无法修炼内力?”

在潼湘城休整的这几日,余长安先是教授了王小剑道基础的刺撩劈扫,随后将齐玄当年修炼的苍决心法背予少年,至于他能记下多少,学会多少,那就不是他余长安的事了,余长安虽然不信命,但是他信缘,如今的他还没有想到收徒,更没有资格收徒,就好比是力所能及的交给这个向往江湖的少年一只木筏,他能否推动,又能否泛舟,那就看他自己的缘了。

余长安看着少年一脸沮丧的神色,他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说道:

“我认识一个人,二十岁之前,武道修为还未入品级,三十岁的时候才不过八品而已,你知道四十岁的时候他到了那一步?”

王小摇摇头。

余长安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品,十年时间由八品入四品,并且是家族一个小小士族,挤入了厄莱城两府之中,最后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所以天赋这东西有好有坏,关键还是看自己。”

王小仿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重重的点着头。

离开潼湘城向东南行驶三日,昏暗了三日的老天爷竟然下起了冬末的头场雨,二月初六下冬雨,这对余长安来说,还是人生头一遭。说是巧合也好,误打误撞也罢,余长安离开客栈前,他还真准备了一把油纸伞,本来是看到天色不好,担心路上风雪大作,这才特意准备的,没想到还给用上了。

张府的扈从死士自然不惧怕这等冬雨严寒,尤其此时即将进入芒山地界,前后一百一十里荒无人烟也无处躲避,因此依旧在雨中前行,至于四名女婢,则是早早的被张容玉叫到了马车之内,不得不说张大小姐虽然给人的外向表现十分跋扈,但是对自己身边的近人还是极为用心,最起码不是一个对下人心狠手辣的主子。余长安走在马车之后为王小撑伞遮雨,本就身子骨瘦弱,而且年纪尚小的少年,哪里忍受的了冬雨吹打的滋味,他双手抱在身前,身体仍旧止不住的发抖。

余长安忽然想起来当年与齐玄在一起时争论的一幕,当时二人煮酒谈论五十年前,王朝东南大旱,三年之间颗粒无收,东南黎民为了活命只好舍弃故土闯过西山奔走帝国西北,这也是闻名王朝的闯西山事件。当时有一本地理志传记载,说闯西山十年之间,约有三百七十万人奔赴西北,而真正踏上西北这片土地的,竟然连七十万都没有,余长安当时问齐玄为何会死三百万人,齐玄便说,这一路行来饿死之人一百万,病死之人一百万,冻死之人一百万,当时余长安便不置可否,前两者他还姑且能够认同,至于这冻死的一百万,他实在是想不通,闯西山自然不会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而且王朝东南四季如春,怎么会冻死这么多人,直到此时,真正见识到了这所谓的雨寒,尤其是普通人面对这雨寒的反应,他才相信齐玄当年所言不假。

张老员外的马车缓缓停在余长安二人身前,他挑起车窗,对余长安说道:

“余少侠,冬雨寒冷,我看这娃娃已经快要冻得受不了了,快来车上避一避。”

余长安笑着点头,让王小上了张老员外的马车,而他则仍旧撑伞前行。

见此,张老员外也不好强求,他放下车帘继续前行。

进入芒山,大陆逐渐变为小路,小山也逐渐化为大山,车马在山缝之间穿行,两侧高山纵横不断的向小路挤压,大有山势巍峨欲压人之感。

冬雨雨势逐渐变大,冰冷的雨点敲击在油纸伞上怦然作响,夹杂着西风更是寒意刺骨,余长安放目远望,透过雨幕在小路尽头,一道魁梧身影静立雨中,恐怕已恭候多时。

二者相聚二十丈,张府车马停了下来,显然感受到了此人的来者不善。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看清,雨中山路前,站着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远胜寻常男子的女子,女子双手负于身后,闭目凝神,她既没有撑伞,也没有身披蓑衣,任凭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而在她身前,两柄七环大刀正插入地面之中。

一名身材修长的扈从死士见此情景,抬起手臂,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他策马转头,回到马车车厢前,说道:

“小姐,拦路的是晓月堂的副堂主董英。”

车厢之内一阵沉默,随后传来张容玉的声音:

“只有她一人?是否还有其他人?”

“有,从气息来看,五堂的人应该就差清风堂没有来,只是其余几人尚没露面。”

车厢之内,张容玉独坐在里侧的香囊软垫之上,对面则是四名女婢,一名专心负责大小姐的日常起居,其余三人名为女婢,实则为死士。

坐在女婢首位的雨玲说道:

“小姐,奴婢请战。”

另外两人同样说道:

“大小姐,女婢请战。”

张容玉看着伤势尚未痊愈的雨玲,她认真道:

“今天,我张容玉就拜托你们了,记住,本小姐别的要求没有,一定要活着回来。”

听到这话,雨玲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死士死士,不去死那还叫什么死士,这不过今日有小姐这句话,就算是死也很知足,士可不就是为知己者死麽?

身材矮小的苟荀不知出现在魁梧女子的身旁,他说道:

“张府扈从死士尚在,而张青不在,看来他的身份已经被人识破,事到如今,无论他说了些什么活着没有说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在吕氏兄弟没有路面之前,就冒然行动,这风险确实是太大了些。”

董英不以为意的说道:

“吕氏兄弟不回来了,以他们二人胆小如鼠的性子,参合一次就已经是给我们几家面子,而且我昨日街道堂主的飞鸽传书,大长老貌似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他们距离凤凌郡越近,我们出手的几率也就越小。”

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既然上面各堂主已经发话,那么即使他心中有些顾虑,也只能如此。

三道婀娜身影走下马车,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把战斧,斧长五尺,刃长三尺,看架势足足有一百斤。

两人战力于车身两侧,将张大小姐的马车护在中间,而雨玲则是一人一枪朝远处立于雨中小路上的两人走去。

剩余的张府死士在先前的那名隐藏身份的扈从安排之下,将两辆马车护在中间,按照那人的意思,今日一战,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了的。

雨玲走到最前方,在他身旁,是两名隐藏在扈从之中的五品高手,与之对应的,是小路前方的一男一女两人。

雨中小路,过去便是阳关道,过不去,便是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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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公子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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