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鲸鱼岛
「啊,米特阿姨,他醒了。」耳边传来一阵少年清亮的嗓音。
「那真是太好了,终于醒了呢。」这个则是一个年龄稍大的女性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卫以惜缓缓睁开眼,正想起身看一下周围,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锈住了一样,异常的沉重,竟然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于是他转动眼球,看向左边站立的两人。
一个刺猬头少年正扒在床边,好奇的睁大眼睛看他。
旁边的女性则拿来一个湿毛巾,小心的铺在他的额头。
冰凉的感觉让卫以惜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
他的嗓子干哑,甚至出不了声音,只能勉强用气声问,「你们是?」
刺猬头少年灿烂的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搭配着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能看出来性格活泼开朗,「我是杰?富力士,叫我小杰就行,照顾你的是米特阿姨。」
「你一年前忽然出现晕倒在森林里,森林里野兽很多,很危险,我就把你搬回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忽然出现在那里呀?」
小杰的话像炮弹一个接一个袭向卫以惜,让他觉得混乱无比,耳鸣不止,同时身体的状况不是很好,四肢像灌了铅一样,太阳穴一阵阵闷痛,让他一时回不了话。
「行了,小杰,他躺了一年才醒过来,肯定身体各方面都还不舒服,先不要打扰他了。」米特见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及时提醒了一下小杰。
小杰似乎也发觉了,乖乖的应了一声。
「我的……东西呢?」想起星峤,卫以惜又强撑着问了一句。
「别担心,你说的是你的那柄剑吧,小杰把他放在你的床边了。米特给卫以惜喂了一些水,然后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你先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如果感觉身体状况好一些,我再给你送饭过来。」
卫以惜看到枕边有剑柄的一角,这才安心,勉强说了句谢谢,整个人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卫以惜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偶尔会清醒一阵,但即便清醒也都是昏昏沉沉,头脑不清明,他隐约知道自己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发烧,所以身体才久久不见好,所幸他遇到的这家人心地善良,不求回报的悉心照顾他,这才让他能一次次熬过去。
半睡半醒间,隐约有说话声。
「米特阿姨,他又发烧了吗?」小杰端了一盆凉水进来。
「恩,虽然一直在吃药,但是却迟迟不见好转,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熬坏的。」米特接过小杰递过来的冷水放在床头,将被发烧蒸热的毛巾重新打冷放在卫以惜的额上,担忧的叹了口气。
「是不是不是感冒啊?」小杰问。
米特摇了摇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但我们这里离医馆很远,路上又折腾,也不知道他身体能不能撑得住,而且……」
外面忽然闪电劈过,紧接着雷声大作,隐隐预示着将至的暴风雨。
「不……用,我没事。」卫以惜出声道,他想要撑起身子,但身体有些乏力,途中被米特搀扶起,并且将枕头搁在他的背后让他倚靠。
「不要勉强啊,」米特蹙眉,「我们这比较偏僻,能为你做的不多。」
卫以惜低垂着眉眼,脸色泛着高烧的潮红,「你们能帮我到这个地步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再让你们费心我更加无以回报。」
「大哥哥,我们可不需要回报,你早点好起来我们就都很开心啦!」小杰撑着脸颊,黑黝黝的大眼睛中满是真诚。
「就是,你怎么能这么说,」米特佯装生气,「你居然以为我们是为了要回报才照顾你的,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说错了话,卫以惜木然了片刻,刚想着怎么补救,就听旁边两人噗嗤的笑出声。
「开玩笑啦,别当真,」米特见卫以惜愣头呆脑的模样,觉得这时候捉弄病人也太过分了,只好赶紧解释,「你放心养病,不要考虑太多,这两天看你的气色的确好了不少,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卫以惜觉得脸蛋有些发烫,只好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一直发烧不断,但卫以惜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在一丝丝恢复,从最初的耳鸣目眩到现在能够清晰的听见二人的对话,足以见得已经状况转好了。
外面风雨渐起,三人在小屋之中欢声笑语,灯光温暖,令卫以惜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安心。
木屋的房门开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走了进来。
「妈,外面的东西都收好了?」米特起身问。
妇人点头,只是面上表情有些忧虑,「难得天气这么恶劣,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
「年轻人,好些了吗?」妇人眉眼慈祥,一看便知晓跟米特她们是一家人。
米特介绍这妇人是她的母亲。
「叫我阿婆就行,我熬了些热汤,在这种天气喝最好了,小杰,你快去端过来,给这位大哥哥暖暖身子。」
小杰应了一声去端汤,卫以惜则干巴巴道了句感谢,他实在是一个人惯了,突然之间被人这么对待,有些局促。
米特看他有些不自在,笑道,「你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行,不用客气。」
卫以惜脸皮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正当小杰把热汤端进来时,刹那间外面雷声大作,整个屋子似乎都跟着巨大的雷声地震了似的,吓的小杰差点没端住碗。
窗外腾的一片火红。
米特和阿婆猛地站起身向外看去。
「糟了,雷劈到树了。」阿婆焦急道,「米特,咱家树顶的避雷针还在吗?」
米特脸色有些发白,「妈,之前那个坏了,已经不能用了,这两天我刚打算去找人来修,没想到……」
忽然外面又一道闪电落下,眼见就在靠近这个屋子的咫尺之间,轰然雷作。
「没办法,我们先去隔壁家……」阿婆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黑影推开门跑了出去。
黑影还留下一句话,「大哥哥,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卫以惜眼一时不察居然被小杰拿走了床边的星峤。
米特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大喊,「小杰,你给我回来!!」
「他难道是想现在把剑绑在屋顶?」阿婆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起来,「在这个时候太危险了,不知道雷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快阻止他啊!」
「可是以小杰的爬树速度,我们现在根本阻止不了他!」米特感到十分恐慌,崩溃的蹲在地上,「小杰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姐姐交代……」
整个屋子只能听到米特绝望的啜泣声,令人喘不过气。
「你们先别急,」卫以惜撑起身子下了床,他的长发披散在背,唇色苍白,身形由于久病不愈很是消瘦,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我去看着他。」
「等等!你的身体现在状况很糟,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去!?」米特立刻站起来拦住他,「你去只会多一个人陷入危险而已!」
阿婆也摇头觉得不妥,「况且小杰从小就在森林长大,他的速度你怕是……」
「相信我。」
卫以惜拨开米特的手,留下这句就冲了出去。
在瓢泼大雨中,视线都模糊了,只能看见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大树。
小杰的家有些奇特,居然跟一颗参天大树长在了一起,在打雷的天气下如果没有避雷针的话确实十分危险。卫以惜用胳膊挡着糊在脸上的雨水,尽力看向房屋上的树木,努力搜寻小杰的身影。
他看到一抹显眼的绿色在树枝间一闪而过,这个衣服颜色正是小杰经常穿的。
虽然手脚有些发软,头还烧的晕乎,但卫以惜还是毫不犹豫的调动全身的肌肉,猛地一蹬,直接就跳向树上一个稍微粗壮的树干上。
然而身体长时间不运动和生病的缘故,加上雨天树枝湿滑,他的脚踩在树干上的边缘,紧接着脚下一滑,整个人眼见就要摔下去。
下一秒,在身体彻底凌空前,卫以惜抬起手紧紧抓住了树干,身体在空中悬着。
他微喘了一下,手臂用力翻了个身,这才稳稳的踩上树干。
此时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淋透了,衣服还有头发都湿答答的粘在身上,极其不适。
但没有时间去在意感受了,他现在能看到小杰的身影,小杰已经爬上了最高处的树干,背上背着星峤,向着树冠的那根钢架顶端爬去。
天空不时被红紫色的闪电撕裂,那恐怖的威势令人头皮发麻,仿佛下一秒滔天电芒就会刺入身体横冲直撞,浑身痉挛。
卫以惜紧皱起眉,他看过周围,这座建筑是周围一片比较高的,刚才被闪电击中的是旁边的一棵树真的是走了大运。
在高处攀爬的身影忽然一坠,似乎是树枝被踩断了。
卫以惜差点就要扑过去接住他了,但是小杰反应很快,抓住了一根树枝,有惊无险的踩在另一根树干上。
卫以惜见状稍松了口气,趁着小杰往上攀爬的时间赶紧接近他。
很快就到了小杰的脚下,但是上面的树枝太细,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他只能在下面等着,紧盯着上方的一举一动,万一有危险,他必须先保护小杰的安全。
小杰一心只想着不让自己的家被毁,完全没注意到下面还有一个人,他灵活的往上攀爬,避开碍事的细小枝丫,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可避免被寸寸划伤,最后终于摸索到了安装避雷针的钢架位置。
雨下得愈来愈大,电闪雷鸣之下,又两人居然敢在这种天气往树顶攀爬,要是叫别的人看见一准要骂一声疯了。
屋子里米特双手合十在窗前祈祷中两人的安全,阿婆则一只手扶在米特肩膀,满眼担忧的望着窗外。
即使在树冠之下,雨落在身上也打的生疼,足见雨势的磅礴,卫以惜望着上方那一抹瘦小的背影,隐约能够看出一丝熟悉的坚毅模样。
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在谁的身上看到过这种样子。
小杰将剑尖朝上,绳子一圈圈捆在剑柄处,雨水顺着眉毛眼睫落进眼中,发涩的难受,但他眼也不眨,死死的打了好几个结,终于系好了。
而此刻,卫以惜忽然眼皮一条,他毫不犹豫猛地发力扑向小杰。
与此同时天空中紫红色的光芒一亮,小杰刚才所在的位置火花一闪,电光被剑身吸引,顺着钢架导入地面,甚至都能看到闪电落下的轨迹。
卫以惜在抓到小杰的腿后,落下的瞬间调转方向,让自己在下面垫着,两人从密密麻麻的枝叶中落下,无数的叶尖和树枝划在两人身上,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
虽然用念勉强强化了一下背后,但这种从高处摔得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位的感觉还是让卫以惜一下子感觉难熬极了。
耳边隐约传来几声惊呼,他撑不住头脑发昏的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天空已经放晴了,明媚的阳光落在卫以惜的眼睫上,打出小片扇子般的倒影。
一睁眼,就看到一只熊猫在面前。
「大哥哥,你醒了?」熊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卫以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啥,再次闭上了眼,又睁开,发现确实不是梦。
他撑起身子,发现身体比之前要轻松许多,看来是已经不再发烧了。
他看向那头熊猫,熊猫身上穿着象征性的绿色套装,是谁显而易见,可奇怪了,他记得明明是他充当人垫垫在底下的,小杰怎么会脸面朝下摔破了相?
「你的脸……怎么了?」
小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指着鼻青脸肿的自己,「哦,这是被米特阿姨打的,大哥哥你别在意。」
「……」没想到那么温柔的人居然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正当卫以惜出神时,小杰忽然大声的喊了一下,吓的他一哆嗦。
「对不起!」
「我害的大哥哥你生着病淋雨,还受了伤,真的很对不起!」小杰跪坐在地上,一副小狗蔫了的耷拉耳朵模样。
看来是被好好教育过了。卫以惜心里有些好笑。
「没事,以后行事要多加注意,不要让家人担心了。」
小杰抬起头,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呜,大哥哥你真是好人。」
卫以惜失笑。
他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换了,还有身上都是暖呼呼的,没有一点湿冷,于是疑惑,「你们帮我换衣服了吗?」
小杰老实点头,「我被关了半天禁闭,应该是米特阿姨帮你换的吧,好像还烧水帮你洗澡了。」
卫以惜大脑空白了好几秒。
洗澡……?
「大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小杰疑惑的看着卫以惜问。
「哈哈,放心啦,是阿婆帮你洗的。」米特抱着一身衣服走进来,看见卫以惜的窘迫偷笑了一下。
卫以惜掩饰性的轻咳一声,「麻烦你们了。」
「这孩子害什么羞呀,老人家我可是什么都看过了,」阿婆也偷笑着走进来,「白白嫩嫩的,比我年少时的皮肤还好呢~」
小杰眨眨眼,没明白,但是也跟着老实说,「对呀,大哥哥的皮肤我看比岛上好多女孩子都要白呢。」
米特笑着及时阻止,「妈,别说了,他好不容易退烧了,再说又要烧起来了。」
阿婆促狭眨眨眼道,「年轻人真是可爱~」
卫以惜洗漱过后,跟着小杰一起到餐厅吃饭,餐桌上摆满了丰富的美食,一看就是米特和阿婆精心准备的菜肴。
「小杰,道歉了吗?」米特给每个人盛好饭,在开餐前问了一句。
「恩!」小杰用力的点点头。
卫以惜看了眼小杰右眼的淤青和高高肿起的双颊,又看了眼米特,低头默默的夹了口白米饭吃。
「如果要保护别人,起码也要先能保护自己!而且病人哥哥为了救你又是淋雨又是惊吓,病情加重怎么办,你的行为完全不计后果,太幼稚了!」
小杰耷拉耳朵,「好的,对不起。」
米特转头看着卫以惜抱歉一笑:「真是抱歉,小杰这孩子从小就调皮,没想到这次还连累你受了伤。」
卫以惜:「没事的。」
「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米特问,「你是从哪来的呀?」
「我叫卫以惜,」他皱着眉,不知道怎么解释之前的事情,只好简述说在旅行中出了意外。
据米特说,这里是一座岛,周围都是大海,如果想要离开,必须要坐一天一夜的船才能离开。
但卫以惜的身体显然还没到能坐船的程度,躺了一年的肌肉也退化严重需要时间恢复,于是他接受了米特的建议,在这里再休养一段时间。
在吃饭的途中,卫以惜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吃完饭后小杰把他的剑递给他。
卫以惜心里咯噔一下。
他捧着星峤连忙回屋,上上下下仔细检查有没有哪里被雷劈坏,所幸剑身的材料很好,雷劈过后甚至没留下一点黑灰,这才让他心石落地。
星峤的剑身在他的视线中微微颤抖。
卫以惜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星峤暴起伤人,用剑身砍向卫以惜的要害。
卫以惜连忙闪身躲避。
星峤跟着他的身影,他躲到哪就砍到哪,劈坏了屋子里的很多东西,东西踢里哐啷一顿响,满是狼藉。
「大哥哥,怎么了?!」小杰三人听到声音连忙赶来。
一开门就傻了眼。
卫以惜正举着一个柜子门挡着一柄悬浮在空中的剑,而那剑居然像切豆腐一样将柜门切烂,再直接砍向卫以惜。
「妈,我眼花了吗?那柄剑怎么自己会动?」米特问向阿婆,阿婆也揉了揉自己的眼。
小杰则迅速反应了过来,大叫小心。
而卫以惜也看到了三人,他被剑柄猛地驳倒在地,连忙扭头道,「你们先离开!」
听到声音的星峤在途中忽然停住了动作,仿佛按了暂停键一般伫立不动。
卫以惜心中预感不妙,眼看着星峤把剑尖的方向对准了小杰,立刻沉声道,「小杰,快跑!」
小杰也大感不妙,拔腿就往外面跑,他觉得腿边一凉,看见刚才自己站着的位置直直插着一柄剑。
「星峤!别伤了他!」卫以惜焦急喊到。
星峤途中的动作顿了顿,剑身朝着卫以惜的方向转了一下,似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戳了小杰的屁股瓣一下,痛的小杰大喊了一声。
米特和阿婆连忙想要追上去,被卫以惜拦住。
卫以惜无奈道,「没事,他有分寸,让他追着跑消消气就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米特问。
「其实那柄剑里面住着一个跟小杰差不多大的孩子,处于某些原因,他在里面养伤。」卫以惜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可能是被当做避雷针生气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米特和阿婆互相看了一眼,呆愣的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就看着一道绿色的身影在前面跑,一柄剑在后面追,时不时就戳前面人的屁股一下,前面的人也跟着捂着屁股蹦一下。
直到日落时分,星峤才作罢,小杰则瘫软在地,累的满头大汗。
小杰躺在地上,边呼哧呼哧喘气,边试图跟罪魁祸首商量,「你……能不能别追我了?」
星峤在空中抖了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就用剑尖在地上开始写字。
小杰听到地面摩擦的声音,盘腿起身去看。
你什么你,本大人叫星峤。
小杰眨巴眨巴眼,「星峤?好拗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有了个好想法,笑得灿烂,「不如就叫你星星吧,这样好记也顺口。」
星峤,我拒绝,难不成你还想对着我许愿?
小杰鼓起脸,有些吃瘪,「许愿的那是流星。」
星峤在空中耍了个剑花,哼,之前我被雷劈的账还不算完,你别得寸进尺。
小杰挠了挠脑袋,「啊,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在里面,真是对不起。」
他探身盯着星峤,左瞧瞧,右看看,「剑被雷劈也会感觉到痛吗?」
星峤老实回答,那倒不会,就是有点麻,但是你们还把我晾在上面了整整一天!
小杰,「那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星峤晃了晃,仔细思考了一下。给本大人当两天奴隶就饶了你。
「奴隶需要做什么?」
星峤自知现在自己只是把剑,也不能把人怎么样,「陪我玩吧。」
小杰立刻眼神放光,「真的吗?那我们可以以后一起去森林里玩,里面可好玩了!」
星峤第一次出来,本来就好奇,现在更是被小杰的兴奋感染,顿时对森林充满了向往。
小杰也是除了小动物以外第一次拥有了玩伴,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夕阳西下,橘色的橙光洒满了大地。
一人一剑在夕阳下深情对望,似乎是遇见了命定之人般,顿时有种不打不相识的感觉,直到米特喊小杰回家吃饭才打断了这兄弟般的温馨场景。
……
白云悠悠,绿草茵茵,鸟鸣清脆。
米特在二楼把衣服晾上,垂头看到坐在门口的卫以惜正在用小刀雕刻手里的木头。
她趴在栏杆上浅笑着问,「你在刻什么呢?」
卫以惜抬头,随手拍掉木头身上的木屑,「给星峤刻一柄剑鞘。」
木头已经基本成型,只剩下打磨和细节雕刻了。
「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喝茶?」米特问。
卫以惜点头示意,「麻烦了。」
他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打算接下来锻炼一下身体,毕竟躺在床上时间长了,身体都锈掉了。
米特端着一壶茶和一碟糕点走了下来,卫以惜则架起一个圆桌,摆好椅子。
「一直没能跟你好好聊一下呢。」米特喝了一口茶,「你不久后就要走了吧。」
卫以惜恩了一声。
「感觉在这里的这段生活如何?」米特笑吟吟的看着他。
卫以惜垂下头,看着茶杯中琥珀色的茶水,「这里,真的是个很好的地方,让人想要一直待下去。」
「你以前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吧?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把饭端到你的床头时,偶尔会被你的眼神吓一跳,像是濒死反抗的动物一样。」
卫以惜垂眸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以前居住的地方,跟这里完全相反。」
以前卫以惜从来都不会想去陈述过去的事情,毕竟那是无法挽回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要多讲两句,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或许也是因为对面有一个温柔的倾听者。
「那里的环境……很糟糕,每天都有人在死去,生命就像蜡烛一样,一吹就灭。」如果把死在流星街的尸体全部堆积起来,那一定能再塑一个完全由尸山构成的流星街吧。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你已经不用再过那种生活了。」米特问。
卫以惜动作一顿,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眸光闪烁,「因为我把弟弟留在那里了,我必须回去救他出来。」
即使侠客他们从流星街走了出来,但是对他们而言,外面只是换成了个大一点的流星街而已,规则同样与流星街里面一样。从流星街出生长大的他们早就已经把心丢在了流星街,无论到哪,都是一样的。
所以,侠客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吧。
「如果,」卫以惜捏紧茶杯,指节泛白,「换作你是他的姐姐,他一定会更开心些。」
风吹过森林,树叶沙沙作响。
「如果你是他的姐姐,他说不定能成为小杰那样……」
砰。
茶杯被震倒,里面的茶水顺着桌沿流淌而下。
卫以惜仰头看着米特,太阳此时正好被云吹开,阳光的刺眼令他看不清此刻米特的表情,但他能想到,肯定是十分失望生气。
「下面的话你最好不要再说出口。」他第一次感觉米特的声线这么冷漠。
卫以惜瞳孔猛地一缩。
米特把被震倒的茶杯扶起,用抹布擦掉桌上残留的茶水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如水,光是听了就让人心安,「人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出生的环境,包括父母、所在地,但是他们有权利评价自己的遭遇。我想,你下次可以问问你的弟弟,他后不后悔遇到了你,等他回答过后,你可以再决定自己的价值」
「没必要妄自菲薄,」米特指着自己无奈道,「要是真换作我,说不定我们早就去天堂报道了。」
一只麻雀本来在树枝上歪头张望,后来震了震翅膀,飞翔无际的天空。
「而且,」米特似乎听到了麻雀振翅高飞的声音,扭头看去,那抹自由的背影深深烙印在她的眼中,「我其实很后悔把小杰培养成这种性格。」
「为什么?」卫以惜不明白。
「因为我希望他能够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像他的父亲一样。」米特说,「我骗了小杰,说他父母双亡,但其实他的父亲还活着。」
「他的父亲当初不管妻子和儿子,只顾着自己,放弃了为人父的责任,直到姐姐病死才回来,所以我一气之下去法院夺走了小杰的抚养权。」
「但是,」米特望向远方蔚蓝的天空,「他不甘被拘束,我能预感到,他总有一天也会像天空的鸟儿一般离我而去。」
卫以惜从米特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名为落寞的表情。
「我知道,那一天总有一天会来到的。」
「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ζ°.XX.♂
「请说,」卫以惜道,「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如果在你离开这里之前,那孩子就提出要离开,能不能请你帮我暗中照看他一段时间,只要让他到达最初的目的地就好。」
卫以惜点头应下。不久的未来,卫以惜就切实感受到了女性直觉的强大。
一道欢乐的身影从森林深处奔出。
「米特阿姨,我回来了!」
一个浑身裹满泥浆的人形物跑了过来,在他身边的,还有一把同样糊了一层泥的剑。
米特顿时双眸冒火,撸起袖子就走了过去,「小杰!你这是去哪了,弄成这么一副鬼样子回来?!还不赶紧给我去洗澡换衣服!!」
米特拎起小杰的耳朵就走,小杰在后面大喊痛痛痛。
远处的卫以惜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觉得很是美好,但同样也有些沉重,他正欲思考母性的伟大之处时。
只见泥剑慢悠悠的晃到他的面前,上下甩了甩,不但没能甩干净,卫以惜身上还被甩上一溜小泥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