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风浪
赵溧阳回宫两年,曾无数次的来过这里。
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东宫里面,再没有赵贞吉。
再没有那个人前总是爱一本正经训她出去玩的大哥。
赵溧阳遣退了宫人,自己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站在东宫殿门前,迟迟不敢抬步进去。
门前台阶,雨落成花,滴答滴答。
她没有勇气走进去。
因为她知道,她将面对着什么。
早有焦急的宫女等在门口,似特意在等她,一见到她便冲了过来,抹着眼泪水道:“公主……您来了……快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吧。”
赵溧阳喉头一滚,看着里面亮着的灯火,有些迟疑。
她扭头对那宫女道:“怎么回事?父皇不是命令所有人都不能告诉她吗,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跟嫂嫂说了?”
那宫女哭得抽抽搭搭,一边哭泣一边说道:“还能有谁,还不是丽妃娘娘身边那个掌事嬷嬷,说奉了丽妃娘娘的命令,来给太子妃送些吃穿用度的东西。送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浑身缟素,好像生怕太子妃娘娘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太子妃娘娘本就聪明,就逼问起宫里有没有什么事。那嬷嬷三言两语的顾左右而言他,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太子妃娘娘怎么能不多想?!”
赵溧阳气得胸脯起伏。
丽妃娘娘是三哥的母妃,自从母后失利后,便暂代管理后宫之权。
以前母后在的时候,以铁血手腕治理后宫,丽妃娘娘在母后手里吃尽了苦头。如今母后和风家失势,丽妃娘娘一夕翻身成为整个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怎么可能不想着赶尽杀绝。
那宫女继续说着:“自那嬷嬷走后,无论奴婢们怎么说,太子妃娘娘都不相信。她现在怀着孩子,本就辛苦得很,这今儿个晚膳也没有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宫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奴婢们……实在是担心得不行……”
赵溧阳拍了拍她的肩,“那她现在知不知道大哥的事情?”
宫女回道:“陛下的命令,谁要是敢对太子妃说这件事,就要谁的脑袋。那嬷嬷不敢明着说,奴婢们全都一口咬死了是那嬷嬷想要害太子妃,所以才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相不相信——”
“你们做得很好。”赵溧阳看了一眼幽深的宫门,抿了抿唇,“传本宫的命令下去,在东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谁要是敢私下提起这事,又或是哭哭啼啼的让太子妃有所察觉,本宫便要谁的脑袋!”
赵溧阳收了伞,宫女们提着宫灯,带她往里面走去。
东宫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着,只允许探望,不允许外出。
算算时间,顾湘静已经快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与外界隔绝。
父皇当时幽禁她时,本想的是害怕朝里暗潮汹涌,让顾湘静置身事外,好顺利诞下孩子。
如今大哥已去,顾湘静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了父皇唯一的念想,这里的守卫势力更加严密。
就算东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赵贞吉去世的消息,可谁都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顾湘静。
“六公主,到了。”宫女们将她引到顾湘静的房门前,随后福身,有些惧怕道,“娘娘还在气头上,不许我们上前,方才险些打死一个丫头。”
赵溧阳挥了挥手。
那丫头便下去了。
她站在门前,看着窗台上倒影出的那个略有些丰腴的身子沉默许久。
她仿佛没有力气推开那扇门一般。
良久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略带刻薄的声音,“六公主,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赵溧阳一惊,随后想起顾湘静出生将门世家,耳力非比寻常,只怕早就发现她了。
她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顾湘静站在屋子中央,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腰围有些丰满,身子显得很丰腴,一根玉带险些无法束缚住腰身。她的脚边,是被砸碎的花瓶和首饰,乱七糟八的躺在地毯上,也没有人敢来收拾。
赵溧阳心里一痛,随后面上浮出笑意来,故作轻松道:“嫂嫂这是怎么了,干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顾湘静道:“你来得正好,我要问问你,今儿个丽妃娘娘身边的杜嬷嬷来,穿着一身白衣衫,素净得像是宫里有什么丧事一样。谁不知道她丽妃宫里的人都跟她主子一样喜欢穿红戴绿,平日里红的绿的,什么艳就往身上捯饬什么,怎的今日来见我就全身缟素。偏偏一问她她就掩面抹泪,晦气得很!”
赵溧阳弯腰拾起地上还是完整的花瓶、木盒、首饰之类的,她敛眉垂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沉声道:“丽妃娘娘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眼下母后倒台,皇宫里再没有人能压她一头,这受了十几年的气,一下翻身,她怎么能不翻点风浪出来?”
顾湘静听见她这么一说,微微一怔,愣了半晌,“可杜嬷嬷穿得跟奔丧似的,在皇宫里有失体统,难道就没有人管得了她?更何况我还没问她,她就在那儿哭鼻子抹泪的,还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赵溧阳轻笑一声,随后还夸了一句,“丽妃娘娘自从掌管六宫后,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要是以前,她除了会哭会闹会用狐媚手段勾引父皇,哪里还会杀人诛心?”
顾湘静仍有些将信将疑,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赵溧阳,一双眸子幽深无比,似想从她的表情变化之中窥出一二。
赵溧阳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嫂嫂……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顾湘静捂着胸口,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要出事……”
赵溧阳便道:“能出什么事情?虽说母后被废,可到底还有父皇在。父皇可是很宠爱大哥和你呢。再说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谁敢欺负了你去?”
顾湘静皱皱眉,心中仍是不安,好半晌才道:“话虽如此……眼下既然风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父皇为何还将我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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