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毕竟是主角
哀莫大于心死,幸存下来的吴丘看了一遍走马灯,重温了那没有一丝起伏,一直都在低谷苟延残喘的人生。本以为自己获得了上天的怜悯,让他榆木般的脑袋开窍了,没想到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失败而已。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了他的大脑,强烈的缺氧感让他头晕目眩,伴随着一阵耳鸣,吴丘双手漫无目的地把身下的积雪挖出一个洞来,他的动作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是身体失去指令后自发的行为而已,狂躁的动作也随着体力流失而慢了下来。
刘小慧是一个心软的母亲,看到吴丘这个样子不免想起自己的孩子,即使从没见过一个人人失常成这样,她也尽力去安抚,只是吴丘在静下后就一直没有再有动作,就连被风吹到干涩的眼睛都久久没有眨一下。
“你们在干嘛?”南于星刚爬上来就看到了眼前的世界名画,失去了希望的褴褛的老人被一个充满母爱光辉的女性轻拍肩膀,明暗两部各得其所,斗篷下露出的一截玩偶的腿部凸显了圣母的两面性,真是绝世佳作。
山坍塌成这样,两座本来平行的山紧紧靠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山上的积雪也倾斜而下,雪崩的声音有如雷动,两人根本没想过南于星能活下来,先入为主地认为已经痛失两名队友。
不过刚才确实是挺惊险的,空旷的雪地上迎来一场雪崩,躲都没地方躲,更何况倾斜的山体也让身体一直下滑,南于星差点就因为没有着力点而步上了雪人后尘。冰桥突然断裂,往南于星的方向砸去,她只能松开拼命抓住地面的双手,往下滑动躲开这一次空袭。
冰桥碎片砸到地面后,本来就受到撞击的山体开始出现裂痕,刚好给南于星提供了攀爬点,不至于掉进深渊。
由于地心引力,山上的雪全数往下倾泻,像海啸一样奔腾着,必须要找个掩体来保护自己快撑不住的身体才行。
环视四周发现,唯一一个明显的掩体就是刚刚断落的冰桥了,此时正斜插在一条裂缝中。没有第二个选择的南于星手脚并用爬到了冰桥后面躲着,背对冰桥,双腿死死抵住一条裂缝来稳定身形。
雪崩来临的第一下的冲击明显让冰柱动了一下,不过也因祸得福卡在了更加稳定的位置上,长达几分钟的雪崩让冰柱发出了碎裂的声音,轰隆的声响听起来也很渗人,南于星在生死一线的情况下止不住地发抖,拼命咬牙让自己保持冷静,牙关因为受力穿出了摩擦的声音。
雪崩期间,冰柱上方又断落了一截,摔倒南于星身边的地面后,还没有稍作停留就被滚滚积雪卷走了。
确认雪崩结束后,南于星才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随即便听到冰柱碎裂的声音,回头看到冰柱早已布满裂痕,自己起身后冰柱也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支撑,分崩离析。
冰柱里窸窸窣窣地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看上去是雪人。
南于星一遍后退一边头脑风暴:雪人不是掉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柱子也装不下她吧?难道是她的孩子???
“哈!”那个毛球露出了脑袋,看起来,很像杨桦。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这个斗篷提供了很好的保护色,加上南于星两眼一摸瞎,压根没看见冰柱里有人。
如果可以选的话,南于星也想要杨桦的技能,躲在这个地方居然没有被撞成脑震荡,说不定冰柱能苟延残喘到最后也是因为杨桦的被动,也算是被救了一命。
可惜他不能牵女孩子的手。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之后,就开始找去对面山上的路了。虽然这两座山已经像难分难舍的连体婴一样,但是显然他们脚下的这座有点发育不良,矮了一截。
撞击之后产生的石块堆在一起,靠在山壁上变成了粗糙的楼梯,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南于星即使负伤也比杨桦爬得快,她爬到地面时杨桦还在半山腰,只是接下来看到的世界名画让她想跳下去再爬一次。
得知南于星和杨桦还活着,吴丘的神智也恢复了一点,泪水填满了被风吹到刺痛的眼睛。
终于集齐的四个人坐在原地感叹了劫后余生,壁画上几个小小的圆圈居然指代了天崩地裂的改变,南于星想起了一句话: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可能是历史的巨变。
回头看他们的来处,高耸的山峰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黑暗,而且黑得并不纯粹,能透过没有棱角的色彩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吸引力,让人想一脚踏入这空荡荡的虚空之中。
山体再次塌陷的时间和塌陷的范围还不确定,眼下离开的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即使虚空看起来没有尽头,掉进去了也可能变成一颗燃烧的流星或者饿死的蚂蚁。
四个人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零排放十一路公交车,时速4-7公里不等,且看起来都是六成新的样子,续航能力不强。
在龟速的移动中,吴丘还在自我反省,他不像南于星和杨桦,可以在实战中出一份力,也不像刘小慧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他的存在感虚无缥缈,显露在外的一身棕毛也只能给自己供暖,可以说非常没有集体荣誉感。
他唯一的有用的就是这个脑子,但在这两天,除了发现线索时,脑子都处于待机状态。众所周知,脑子要多用才灵光,长时间废弃的话也会像电视柜下的角落一样积灰。
不希望再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让团队陷入困境的吴丘决定,把这两天看到的一切重新回忆,脑子给身体下达了直走的命令后就开始了大功率的运作,移动的幅度可谓点到即止,十分标准。
为了节约体力,前进的途中除了在雪中移动的沙沙声,没有一个人来打破这份寂静。铺天盖地的雪白容易让人眼花,为了让眼睛得到休息,几个人轮番当领头的人,剩下的人可以在后面抓住前面的斗篷,遮住自己的视线来获得片刻的休息。
而吴丘则一直在队伍最后待着,脑内回放着此前发生的种种,他惊讶地发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切都清晰明了,甚至连角落里的碎石在他眼里都一览无余,他的意识自由地穿梭回忆的图像里,但一切看起来都是无关的细节。
突然一阵香味传来,他回到了两天以来第一次吃东西的时候,火堆发出细微的爆破声,上面肥美的烤鱼往下滴出油脂,着滴油脂像琥珀一样包住了吴丘的思维。
“鱼。”吴丘嘴里嘟嚷出了一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几人捕捉到了。
在此之前,几人认为鱼是来自附近的水域,在一场生死攸关的博弈后,鱼的事情已经被抛诸脑后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脚步也像行走在云端。但是只要仔细想想,那座山四周都是深渊,像放在甜甜圈中间的小石头一样孤立无援,下山的途中就能看完全貌,怎么会有水域?
那雪人怎么会有鱼?
吴丘想更加深入地挖出真相,恨不得把雪人的脑袋给自己装上,来看看雪人的回忆。过度用脑的负荷让他的头又痛了起来,痛吴丘苦地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像寻找信号的电视天线一样转动自己的头。
远方传来了呜呜的声音,有点像蒸汽火车的喷气声,但是更加空灵和悠长,从山的那头游荡而来。
没来由地,南于星直觉认为这是一个庞然大物发出的声音,让人在空旷的雪地却仿佛置身深海,连积雪反射的光都暗了几分。
这时,连空气的流动都能用肉眼观察到,隐约看到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气旋,而其中一小支正缓缓流向吴丘的方向,吴丘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随着那个奇异声音的逼近,气旋也更加清晰了起来,就像台风播报时,地图上白色的台风示意图一样。
“离气旋远点!”吴丘用力从气旋分支上挣脱,痛苦的表情就像那支气旋是被他强行折断的右手,这个气旋把这片区域的记忆植入了他的脑中,可能是因为他的能力特殊性,才能和气旋产生共鸣。
声音的本体终于在山头出现,两座山之间缓缓升起另一座更大的“山”,阴影遮盖了下方的白雪,当它终于全部升起时,除吴丘以外的几人都瞪大了双眼。
它的身形是优美的流线型,挥动鱼尾让它的身份昭然若揭,当它从黑暗中游出时,才辨别出它身上是淡蓝色而非黑色。南于星能想到跟它最贴合的生物就是蓝鲸,但是蓝鲸的体型都不及它巨大,它的双鳍像翅膀一样有数十米的翼展,边缘也十分锋利,划破了长空。
唯一拿到剧本的吴丘抓紧时间说出计划:“它会游到这个气旋中心来,我们必须跑到它的攻击范围之外,半径至少八十米,我们肯定打不过,所以只能躲过它攻击的时间,但是时间长短不确定,分散开来尽量跑开!”
巨鲸飞行速度比他们走路快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没有时间解释,危险接踵而来更是让人疲惫不堪,几人只能皱着眉头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只希望这次也能鱼口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