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病危
夜半时分,清凉的月光笼罩着那一缕傲然而落寞的身影。
一身明黄色的衮服,康熙双臂轻甩,烦躁地在养心殿外的月台上走来走去。月台上,几盆秋海棠茂盛得如同矮树,一串串深红浅红的花开得象无尽的缨络。海棠花下有几个十分精巧的的粉彩花鸟小瓷罐,那里有小太监特地为皇上装来的蟋蟀,“啯啯啯啯”地叫得正欢。康熙幼年时爱斗蟋蟀,直到十四、五岁了,还和太监们斗蟋蟀赌输赢,当然,他是从不输什么的。其实那时,他是怕鳌拜要加害自己,故意装得像个不懂事的贪玩的孩子,即所谓的韬晦之计。小太监们哪知真情,只当皇上喜欢这东西;年年入秋都弄来孝敬他,康熙也乐得听听蟋蟀那悦耳的鸣叫。
可是今儿晚上,康熙身子一斜,垂下眼帘,瞪着那几个花鸟小瓷罐,满脑门直冒火。下一刻,他阔步走上前,腿一掠,就将几只装蟋蟀的瓷罐踢翻了,蟋蟀惊如溃兵,仓惶逃窜,“啯啯啯”叫得更欢了。康熙斜着目光,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少时,夜晚的一阵风夹着寒意,兜头刮来,孤立的天子不禁缩了缩肩膀。图德海借机从一个角落里窜出,连忙跪下启奏:“请万岁爷添衣。”
康熙理也不理,只管紧皱眉头,杵在那儿。
“万岁爷请添衣裳,别着凉了。”图德海跪在地上,不厌其烦地又奏。
“烦人!”康熙厉声喝,瞪了他一眼。要是旁人,也就闭口了。图德海忠心耿耿,平日里见惯了皇上的各种脸色,陪着笑脸又说:“万岁爷,添件衣裳吧!着了凉,奴才怎么交代……”
康熙嘴角一抽,勃然大怒,一把夺过图德海腰带上悬挂的鞭子,照着他没头没脑地一顿猛抽,劈劈啪啪地打了好半天。图德海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受着,不叫喊、不呻呓,也不躲闪,就像一块石头,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势。
康熙打累了,扔掉鞭子,喘着气,喝道:“滚!”他自己精疲力尽,一转身,慢慢走向养心殿去了。
图德海望着万岁爷的背影,暗暗嘘出一口气,脸上浮起释然的微笑。几名小太监跑过来,悄悄扶起图德海,见他俊俏的脸上也挨了几鞭,同情地低声问:“图总管,不碍事吧?”
图德海抬起手指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嘶嘶吸口气,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咱们万岁爷就是真龙天子。这叫做龙性难撄,懂不懂?”经常挨康熙鞭子的内侍们,似懂非懂地望着他,咂咂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
中秋节过了以后,八月二十日,康熙陪同孝庄祖母,启程前往遵化温泉静养,同去的还有马佳氏、钮祜禄氏和几位宫廷御医。
皇宫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我每天强打精神看看书,练练字,有时和茗惠一起刺绣,弹曲儿。
日子一天一天,平平静静地过去。
入夜的时候,我披着褂子站在窗前,望着清泠的月色从树枝上抖落,颇有一日三秋之叹。
玄烨应该快回来了吧!我手抚胸口,痴痴地想着,似乎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了。
“娘娘,该喝药了!”身后,美景托着银盘送上药盅。
康熙临行前,关照了一下太医院,王太医每天都来为我把脉,开出了几剂调养气血的方子。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连喝了好几服汤药,我的身子却越来越弱不禁风。久而久之,我现在一闻到苦汤药的刺鼻气味,就觉得反胃。
美景走过来,双手奉上药盅。
我咬咬嘴唇,绝望地一挥手,将药盅打翻在地。
美景吓坏了,双腿打弯,直直地朝我跪下了。
“娘娘,您别这样?”她悲悲切切地哭喊。
我万念俱灰的双手掩面,阵阵呜咽从喉咙涌起,胸口如刀剜般疼得抽搐在一起。
玄烨!玄烨!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浑身抽颤,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痛哭。
美景伏跪在破碎的药罐药盅旁,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答扑答”直往下落,也哭成了一个泪人。
次日清晨,薄烟微拢,寒风萧萧,我披着斗篷,轻悠悠地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松柏如盖,寂静无声,露珠清凉,花圃里的鲜花芳草相继凋零,各色花瓣,沾着风雨,散落了一地,甚是凄凉。
我抬起手指,几片凌空飘落的丹桂花瓣擦过我的指尖,我仰起头望着天,发现天空白得像雪。
良辰美景一声不吭的跟在我的身后,我满心凄楚地往前走,出了御花园,折向西,便是那条静寂的西二长街。两旁宫墙矗立,头顶只露出窄窄的一道蓝天,重重殿阙、层层宫院,仿佛都深深陷没在厚重的宫墙之下,只有一道道深黄琉璃瓦屋脊、高高翘向天际的飞檐和檐上九个欲飞的压角兽,求救似地浮出墙头。
我撑着一口气,走得很累,鬓发都被冷汗湿透了。时不时,一阵阴凉的冷风袭来,我缩着脑袋打了个寒噤,浑身颤栗不止。
良辰美景眼神焦急,走过来扶住我。我轻轻笑了笑,视线抬起,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恢复了以往的端庄沉静。举步走向琼苑东门,我身姿轻盈,步履稳健,不要人搀扶。
良辰美景惊异地互望一眼,紧紧跟上我。我头也不回地往东走,到了千婴门下,我掉头望了望,停步片刻,毅然转身向北。美景大惊失色,慌神地喊了一声:“娘娘!”
我咬着唇角,像没听到一样,加快脚步,径直走向乾东五所大门。两个侍女提心吊胆,紧跑两步,拦跪在了我面前,哀求似地齐声喊着:“娘娘!……”
我慢慢地笑着,平心静气地说:“你们不要怕,我只是去看看两位小阿哥!”
良辰美景忧心忡忡的望着我,我目光清莹,面色坚决,她们无奈之下,只得让开。我张开嘴,释放了一下胸口的闷气,一脚踏进了乾东五所的垂花大门。
朝阳弥漫的院子里,保姆抱着一个小阿哥在簷下逗弄。孩子又白又胖,穿着黄色的绣缎小袍,头上胎毛未剃,黑黑的披在额前、鬓角和脑后。
我凭借着直觉,判断出这是茗惠的儿子保清,按出生顺序,他是玄烨的第五个儿子。如今,承瑞承庆承祜都殁了,马佳氏产下的皇四子赛音察浑才九个月大,保清也不过才半岁,真希望上天眷顾这两个皇子,让他们健健康康地长大。
一想到自己早夭的孩儿,我的心仿佛流着酸泪苦血,暗暗发抖。
就在这时,保姆怀里的孩子不知受了什么感应,慢慢转过头,黑亮亮的眼珠盯住了我,随后伸出一只胖得像藕,手背上有四个小坑的小手,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我眼眶发热,再也忍不住了,猛冲过去,一把夺过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一阵哭又一阵笑。我感觉到自己身上沉睡的母性觉醒了,怀里这个软软的、暖暖的、活生生的小孩子牵动着我的心脉,紧贴着他柔嫩的小脸,感觉那小手的触摸,听着他咿咿呀呀的奶音,我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悲痛。这张可爱的小脸上,有玄烨的脸形、玄烨的眉毛和鼻梁。我细细分辨着,大滴大滴泪珠滚落下来,落在孩子的小脸上。
保姆早吓呆了,跪在我脚下浑身哆嗦不知所措。院里还有两个乳母,也都原地跪着,头都不敢抬。良辰美景十分着急,对保姆连使眼色,保姆终于明白过来,对我猛叩了个头,躬身退下。不一会儿,本所当值太监率领着侍奉皇子的四十人同来参拜娘娘,其中保姆八人,乳母八人,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各四名,还有一些守门、清扫等执事太监。
当值太监陪笑道:“小阿哥饮食起居平安康泰,娘娘请放心。”
我全不在意,一门心思地亲吻孩子的小脸蛋。
“娘娘请回。上面要知道了,奴才们吃罪不起。”
我视而不见地看看他。他浑身在发抖,不住叩头。
“娘娘开恩——!”
“娘娘开恩——!”四面都在哀告,侍奉阿哥的四十人环绕着我和孩子跪成一圈,连连叩头。
美景俯下身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娘娘回宫吧,叫人知道了,可就……”说着,她想从我怀里抱过孩子。可是保清却无比信赖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全身伏在我怀中,谁也不要。我全身簌簌发抖,心坎又酸又痛,又怎么能舍得放开手?
美景急得连连说:“娘娘,不能耽搁啦!快走吧!”良辰也跑过来拉我。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四十个人一再叩头哀求。当值保姆对领班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告了罪,站起身解开衣襟,终于把阿哥吸引过去。保清舒服地躺在乳母臂弯里,贪婪地吸吮着**,咽得咕噜咕噜地响,不时转过眼珠子照应着我。
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这一刻,我的心仿佛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泊泊地淌着血。
我泪眼婆娑咬紧牙关,转身便走。刚到门口,没由来的眼前一黑,失足歪倒在地……
……
几盏飘零的宫灯在漆黑的夜幕下透出微弱的光芒。
阁子里烛影跳跃,纱帐低垂。
浑身上下又冷又痛,我掀开了沉重的眼皮,视野里冒出来的是蝶衣满脸泪痕的小脸。
“娘娘,你醒了!”蝶衣用帕子拭了拭泪,身子前倾,注视着我。
我勉力笑了笑,扎挣着说道:“蝶衣,你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了。虽说是额娘派你来服侍我,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拿你当作我的亲妹妹。”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开始咳嗽。
蝶衣听了这话,低下眼睛,哭得说不出话来。我一面喘气,一面低低探手道:“蝶衣,我躺着不受用,你扶我起来靠着坐坐。”
蝶衣泪如泉涌,哽噎道:“娘娘的身子不大好,太医说要好好躺下歇着。”我闭上眼睛不言语了,过了一会儿,又低喊着要坐起来。蝶衣没法子,只得同端药进来的美景把我扶起来,两边用软枕抵住,锦被拉盖在肩头上。我嘴唇干白,哪里坐得住,自觉下身硌的疼,狠命的撑着。叫过美景来道:“把针线笸篮拿过来……”说着,又喘成一处。
美景不解,只是发怔。我两眼瞪直,气息虚迷,脑袋歪了歪又咳嗽起来,遂即吐了一口血。
“娘娘——!”帕子掩过来,惊痛的哭喊声。
李嬷嬷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这幅光景,她变脸失色,放下盆子转身就往外走。
……
夜幕下的紫禁城。
远远的。
一匹骏马飞奔出了宏伟高大的神武门。
十万火急的马蹄声骤响在清寂的郊外古道上。
十月初四日。
天已大亮,朝阳照在金黄色的行宫殿瓦上,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康熙孤身一人立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背上落了一片鲜亮的阳光。图德海面色惨白垂着双手,焦急万分的站在离万岁爷很远的地方。
两天前,宫中传来急报:皇后娘娘抱恙。万岁爷得知了皇后的病情,震惊焦厉之余,又不忍心惊动刚刚从疾病中恢复过来的太皇太后。这三天来,除了在祖母面前强颜欢笑外,康熙夜夜失眠,日日焦虑,整个人形容憔悴不堪。虽然已经在归京的途中,可是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受不了。
未时已过,康熙在图德海的带领下,前往附近的香云寺礼佛。
十月深秋,香云寺隐藏在满山绿海中,幽静得不似人间。康熙在寺院住持的陪同下,走进大雄宝殿。住持虔敬地呈上一束线香,康熙接过,郑重地往佛前长明灯上点燃,“扑”,小小的火焰一跳,线香燃着了,袅袅青烟飘起。康熙虔诚地擎着线香,仰头望定了慈眉善目、法相庄严的巨大的如来全身。
“扑”,小小的火焰又一跳,熄灭了。
就在这时,御前侍卫曹子清脚步错乱地闯了进来,撞倒似地跪下,满面仓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启禀万岁爷,宫中奏报频传,皇后娘娘病危!”
康熙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将手中线香往香炉上一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些下不完的台阶,无穷无尽!康熙双眼火燎,连跨带跑,一步三阶地往下冲,曹子清手按佩剑,跑得张着大口喘气,也追不上他。
蓟县西北处的皇帝行宫巍峨壮丽。康熙跳下马一路狂奔,一脚跨进了殿门,只见皇祖母强撑着病怏怏的身体,坐在圈椅上,面色焦急的等着他。在孝庄的脚跟前,跪着满额虚汗的傅太医。很显然,他已经将中宫病危的消息透露给了太皇太后。
康熙面色如雪,急剧地喘气,双眼直直地瞪着傅太医,半响后,才神情复杂地吐出几个字:“不解朕意!”
孝庄叹息一声,用命令的口吻说:“皇阿奶身体已无大碍,皇后病危,皇上可速速回宫省视,等皇后病情稳定了,不妨再来接我。”
得到了祖母的允许后,康熙不再耽搁,欠身施一礼,拔腿往外跑。
下午申时三刻,夕阳高照。
出了行宫的大门,纛旗下设有御辇,康熙跑过去,从侍卫手中夺过缰绳,翻身上马,猛抽一鞭,那雪璁马掀起前蹄,昂然一声长嘶,往前一纵,便飞箭一般蹿下道去。
追出来的图德海一看,急得又喊又跳,一面跑一面指着那些发愣的御前侍卫、仪驾及豹尾班、长枪班,大吼道:“快跟上追呀!你们这些笨蛋,发什么呆,快追呀!”
太监竟敢骂侍卫“笨蛋”,这还了得!但此刻谁也记不起这些上下尊卑了,侍卫们如梦方醒,跳上马,呼啦一下跟着追下山。于是从行宫一路往北的大路上,如同一场激烈的长途赛马,道边行人都吓得东逃西散:一匹雪白的骏马挟着风暴骤然驰过,后面又有一群马队卷着黄尘席地而来。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跟上来了一队无法飞跑的手持笨重仪驾的骑兵,人们才知道是皇上出巡,赶紧老老实实地跪在路旁。
曹子清纵马急追,在两公里处才追上了皇上,他抬眼一瞧,只见康熙紧皱着眉,泪流满面。沿途,有拦道的关吏不认得骑马狂奔的人是谁,拦马要税。康熙表情凶狠,抬手就给了他一鞭子。就是这点耽搁,随行的大批侍卫们赶到了,大喝道:“闪开闪开!皇上御驾在此!”关吏吓得屁滚尿流,跪在道旁磕头如捣蒜。康熙已经把他忘了,加鞭飞冲过关卡。曹子清率领几名御前侍卫已全速冲到了皇上的前面,打马飞跑,大声喊叫:“闪开闪开!大小官员军民人等一齐闪开!圣驾来了!”就这样,才避免了更多的伤害和更大的骚乱。
康熙对这一切全都没有注意,没看见也没听到,只有一个意念支持着他:要快点回去见她!
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连夜赶路。
从位于蓟县西北二十多公里处的皇帝行宫到遥远的北京城,行程将近一百五十公里。康熙只用了不到十二个时辰便赶了回去,速度几乎超过了六百里加急。
凌晨时分,神武门上的晨钟敲响,守夜的禁卫们隐约地看到有一匹白色的骏马飞奔而来。等到他们回神,白马已如疾风闪电般飞进了宫门。
西直门、新街口、西安门,飞也似的从康熙身边闪过,远远地抛在身后。御马监精心喂养的这些骏马,大约从来没有这么狂奔过,雪璁马喷着鼻息,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似的,汗水把马毛粘在一起,又往下滴答着。人也不比马强,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然而康熙仍然发疯似地抽打胯下的御马,只有当如注的汗水要迷住眼睛时,他才匆匆地擦了一把。
这一股白色的旋风穿过金鳌玉蝀桥,直刮到了玄武门前。这里是大内,是紫禁城,任何人到此都得下马下轿。侍卫们不敢违禁,曹子清紧急勒住马缰,准备下马。忽然听见“啪!啪!”两声猛烈的鞭响,康熙表情痛苦,几乎全身贴在马背上,“嗖”的一下狂风一样冲进了玄武门!侍卫们来不及眨眼,来不及反应,只惊得目瞪口呆,没有一点办法。
康熙泪眼凄迷,耳边只有风声,失去了对其他一切的反应能力,几乎是凭着本能,纵马冲进顺贞门,在御花园内横冲直撞,闯出了东门,奔驰在东一长街上。自从二百多年前大明永乐皇帝兴建起这所举世无双的辉煌宫殿群以来,在重重金殿的红墙黄瓦之间,还从来没有人敢冒死牵马从这里过一过,而今这寂静的黎明,暴烈的马蹄声却在高高的宫墙间震响!
日精门闪过去了,许多宫女、太监惊慌失措的面孔闪过去了,康熙直奔到坤宁宫院落,才勒住了马。他刚跳下来,雪璁马瞳孔涣散,四蹄一软地瘫倒在地。
望着坤宁宫的殿门,康熙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面容扭曲痛苦地大叫一声,撒腿往里冲。乾清宫里急急赶来的一大堆侍从内监,也只得捧着金盂、金杯、金盆等等御用物品跟着一块儿跑。他们哪里追得上康熙,还没有到坤宁宫后殿,便跑得气喘吁吁了。
“芳儿!”康熙大喊着,飞跑进了寝宫的宫门。李嬷嬷抬起红肿的眼睛,惊讶地耸起了细眉。她身边的宫女、内监们一个个张大了嘴,这太不可思议了:天下至尊、万民之主,竟这样不顾威仪地跑了起来!然而,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狂跑的康熙跨过门槛时绊了一下,猛地摔进门里四五尺远,趴在地上。所有的人都“哎呀”一声,吓呆了,近在咫尺的守门太监小顺子甚至一时都没想到该去扶一扶皇上。
眨眼工夫,康熙已跳起身来,步履如风,匆匆往屏风后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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