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来
——
等到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脑袋里疼得要裂开了,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
从麻痹痛闷的胸臆里勉力提了一口气,我挣扎着抬起头来,微微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花格子衬衫已经被撕破了,胳膊上手上,都被荆棘刺伤,膝盖也痛得厉害,卷起牛仔裤的裤管一看,膝上已经被殷红的血花流裹了,脚下的拖鞋也有一只不翼而飞。
看了四周,我确定这是在一个葱葱茏茏的树林子里,繁密的枝桠树叶间透过来冷清的阳光。
“姨妈.....姨夫......?”
我惊魂未定地低喊,搂着吃痛的肩膀,四肢僵硬地撑起身来。
视野里是一眼望不到边、茂密葱郁的树林,偶尔有一两声稀奇古怪的鸟叫在上空盘旋萦绕着。
一阵阵毛骨悚然、一阵阵心惊胆战。
这又是哪儿啊?!我这又是穿到那个朝代去了?还是掉到了原始森林里!
四周静悄悄的荒无人迹,一片凄凉,连个鬼影都没有,我咬紧了嘴唇,哭丧着脸,跺了跺脚,就差横下心,找一棵大树一头撞死算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没有一点求生的意志,身子顺着一颗沧桑的老树缓缓滑下,坐在冰凉的草丛中。
将脸蛋埋在翘起的双膝上,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身体上的疼痛侵蚀着我最后一丝薄弱的意识,我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姨妈和姨夫为什么不救我呢?
如果只是个梦,他们为什么不叫醒我呢?我不要呆在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啦!
一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不定会有野兽出没,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真的连自杀的心都有了,起码还能死得壮烈。
脑海里涌出了许多奇怪的想法,狠狠地撕扯着我的每一根脑神经,我肆无忌惮地大哭着。
直到。
“窸窸窣窣——!”
有什么急促的声音从绿油油的草丛中横扫而过,离我越来越近。
我一边抽着鼻子嘤嘤地哭着,一边摇晃着脑袋寻声望去。
霎时间,我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动半分,身子仿佛被施了魔法,定格住了,无法动弹一分。
大树后,那是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有着一对晶晶亮亮的眼睛,它匍匐着身子,“嗖嗖嗖”地窜过了我的视线。
好奇心顿时被激发出来,我惊喜之余,早已将悲痛弃之脑后,兴奋着刚要站起身来。
“驾——!”
陡然间。
冷清茂密的树林里,有急促杂沓的马蹄声如雷声般急卷而来,裹着冷冷的风声,敲碎了树林中静谧的白雾,那声势浩浩荡荡,振人心弦。
眼看着猎物即将到手,马上,气宇轩昂的小皇帝张弓欲射,但那白狐骤然一回头,眼睛里闪烁着可怜的楚光。小玄烨顿感浑身一僵,有什么柔软的感觉直刺内心深处,不忍之心,竟油然而生。他慢慢放下弓箭来,身边的五阿哥已按捺不住,嚷着说:“皇兄,让我来!”
小皇帝急忙回头,探出手,想也没想,就大声嚷着:
“咱们捉活的,咱们捉活的!别杀了它!”
“好好好!”纳兰容若声如钟磬,一叠连声的附和着:“皇上有旨,咱们捉活的!谁也别伤它!”
是他们——!
我顿时傻眼了,呆呆地从大树后探出脑袋,看着视线里的四个少年,我不停地眨眼睛,不停地吸气,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又穿越到了清朝,看着视线里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我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张大,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
“皇上!”侍卫曹子清从后面追了上来对小皇帝说,“既然捉活的,请用猎网!”
说完,扔过来一卷网罟,网罟上有着梭子形的铅锤,对腕力是一种很大的考验。小皇帝接过猎网,再度朝白狐奔去。五阿哥、二阿哥、纳兰容若带着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阻断了白狐的去路。
草丛中,那白狐已无路可走,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它四面察看,眼神惊惶。
小皇帝骋马再度接近了白狐,手中铅锤重重掷出,一张网顿时张开,谁知那白狐反应极度灵敏,纵身跳闪,网了一个空。
呼喊声乍停,马上的骑士突然安静下来,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屏息凝神的等待着好戏上场。
只有那只濒死的白狐在频频扑闪,发出绝望的哀号,在他们围出的圆圈子中奔逃乱窜。
大树后,我怔怔地瞪大了眼睛,呼吸用力屏住,手指渐渐握紧,呆呆地望着视线里的画面。
难道这是在围场?南苑围场?
茅塞顿开,我轻“哦”了一声,看来情况还不算是太糟,至少还是见到了几个熟人?
没有人发现我,马背上那几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屏住了呼吸,目光齐齐地锁定在猎物身上。
小狐狸一时逃脱不开,浑身的雪白毛发因为恐惧而直竖起来,它匍匐在草丛中,发出了阵阵凄厉而惨绝的哀嘶,翠绿色的眼珠子里冒出冰冷的泪光,摄人心魄。
“不好......”第一个发出警惕呼喊的是纳兰容若,声音清雅:“它发狂了!当心它咬人!”
此语一出,林中又是一阵静默,清风扫过,没有人再说话。
半响后,小皇帝抿嘴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网罟,他手指往后一探,慢悠悠的从箭囊里拔出了一直翎箭搭在弦上,缓缓举弓对准了白狐,眯起眼帘,眼看就要射出第一箭。
我心头大动,再定睛去看那白狐。
奇怪,这只狐狸似乎颇通人性,知道自己已是命悬一线,那一对幽怨的眼睛闪着盈盈的泪光,安静了下来,雪白的身子惊悚地颤栗着,乖乖等死。
那弱小的身躯似乎盛载着千言万语:几百种祈怜,几百种哀恳。
我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热热的,闷闷的。那柔软、不忍心的感觉,揪紧了我的心脏。
“嗖——!”
长长的箭带着呼啸的风声——
破空向白狐——
飞——射——而去!
我一时冲动,忽然魂飞魄散的大喊了一声:
“不要!”喊声未停,不受控制的从大树后闪出,纵身扑向那只可怜的白狐。
那支来不及收束的箭也疾射而出,在我连人带狐翻倒在地时,银色的箭镞刺进了我的手臂,顿时一阵刻骨铭心的痛闪电般席卷了我惊悚的身子。
嘶嘶地吸了几口气,我抱紧了怀里的小狐狸,疼得大脑一片惨白,闭紧眼睛,咬牙吸一口气,生怕有人再度出箭,随即抓起脚上的那一只拖鞋,“噌”的扔了出去。
拖鞋闪着凛冽冰白的寒光,向马背上的少年直直砸了过去。
小皇帝大惊,迅捷偏斜一下脑袋,拖鞋擦着脸颊飞过,才险险避开了那狼狈的一击。
“啊——!”
众侍卫哪里料到会目睹这等场面,不约而同的惊呼声乍然响起。
变生仓卒,二阿哥、五阿哥、纳兰容若大惊失色。三个人不约而同,快马奔来。
小皇帝见自己伤到了人,又险遭突袭,惨白着脸,竟然一时呆在了马背上。
“哪里来的女飞贼!竟敢行刺我皇哥!”
五阿哥翻身下马,急怒之下,当胸一脚踹了过来,我来不及呼喊就滚出去数米远,伤上加伤,痛上加痛,嘴角的血花便泊泊地溢了出来。
雪白的小狐狸紧紧地蜷缩在我的怀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低低哀鸣,身子瑟瑟发抖着,却傻得不知道逃跑。
虽然挨了一箭又被踢了一脚,但这时的我早已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只是迅速地把小狐狸放在了草丛里,喘着粗气大喊:“快逃...快逃啊!逃得越远越好……”
小狐狸回头静静瞅了我一眼,然后撒开四蹄,逃命去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原本围成圆环状的人群顿时被冲出去的白狐奔窜得一团混乱。
“哇!它发狂了!快跑呀,当心它咬人……”
“捉住它!快捉住它!别让它跑啦……”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林中栖息的鸟儿们扑扇着翅膀,惊恐地哀鸣着,刺破了树林上空蔚蓝色的天幕。
马队后面的随护和侍卫们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往四面八方逃去,相撞的有,扑倒的有,摔跤的有,跌落马背的也有,叫爹妈的也有,场面完全失控了。
小狐狸顺利逃脱了险境,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我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不停地向外咳血时。
一个高高大大的清装男孩子挺身两步上前,“噌”的拔出了腰际的佩剑。
眼看着那一剑的寒芒已逼到了我的脸庞前。
“二阿哥,住手!快快住手!”有人情急之下呼喊,手臂一探,挡开了二阿哥的剑。
纳兰容若飞身落马,低头一看,脸色一连变了数变。
我奄奄一息地喘着气,大脑里浑浑噩噩的,只感觉自己虚弱无力的肩膀被拥入了一双温暖的臂弯内,随即身子被轻轻从草丛里抱了起来。
“小玄子!”我气若游丝地低喃一声,疼得无以复加,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水雾。
女刺客被径自抱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什么?女刺客?这围场重重封锁,怎么会有刺客!”小玄烨不信地低喊。
侍卫、大臣、图德海公公、许许多多人全部围了过来,看着躺在纳兰容若怀里的女子。
“小玄子...我回来了——!”我勉力维持着神志,朝下的脸微微扬起,视线里是黑压压的一群人。
“芳儿——!”
终于。
小皇帝惊栗地喊出了一个名字,眼神剧烈一抖,随即气急败坏地冲身旁的人怒吼:“女刺客?谁说她是刺客!她是索尼老大人的孙女,被朕一箭射伤,只怕有生命危险!傅太医!赶快救人要紧!”
傅太医是每次打猎,都随行在侧的,这时,奔出了行列,大声应着:
“臣在!”
小皇帝滚鞍下马,奔上前蹲下身来,从纳兰容若怀里接过我,紧紧地拥入自己的臂弯。
“等一下!皇哥,这件事太奇怪了,小格格怎么会单身在围场?还穿得这么奇怪?!”
五阿哥觉得事有蹊跷,古怪地瞪着我身上褴褛的衣衫,动动唇角,刚欲再说些什么,纳兰容若一把撤住了他的袖肘,淡定地摇摇头。
“芳儿,芳儿!”有焦灼的呼吸声贴着我的耳际,脑袋里是阵阵翻滚的白雾,我艰涩地启开唇齿,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痛到麻痹的身子却挤不出一丝力气来,只能低吟着闭上眼睛。
那人将我越抱越紧,一双温热的唇瓣情不自禁地落在了我的发顶上,那个吻是深情的,猛烈的,颤抖的,似乎只要吻住我,我的疼痛就会减少一份,他的愧疚也会减少一分。
虽然,在身受重伤时被他吃了豆腐,可是此刻,我感觉到自己依恋着这双安全的臂弯。
“傅太医!赶快救救她!要是救不活,朕就要了你的脑袋!”
小皇帝扯着嗓子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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