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微风略过湖水,将平静的湖面吹得起皱,左音那一成不变的脸上也带起了些许波纹。
这世界上究竟会有多少人的会在手指纹上半只蝴蝶,又有多少人身形相似气质相同。
“这就是刚才给你提过的沈卿姿,你今天运气真好,能见到她。”孙雨晴丝毫没有注意到左音眼中的波动,给她介绍道。
“沈卿姿……”左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语调将这个名字说出来的。
沈卿姿这三个字不仅仅代表着一个人名字,还是贯穿她这短短几年绘画生涯的神圣。
从她十五岁那年无意间看到左兰摊在桌上的那本杂志,翻到的那幅占了一整幅版面的《花房少女》时,沈卿姿这个名字就深深的刻入了她的脑中。
纵然粗劣的盗版印刷无法完全展现《花房少女》的精美,但左音依旧被它深深的吸引住了。
那细腻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精致,那瑰丽如童话梦境的氛围,让左音的眼前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被沈卿姿亲手勾勒出的花朵。
羡慕、向往、嫉妒、期待……那一朵朵含着饱满情绪的花在她那贫瘠的土地上含苞怒放。
向来感情寡淡的左音第一次体会到了她不曾认识过的情绪。
“第一次见到她吧。”孙雨晴背过手得意的看着左音问道。
她望着还在自己画室忙碌的沈卿姿,不等左音回答,便又滔滔讲道:“她不怎么喜欢拍照,网上都没有她的照片,明明这么漂亮一个人,怎么就不喜欢拍照呢。真是的,我要是这么漂亮,恨不得天天自拍发朋友圈!我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能画出《花房少女》的人是一个比画中的少女还要漂亮的大美女……”
左音在孙雨晴对沈卿姿滔滔不绝的夸赞中一点一点拼凑出一个让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实。
她的一夜情的对象正是她茕茕追寻的人,沈卿姿。
这个现实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一时间左音都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苦恼,各种情绪拧在她的脑子里,毫不留情的互相扭打在一起,打的她发懵。
“呦,我说是谁在这里不重样的夸人呢,就知道是你。”
一声带着笑的声音从一侧的花篱传来,一个左音不认识的女人笑意浓浓的朝两人走了过来。那柔顺的长发垂在她的肩头,优雅中透着点干练。
“哎,我这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孙雨晴反问道。
“当然了,阿姿确实厉害。”女人点着头,注意到了孙雨晴身边的左音,“这是?”
“这是左音,准备来咱们画室应聘个岗位,勤工俭学。”孙雨晴介绍道。
“您好。”左音微微颔首,不冷不淡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叫周琳。”周琳也回以了相同礼节,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左音。
不知道是不是孙雨晴的错觉,好像从两个人打招呼开始这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像是有股寒气儿,钻着她的脚心直冲脑门。
孙雨晴可受不了这样,注意到周琳手上提着的包,道:“好啦,别在这里寒暄了,以后小音来了咱们画室有的是是时间。阿琳你要出去啊?”
周琳收回了看向左音的视线,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温和,“对,我车今天限号,我去借阿姿的车开。”
孙雨晴却拉住了她,提醒道:“阿姿今天没开车来。小金山离这里这么近,她又是散步来的。”
“当初就不应该劝她在小金山买房子。”周琳扶了下额头,“那我还是打个车吧。”
“记得找老徐报销。”孙雨晴忙叮嘱道。
周琳给孙雨晴比了个OK的手势,便抬脚离开了。
“她是咱们画室的画师,咱们画室的画师不多,你进来后一个个再认识也不迟。”孙雨晴介绍道。
“嗯。”左音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周琳总给她一种很别扭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敌意。
孙雨晴带着左音逛了一圈画室后,就去带她做了入职前的面试跟基础知识的笔试。
这一系列下来时间就不早了,西下落日染红了大半的天空,飞机横贯过天空在一片橘红中留下一行纯白。
左音谢绝了孙雨晴想要送她出去的提议,一个人走在这偌大园子里,鬼使神差的又一次路过了沈卿姿的那幢小洋楼。
半挂在山头的太阳将它今日最后的光芒全部泼洒在上面,明亮灿烂中又带着些即将迎来黑暗的微凉。
左音的步伐刻意变缓了许多,她朝着那摆放着无数画作的房子里看去,沈卿姿却早就不在了这里了。
绿意盎然中,只剩下一室的画,孤独的簇拥在一起。
那陆离斑驳的画在夕阳下又呈现出了与午后截然不同的意境,左音的耳边响起了那句“小金山离这里这么近,她又是散步来的。”
.
傍晚逐渐暗淡下来的世界蒙着一层苍茫的暮色,明月慢慢爬上了山头,向世间洒去一片皎洁。
连绵的山失去了层次感,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幅中国古典写意的山水画。
一骥画室里东南方位的小洋楼依旧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透过偌大的玻璃将周围的一小方绿色照的生机勃勃,也将一个修长曼丽的影子印在了这片绿幕中。
女人拿着一只沾着各种颜色的刮刀站在半人高的画架前,随意绾起的长发在耳侧落下几缕,随性而优雅。
沾满了各种各样的颜料的围裙盖住了她身上原本的衣服,干净的系带在腰后打这一个简单的蝴蝶结,不消几下就勾勒出了女人纤细的腰肢。
沈卿姿还没有离开画室,傍晚徐骥的画展出了点小差错,一幅画装订不牢摔下去粘到了水,污损了一大块。明天画展就要开幕,事出紧急徐骥找不到别人,只好拜托她来修复。
漆黑的画布上是瑰丽多变的星空,苍茫的原野上生长着大漠里最坚韧的胡杨树。而在那天地交接的地方,一大片煞风景的污渍,纵然已经被刮刀刮下去了许多,但晕染了的颜料依旧乌七八糟的混在一起。
这情况,何止一个棘手就能概括。
沈卿姿静静的望着这幅画,头顶那盏橘黄的灯打在她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温柔的暖。
她的唇轻轻的抿在一起,手指轻轻转动着刮刀。
虽不算十足的把握,但修复这幅画她对自己还是颇有信心。
一下,两下……
薄薄的刮刀微微倾斜,轻轻一带就下来不少颜料。明明是个难度很大的的动作,到沈卿姿手里看起来却是这样的轻松。
终于沈卿姿将那块无损彻底清理干净,在放下刮刀的一刻手臂就传来难以缓解的酸楚,那白皙的手指上更是赫然出现几道被刮刀卡出的红印。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沈卿姿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观察着这幅被自己处理干净的画,满意的弯了弯眼睛,成就感油然而生。
略微休息了一小会儿,沈卿姿敛了脸上的笑意,专心的按照这幅画原来的基调调色,开始填补修复。
相对于处理污损,填色修补对于沈卿姿来说就容易许多。
她对颜色的分别要比许多人都敏锐,就算是极小的色差也能被她看出来,经她手填色的画就没有人能分辨出来过,这也是徐骥找她来修复的最重要的一点。
“当……当……”
窗外传来了不远处钟楼的报时声,分针转了一圈来到了晚上九点,沈卿姿也在这一刻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几个小时前送来时还是一团糟糕的油画,现在已经被沈卿姿修复如初,甚至还比之前更加出彩了。那夜空柔和的颜色过渡,简直就如同照片一般的写实精致。
沈卿姿朝窗外看了一眼,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挂在夜空之上,寂寥的星星孤独的闪着微弱的光,连绵的山像是黑色的剪影,占据着天幕的一半,巨大而安寂。
还是大自然的夜景更胜一筹。
沈卿姿想着,便简单的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关灯,锁门,离开了画室。
街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下班回家的人脚步匆匆,等待着家里为他亮起的那盏灯。
沈卿姿走在人行道上,望着树影交织下的半弯月亮,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她迫切的想要回家,躺在沙发上喝一杯鲜沏的柠檬茶。
从一骥画室走到小金山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一条老别墅区的巷子,已经是晚上九点巷子里人声寂寂,昏黄的灯将沈卿姿的影子拉的斜长,几声不知道谁家的犬吠撕破夜空,如果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沈卿姿这么想着,不远处的一盏老旧路灯就格外配合的闪了两下。
这盏破灯每次她经过,都会这样,已经不知道闪了多久了。
正当沈卿姿犹豫要不要打开手机手电筒的时候,这盏破灯最终还是不堪重负的熄灭了。
视线来不及适应,瞬间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忽的,沈卿姿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力量一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紧紧的被人箍入了怀中。
那人从背后摩挲着她的手指上的蝴蝶,暧昧的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肩颈。
沈卿姿只感觉耳后一阵温热,少女寒凉寡淡的声线骤然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这次你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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