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午时三刻

14午时三刻

方志平这个鸟人,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家里有钱,交了赞助费上的一中,整天呼朋唤友,带着几个狗腿子在校园里面耀武扬威。

经常有一些不那么合群或者胆小一些的同学被他欺负,现在让我去求他帮忙,我真嫌恶心。

只是没想到,方志平居然是采石场老板的儿子。

方志平也看到了我,仰着鼻孔,一脸的不屑。

此时快到正午,日头就要到中天,没来由的一阵阴风从山腰的松林里面刮过来。

我突然想起《龙裁阴阳六道》里面的一个说法,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方老板不顾老头的苦苦哀求,命令两个工人,把白蛇的尸体搬到一边,然后强迫工人们继续开工。

工人们都有些垂头丧气,但是农村找一份赚钱的营生不容易,谁也不愿得罪老板,很快碎石机巨大的噪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我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

午时三刻。

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刻,正是午时三刻。所以以前有犯人要砍头,都是午时三刻问斩。

古代的人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以及和他被处死有关联的人。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抑制鬼魂不敢出现。

换句话说,要让犯人“做鬼都做不得”。

但是再过十几分钟,到了正午,却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这个和很多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正午日头正毒,青天白日,怎么会阴气最重?

其实也很好解释,正午时分,是一天当中极阳转阴的时刻,阴阳交替,阳极必衰,阴极必胜。

而且这个时候也是人身体比较恍惚的时候,所谓“伏枕”之时,气场最不稳定。

这个时候,一阵阴风过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正想开口,突然人群中一阵惊呼,原来一个碎石工在推石头进碎石机的时候,不小心掉到碎石机里面。

采石场的碎石机很大,靠着机器的力量可以把炸开的碎石粉碎成乒乓球大小的石子,作为铺路、盖房垫地基的建筑材料。

坚固的石头都会被粉碎,人掉进去会变成什么样?

现场一阵慌乱,很快机器被关闭,但是一切都晚了,碎石工半个身子已经被石头和钢板碾得稀碎,不成人形了,当场就断了气。

方老板的脸色也白了。

之前开口劝告的老头,一脸惊恐的指着死掉的碎石工,“这不就是刚才搬白蛇娘娘的二柱子吗?”

说完之后,跪在地上,对着白蛇的方向连连磕头。

人群当中一片混乱,老头这一嗓子大家都注意到了,死者确实是刚才搬白蛇尸体的两个人之一。

要说现在最害怕的人,肯定是另外一个工人了。

另外一个工人不是本村人,也是从南边过来打工的,吃住都在采石场。

此刻已经完全被吓傻了,三十几岁的汉子,裤子都湿了,也顾不上丢人,跪在地上就冲着白蛇的尸体磕头。

方志平显然被血腥的场面吓到,远远的躲进车库里面的小车里。因为厂里经常有落石,所以修了个车库。

方老板一看这架势,跺着脚,喃喃的骂着,“倒霉,又得赔几万……”之后指挥一个工人去山下买猪头、白酒和供香。

我一听方老板的话,火气腾得就冒了起来,一条人命,在这个人眼里居然就是几万块钱的事情?要不是刚才他执意开工,这个工人根本就不必死!

我拼命压抑住自己施展阴阳剪咒字术的欲望,牙都快咬碎了。

倒不是我怕事儿,而是我有种感觉,这件事情还没完。

当时的农村,杀头猪是大事,买猪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估计村里没有,得上几公里之外,一个专门以杀猪闻名的村子里去买。

这一来一回,就算有拖拉机,也得一两个小时。

大夏天的,我居然觉得山里的风有点冷,看着那个尿了裤子的工人,已经停止了磕头,正跪在地上,喃喃的说着什么。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人的身体,正在用非常微小的动作扭动着,那种感觉,可不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能做出来的动作。

当工人缓缓的站起身来,转过头的时候,我倒吸一口凉气。

工人的脸完全变了形,不再是之前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下巴变得尖尖的,一双眼睛阴鹫狠毒,充满了怨恨。

红红的舌头时不时的舔舔嘴唇,慢慢的向着方老板的方向走去。

很快周围的人就察觉到这个工人的异常,“李老幺怎么变脸了?”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方老板连连后退,色厉内荏的指着李老幺,“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老板,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除你!”

这些背井离乡在外打工的人,平时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开除了。在外工作不好找,如果得罪了老板被开除,黑了工资不说,身上没钱,想回家都困难。

但是李老幺显然已经不是平时的状态,完全没有说话,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像是三角形,舌头越吐越长,已经舔到鼻尖了(别试了,你舔不到)。

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步步走向方老板,一边走腰身还不停的扭着,一个大老爷们做出这样的动作,别提多别扭了。

方老板吓坏了,连忙喊道,“给我拦住他,快点,拦住他!拦不住你们都得开除!”

显然方老板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几个工人拦腰抱住了李老幺,很快又有人拿来绳子,将李老幺绑起来。

李老幺拼命的挣扎,身上的力气大得吓人,五六个汉子一起动手,这才压住了他,绑在炸药房旁边一颗松树上。

李老幺还在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方老板。

人群中开始有人说,“这是被柳仙上身了吧?”

在农村,之所以看重五大家仙,就是因为人们相信这五种动物,会附在人的身体上,也就是所谓的“上身”,或者叫,“迷(四声)人”。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中老年妇女身上,被家仙上身的人,都会性情大变,闹得家宅不宁,有时候还会向家人索要吃喝。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浑水摸鱼,假装被上身的。也好分辨,索要吃鸡,生吃的就是真被上身了,吃熟的八成是家里老娘们嘴馋了……

但是壮年男人被上身的情况非常少。

男人阳火盛,生气旺,上身的难度很大,眼前这个李老幺正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平时在厂里做的都是体力活儿,身体也壮实,能上他的身,一定是非常厉害的柳仙。

方老板也知道怕,不敢看李老幺的眼睛,掏出手机,当时手机还是稀罕玩意。

“快!快请叶师傅,对对,就是县城这几天最出名的那个!对对,开车过来!”方老板挂了电话,摸了摸额头的汗。

我知道这家伙要请先生,有钱人,又在县城里有门路,请来的先生自然是高手,很可能这件事就被摆平了,不过方老板就这样没有遭报应,真是让人气愤。

李老幺才是现在最可怜的人。

这条白蛇太凶,搞不好李老幺就会丢了小命,被家仙上身可以很伤身体的,时间长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方老板,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一下李老幺。”

方老板似乎对那位叶先生很有信心,现在李老幺也被绑起来了,又恢复了老板的派头,用居高临下的神态看了看我,“你?一个小崽子懂什么?少在这捣乱,滚一边去,没多余的钱给你。”

“草!谁他妈要你的钱!”我憋不住了,张口就骂了出来,“先生过来还要一会儿呢,李老幺被白蛇上身时间长了,会有危险!”

方老板哼了一声,“李老幺有没有危险关我什么事儿?大家都看到了,我可没把他怎么样,他就算死了我,厂里也不会负责。先生来了祭拜一下,早点开工才是正事。”

“鹞子!鹞子!别冲动!”几个村民顾不得我身上的诅咒传闻,拉住了我。在这些朴素的乡亲们看来,我这种孤苦伶仃的半大小子,和大老板起冲突,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我被远远的拉开,心里发了狠,“先救人要紧,等下有你好看,太不是东西了!”

我拼命的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气,让自己静下心来,找了一棵树挡住自己的身形,掏出龙裁和红纸。

被家仙附身,其实和中邪性质差不多,之前我有了处理二坏中邪的经验,知道禳字术对这种事情很有效果。

不过现在的情形有点特殊,方老板带着人守在李老幺附近,生怕李老幺挣脱,我不好靠近,阴阳剪剪出来,也不好施展。

我想了一会儿,开始动手,剪刀下,一个类似公鸡的图案慢慢出现。

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不是鸡,一双翅膀上没有羽毛,尾巴上的羽毛却比公鸡还长,更特别的是,眼睛里面,我剪了两个眼珠。

这是禳字术当中的一种——重明鸟,是一种瑞兽的形象,一双肉翅,目生双瞳,力气很大,能博猛兽、驱鬼怪。

最重要的是,重明鸟可以飞。

剪好之后,我在重明鸟剪纸的背后,抹上指尖血,顺着山风一松手,重明鸟飘飘荡荡,向着李老幺飞过去。

飞的高度大概只有膝盖那么高,一时间居然没有什么人发现。

等到重明鸟接近了李老幺之后,被风一吹,正贴在李老幺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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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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