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早在府中的时候,荣胤曾询问蓝九,言殊的去向。
被告知言姑娘中午刚过就出府了。
后面,荣胤收到一个事关沧州刺史王瑞生的重要消息,便带着蓝九卫五二人出府,来到了秋娘茶馆。
不料就在这茶馆二楼的对面却看见了言殊,只是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两人孤男寡女的独处,尤其是言殊面对慕容的时候言笑晏晏,一改往日里的漫不经心,这一点不免让隔着一条街道,看着他们二人的荣胤心中憋闷,眉心也拢得更紧。
荣胤关上窗子,眼不见心不烦,脸色暗沉的转过身。
一扇四季屏风外面,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故找我这么个小妇人的麻烦?”
荣胤面无表情地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外面除了贴身跟随荣胤的卫五蓝九二人,另外还站着一个身段丰腴,酥胸半漏,观之媚态横生的年轻妇人。
这年轻妇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正至韶华,一身风情惹眼至极,此人便是秋娘茶馆的老板娘,外界人称秋娘。
于偌大的阳安郡郡城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妇人,虽说有些桃色文章,但不足挂齿。
只是荣胤会带人到这里来,也已足以说明这个秋娘并不像表面看的这么简单。
就如此刻,秋娘神情间踌躇可怜,真如同被恶人逼上门的娇弱无辜娘子,但仔细的瞧,这妇人的眼睛深处,还暗藏着一丝警惕,再看她的站姿,若柳扶风一般,脚下下意识的朝向却是对着门口,这是最方便逃走的姿势。
“春江楼花魁牡丹是你什么人?现在在何处?”卫五冷着一张面瘫脸,问。
秋娘瞳孔一缩,很快恢复正常,不明所以的回答:“公子说的人秋娘根本不认识,秋娘听都没有听说过春江楼的花魁牡丹,更别说知道她在哪里。”
春江楼远在沧州城,和阳安郡城中间相隔着几百里的距离,秋娘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年轻妇人没有听说过花魁牡丹也事所平常,但她再怎么摆出无辜样子,装作若无其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何来的今日这场风波?
蓝九将手上拿着的画卷扔了过去,秋娘猝不及防地接了过来。
“你自己打开看看,这画中画的是何人?”
蓝九话落,秋娘打开了画卷,画中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画的也是栩栩如生,看这样貌却和秋娘像足了七成,若非气质不同,装扮不同,画卷中女子更带书生气,穿着也更像良家妇女,否则二人必然更加相似,怕是站到一处都分不清谁是谁。
秋娘手上一抖,画卷顿时掉到了地上,摊开的画卷上美人笑靥如花,但秋娘却脸色煞白。
画卷上的人便是春江楼的花魁牡丹,沧州城的人皆知春江楼的花魁娘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为人貌美而温柔,入幕之宾不在少数,其中有个擅长绘画的书生也在这行列。
书生因爱慕佳人,便绘下了牡丹的画像,而且画的甚是逼真。
“这个画卷上的人便是春江楼的花魁牡丹,此人和你像足了七成,你莫不是想说这只是一个巧合?老实交代,牡丹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卫五再次逼问。
秋娘身形瑟缩,却咬紧了牙关,闭口不答。
对此,蓝九似笑非笑:“秋娘,都到了现在,你还不如就老实交代了,也免得受些皮肉之苦,再说,你也要为这茶馆上上下下着想。”
蓝九比起卫五的严肃,更加的嬉皮笑脸,但话中的威胁已经浮出水面。
秋娘神色凄楚,脚下往后退了两步,被逼的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低着头,低声的答:“我说,牡丹她就在……”
话没说完,秋娘骤然地抬起头,身影飞快地冲向门边,速度非常人能比,明显是有武艺旁身。
这时,桌面一震,茶碗当中一滴水珠向上飘浮,半空之中化为坚冰,一点白光闪烁,手搭在门上,再一步,就能够逃出屋子的秋娘身形定格,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把其他人带上来,她不愿意开口,总有一个愿意开口的。”荣胤眉眼冷淡,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张合,一句话不带半点起伏。
“是。”蓝九领命离开。
片刻的时间,茶馆里面其他人一个不漏的全部进了房间。
进来的人看见门口倒在地面,眼睛瞪的滚圆,面容带了一丝狰狞,唇角还有鲜红的血线的老板娘秋娘,胆小的人已经扶着门边脚下绵软无力。
“画卷中的女子现在在何处?你们若有人答得上来便可安然离去,如果没有人愿意回答,那便一并留下来。”蓝九拾起画卷,在来的这几人面前摊开。
几人心中惊吓程度大小者都有,秋娘的尸首在前,皆不敢质疑蓝九的话,都老老实实的看一下画卷。
其中有人面露疑惑,因画卷中人和秋娘的面容相像,没有看出画卷中人并非秋娘本人,但并非所有人皆是如此。
“我见过,我见过这个女子。”来人当中有一年轻的小二,开口道:“老板娘曾经叫我给这个女子送个饭。”
这小二为人机灵,办事灵活,在茶馆也干了好几年,颇得几分秋娘的信任,之前得秋娘的吩咐去送饭,第一眼看见牡丹的时候,因她和秋娘相似的容貌大感惊讶,所以对此印象颇深。
“她在哪儿?”
“这女子就住在梧桐巷三十四号。”
梧桐巷因巷口种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得名,那里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平时比较混乱,除了那里的居民,平时很少有人往那边走。
一般人不听说这个地方,根本想不到梧桐巷那边,梧桐巷三十四号最靠里边,位置偏僻,寻常人根本找不到,所以最适合用来隐藏人。
另一边,隔着一个街道的对面,黄昏时刻,天边还有余白,已经用了晚膳的言殊和慕容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师兄,我查到了一点关于匡月楼的线索。”
匡月楼,这个名字一出,慕容脸色跟着发沉:“什么线索?”
“两个月前,我刚到盛京,在菩提寺无意当中认识了平阳侯府的三小姐顾昕瑜,昕瑜心地善良单纯,我有意借她混入平阳侯府,结果在离开的时候,昕瑜却意外的死了,是因为中了笑烟罗,笑烟罗是匡月楼研制出来的毒药,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为了能查到昕瑜的死因,也为了能找到匡月楼,我顶替了昕瑜的身份,混入了平阳侯府,在来沧州之前查到了当初杀死昕瑜的人是当朝左相,我欲从左相下手,必然能够将匡月楼的踪迹挖出来。”
言殊话中有所省略,没有交代和顾昕瑜相识的缘由,同时也没有说左相那边已经三番五次的刺杀,只因不想慕容担心。
但慕容何其敏锐,虽没猜到前者,面对后者却不想一笔带过。
“顾昕瑜已死,既然是左相灭口,你如今顶着平阳侯府三小姐这个身份,又打算在调查他,只怕左相不会善罢甘休,恐他再次杀人灭口。师妹,我不放心。这一次回盛京,我和你同去。”慕容果断开口。
“师兄,没事的,一个左相还奈何不了我,你体内的余毒才刚刚驱除干净,实在不能够奔波劳累。”言殊摇头拒绝,再道:“左相那边有我就行了,我一定会找的匡月楼的踪迹,还有三师姐,三师姐当初被匡月楼带走,现在还生死不明。”
言殊握紧了拳头,牙关紧咬。
见状,慕容暗叹了一声,缓了缓,说道:“小师妹,师傅还有其他师兄弟的仇,不应该被你一个人担着,而红莺不止你想救她回来,我也想,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等我体内余毒解清,能够重新站起来后,我再到盛京。”
闻言,言殊才道:“好。但师兄必须答应我,在你的双腿行走自如之前,不能够再有一点奔波劳累。”
神医谷老谷主一共收了五个弟子,一年前的那场灾难,老谷主和大师兄五师弟身死,三师姐叶红莺被匡月楼带走,二师兄慕容命悬一线,一年多以来言殊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可人绷得太紧,就像被过度拉开的弓弦,一不小心却容易弦丝断裂。
慕容心知言殊心中执念过重,怎能愿意她独自一人留在盛京那个波云诡谲的地方。
言殊同意让一步,既是因为慕容的话,也是因为一个人支撑着很难,难的不是办事,而是心里。
师兄妹两人谈拢后,天色也不早了,慕容送言殊下楼。
刚一出回春药铺门口,巧合的是对面也走出来三个人。
荣胤交代:“尽快安排人手,我不希望人再跑掉。”
“属下领命,属下这就去安排。”卫五躬身退后,离开。
出了秋娘茶馆的荣胤,没走两步,瞧见了对面的人,眉梢微微一挑,唇角上扬,脚步加快了两份,“言儿既然也在这里,不如一道回府。”
荣胤走了过来,很自然的站到言殊的身边,二人之间距离不足一步。
言殊抬头看他:“行啊!”随后又对慕容道:“师兄,我先回去了。”
“好。”慕容颔首。
看着言殊与荣胤并肩离开,身影越来越远,慕容搭在轮椅上的手不由得越抓越紧,朝出来的回春药铺方大夫问:“他可是端王府世子。”
“回公子的话,此人就是端王世子,也是本次沧州一事的主要钦差。”
“师妹为何会和他在一起?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属下听闻少主是随端王世子一到来的,郡守府有传言说少主是端王世子的……女人。”最后两字,方大夫尽量地压低了声音。
可落入慕容的耳中,依旧如同震雷,慕容脸色沉的难看,不复在言殊面前的温和,断然道:“不可能。”
只是,轮椅扶手上白皙的大掌青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