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头喊冤
天微微亮,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金銮殿里面。
今日不同以往,个别敏锐的官员在收到以端王世子为首的沧州钦差回来的消息后,便已经隐约地感知到这盛京顶上的天要变了。
往日里,各个大臣之间还会交头耳语几句,今日却是一个比一个老实,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
朝会将要开始的时候,被朝中众人关注着的端王世子荣胤到了。
万众瞩目当中,一人朝着荣胤走了过来,勾唇的笑道:“荣胤,你这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后看起来更加的光彩照人,瞧瞧其他人盯着你不放,眼珠子都快扒在你身上了!”
荣胤淡淡的扫了来人一眼:“谢潇,你的废话还是这么多。”
来人是镇南将军府的公子,小将军谢潇,在兵部领了个闲职,平日里三天两头的旷早朝,是盛京有名的纨绔公子。
不过,此人却是荣胤的好友,是少有的能够走进他一米范围内的人。
谢潇的话与其实说是打趣荣胤,倒不如说是讽刺那些个眼睛耳朵比什么都尖的朝臣。
“我话多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听说你在沧州遇见的事情挺热闹的,说说呗!”谢潇侧了侧耳朵,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荣胤撇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你要是想听,待会儿自然可以听个够。”
闻言,谢潇略正了神色,能得荣胤这么说,看来待会儿的事情,真的会有几分精彩。
不久,“皇上驾到!”尖锐的声音响起,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顺庆帝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上站着的朝臣全部行跪礼。
“平身!”威严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谢皇上!”
所有人依次地站了起来,躬身垂立。
顺庆帝满目威严地看着底下站着的众多大臣,开口道:“李海全,把东西拿给他们看看。”
李海全是顺庆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深得他的信任,平日里在座的朝臣见到了李总管,也得摆出三分笑脸。
而这时候,看着李海全怀中抱着一大堆东西,顺着阶梯走了下来,在场的人尤其是左相一党,只觉得心中噔噔跳动的速度发快。
李海全抱着的东西不多,几封信件,几张口供,还有一块令牌,最后是两本账本。
这些个东西依次的传下去,第一个拿到手的是站在右边第一位的贤王,及之后的右相。
贤王是顺庆帝的亲兄弟,在朝中素有贤名,也不掺合其余党争,是保皇党的核心成员。
右相微和左相分权抗衡的两位相爷之一,同样为高权重,而且其夫人还是顺庆帝妹妹的平惠长公主,是先皇时期的重臣,这些年里虽不如左相更得顺庆亲信,但也是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
同时,右相和左相常年政见不一,时有纠纷,右相党和左相党也是矛盾频频。
金銮殿里,满朝上下,相较左相党人明显稍显晦暗的神色,右相党这边精神多了。
贤王和右相差不多是同一时候看完了手上的东西,两人相似了一眼,眼中都有前所未有的郑重。
东西接着往后传递,很快到了谢潇这里,谢潇兴致勃勃一目十行地看完,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左相党人那边的眼光很是同情。
很快,从太监总管李海全手上传下来的东西便在群臣当中绕了一圈,看完后的人神色不一,左相党那边的官员明显把头垂得更低。
“这便是从沧州传回来的累累罪证,王瑞生隐瞒沧州灾情不报,导致上万人死于洪水灾害当中,又在发生瘟疫之时,将五千活人活活烧死,直接让绫县成了一座死县,后来还敢胆大包天的贪污赈灾银两,其人已死,但非死罪可免。可朕最万万想不到的是,偌大一个沧州,竟然有超过七成的官员与之同流合污,让一个小小的王瑞生成了沧州的土皇帝,在沧州为所欲为,他安敢如此?”顺庆帝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龙椅上,怒气勃发的龙目直视下方,“户部尚书,这些个信件账本你也该看完了,你来说说,究竟是谁给了王瑞生这么大的胆子?”
户部尚书,左相党的核心成员,和左相之间关系甚密。
户部尚书头上冒出虚汗,垂头回答:“回禀圣上,微臣以为是王瑞生胆大包天,他死有余辜,至于这信和账本,或许存在着什么误会?”
顺庆帝冷冷发笑,怒火燃烧的越发剧烈:“那你倒是说说这其中有何误会?”
“微臣,微臣……”户部尚书吱吱呜呜,答不出话来。
“李海全,给朕立马宣左相觐见。”顺庆帝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冷着声音吩咐。
左相府
左相闭门思过多日,府中比往日更加安静。
突然,院子中一人急急切切的跑了过来,推开了书房的门,刚一进去就呼喊道:“父亲,出事了。”
“如此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左相不过知天命的年纪,留了一把长须,面容儒雅,看上去温和可亲,又是一品权相,身上自带威仪,只是不温不火地看了来人一眼。
来的这个人是左相的长子,名讳唤作魏星怀,而立之年,是工部的侍郎,工部尚书年迈,也就是这几年的光阴就会告老还乡,他便是工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只是魏星怀最近抱恙,风寒严重,已经多日没有去上早朝,今日风波来得太突然,他是这时候才收到消息。
魏星怀脸色发青,神色很是着急的道:“父亲,赈灾银两的事情沧州那边没有瞒住,我联系不上弑血堂,今日的大朝会上,陛下拿出了我写给右护法的书信,信物,另外还有王瑞生隐瞒下来的另一本账本,我们该怎么办?”
“从荣胤平安无事地回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左相脸上半是怅然半是冷漠,“星怀,你说陛下那边证据确凿,这左相府保不保得住?”
魏星怀大惊失色:“父亲,此话何意?父亲乃当朝一平左相,陛下亲封,便是事情真的爆发出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陛下也许会饶了……”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左相脸拉长,“星怀,你还是太天真了。陛下是天子,是大齐国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们都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谈什么情分都是假的。只是……”
“只是什么?父亲可是想到了应对之法。”魏星怀急问。
“是有一个办法。只是星怀,你可能需要牺牲一样东西。”左相面色平静。
“只要能够保住全府上下,儿不怕牺牲。”魏星怀大声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魏星怀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沧州的事情,赈灾银两的事情,还有弑血堂那边,顺庆帝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左相府保不住,那自己也只有掉脑袋的份儿。
所以面对左相口中的牺牲一样东西,魏星怀因为是他目前的身份地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左相府保下了,他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我儿大义,今日是为父对不起你。”左相话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墙上的长剑,一剑斩了魏星怀的脑袋。
鲜血喷溅,魏星怀脑袋落在地上,死不瞑目,这一刻他才明白左相需要他牺牲的东西,是他的命。
“啊!”一声尖叫,紧接着的便是瓷碗摔在地上哗啦的声音。
魏拂璇今日叫厨房炖了补汤,特意送来书房,不是送给左相品尝。
谁料才刚刚走进书房,就眼睁睁的看见了,他父亲拿剑斩下了他兄长的脑袋。
“拂璇。”左相发现了站在门口,怛然失色的魏拂璇,因魏星怀来的匆忙,并没有关上书房的门,叫后来的魏拂璇眼睁睁的目睹了这一切。
左相脸上并未露出慌张愧疚的神色,依然平静如初:“拂璇,去取一个盒子来,将你兄长的人头收好。”
魏拂璇脚下颤栗,泫然欲泣:“父亲,为什么?”
“拂璇,你自幼聪慧不输男儿,当明白为父今日所做也是迫不得已,整个相府的安危都取决于你的兄长,宫中很快就会来人,他若不死,整个相府不保。”
魏拂璇顺着左相的话想到了,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沧州刺史贪污赈灾银两的事。
魏拂璇非普通闺阁千金,对朝政之事也有所了解,加之她也是聪慧之辈,曾亲眼目睹过沧州刺史王瑞生派人送上府的贺礼。
再加上,沧州事发过后,左相立马被闭门思过,魏拂璇便隐约可感知道,左相在沧州的事情当中并不无辜,甚至于王瑞生的靠山就是左相。
所以,现在听左相这么说,魏拂璇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杀掉兄长。
只因,弃车保帅。
魏拂璇收回眼内的泪花,低声道:“女儿明白了。”遂进了内间,取出一个楠木盒子,亲手拾起兄长的脑袋放入了盒子中,然后躬身退下。
左相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盒子,眼中划过细微的不忍,转瞬即逝,浮动尚不如水面的波澜。
“管家,准备车马。”
一刻钟的时间,左相捧起盒子,坐上了已经备好的马车,在宫中来人之前,率先的前往了皇宫。
马车在皇宫大门口停下,左相满脸憔悴,老眼含泪的走下马车,捧着盒子,脚步踉跄地跪在地上,高声呼道:“老臣有罪,教子不严,求当面向圣上请罪。”
此刻已是烈日高悬,如今本就是夏日当头,天气越发的炎热,没有半点遮荫之处的宫门口,跪在那里,不仅地面是一个蒸笼,头顶的烈日也是叫人大汗淋漓,痛苦难当。
左相毕竟是上了一把年纪,没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是身体左右摇晃,看起来越发的狼狈,可怜,哪还有金銮殿上一品相爷的风采。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人为之触目,才叫上位者为之动容。
李海全奉命宣诏,这才刚走到宫门口,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左相。
左相和李海全也算是老熟人,在顺庆帝还在潜邸就打过不少交道,这一照面,李海全下了轿子,诧异道:“相爷怎的跪在这里?”
左相微抬起头,泣不成声:“老臣有罪,特来请圣上降罪。”
“唉!”李海全叹了口气,“圣上有旨,宣左相觐见。相爷便随杂家来吧!”
左相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捧着盒子走到李海全身边。
路上,李海全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大怒,相爷也可要千万小心。”
左相微点了个头,眼中沉色一晃而过。
金銮殿里
“宣左相觐见!”
左相满脸通红,形容狼狈,捧着盒子,快步走了进去,砰的一声跪在殿中央:“罪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庆帝见他这副模样,神色不明,喝道:“魏良,你可知罪?”
“微臣有罪,罪在教子不言,受人蒙蔽,竟叫逆子伙同王瑞生贪污赈灾银两,勾结江湖组织行凶作恶。”左相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