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左相匍匐在地上,老泪纵横,鬓发之间斑白之色依稀可见,脸上沟壑也越发显眼,如同从枯木上退下来的老树皮,一夜之间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目睹左相这番做态,顺庆帝的神色缓了缓。

位于右边第一位的右相见状,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站着的御史台一位以耿直著名的御史会意,出列,道:“左相口口声声喊冤,一两句话就将所有罪过全部推到了魏侍郎身上,未免太过可笑。王瑞生本是地方刺史,三品大员,而魏侍郎却是工部四品京官,尚在其下,王瑞生凭什么会听他的指使?根据白虎山土匪的口供来讲,王瑞生贪污的银两都是通过他们那边最后送到了左相你的管家手上,对此左相也想一干二净的全部推到你的长子身上吗?”

论起地位来,盛京的官员的确比地方的官员权柄更高,地方三品大员受制于四品京官的不是没有,但王瑞生是一州刺史,地方上的土皇帝,而且并州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管是哪个方面都不可能受到工部一个侍郎制约。

道理上说不过去,但情理上却说得通。

王瑞生本来就是左相的学生,这些年来,虽然表面上没有多大联系,但暗地里是怎么样,多数人还是心知肚明。

魏星怀不足以让王瑞生为他效犬马之力,但魏星怀背后的左相府却做得到。

若只是凭着几句喊冤的话,就想把事情推脱掉,别说左相还只是一个朝臣,哪怕是身为九五之尊的顺庆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沧州洪灾,刺史贪污,上下勾结,焚烧活人,桩桩件件早已是让全国上下天怒人怨,不平民愤必生祸端。

顺庆帝原本还有所好转的面色,再一次沉了下来:“左相,对此你有何话讲?”

“老臣教子不严,对府中下人管束不力,叫逆子伙同底下的人犯下累累罪案,老臣万死不辞。只是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隐瞒陛下一分一毫,沧州大难发生之前,老臣确实是分毫不知,管家伙同逆子贪污的赈灾银两,也是在今日事发之后,他二人眼看着瞒不下去,才叫老臣知道的,老臣万万没想到,他二人居然敢如此大胆,是老臣肉眼无珠,目大不睹,老臣该死,作为沧州事件主谋的逆子,老臣也绝不姑息,特奉上逆子人头。”左相老眼含泪一副情真意切的姿态,同时打开了一直被他抱着的盒子。

就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举朝哗然,只见不大不小的盒子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而这人头赫然就是左相长子魏星怀。

魏星怀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一双完全失去生气的眼眸中还残存着临死那一刻的不敢置信。

盛京同龄人当中,魏星怀可谓一直拔得头筹,而立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子,眼看着现任的工部尚书,体弱多病年迈体衰,魏星怀就是最好的工部尚书继任者,工部虽然位于六部当中的最后一位,但主管着全国上下的各项工程事务,手上的权力不可谓不大,如今的六部尚书,年纪最小的也早已到了不惑之年,可想而知这魏星怀乃自于左相府将会握住多大的权力。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沧州事件,魏星怀乃至于整个左相府都被牵扯其中,端王世子荣胤带回来的种种证据,几乎是咬死了左相府上下,面对这种情况,左相这只老狐狸居然还能够稳坐如钟,一番看上去情真意切的哭诉也便算了,如今也下得这个狠手奉上了亲子的人头,同时也不惜自断一臂。

重臣议论纷纷,龙椅上顺庆帝也为之侧目,作为左相老对头的右相一双浓眉之间的距离近了些,脸色微沉。

见顺庆帝脸色稍加缓和,左相老眼更是热泪滚滚:“陛下,左相府上下虽是被蒙在鼓里,但受子牵连,最不容恕,望陛下降罪。”

事到如今,王瑞生早就死了,一直以来都是和他联系的魏星怀也被大义灭亲,人头都摆在了这里,凭着左相口中口口声声声称的教子不严,受下人蒙蔽的罪状顶多不过是伤他一点皮毛,只是左相态度虽然摆得坚决,面对人证物证,记载了一切往来的账本,左相府和沧州一直以来的联系,左相想要断尾求生,还是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一切都看着顺庆帝怎么做罢了。

“陛下,魏星怀虽然已死,但沧州大案事关重大,仅仅是一个魏星怀只怕还当不起这个重责,还望陛下深查,不要给阴险小人可乘之际。”御史宋清一马当先,声重如雷。

“宋御史这话似乎别有所指,沧州大案本是源于刺史王瑞生肆意妄为,欺上瞒下,魏星怀与之勾结,如今也以查清,左相大义灭亲,该是大功一件,即使之前不明真相,有所失察,如今也是功过相抵,何来的宋御史一句阴险小人。”左相一党当中有人愤愤不平,举步出列。

对此,右相党一个官员说道:“一个魏星怀死了,不代表沧州的事情就算结了,有白虎山匪徒指认在先,又有着左相府与沧州账本往来为证,王瑞生本是左相的学生,匪徒指认的管家,又是左相的亲信,这二人何以完全瞒着左相大人和魏星怀合谋?左相一二句话就将所有事情推到魏星怀身上,未免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还是把举朝上下都当成傻子!”

“李大人你也说了魏星怀是左相长子,若是他故意以此身份加以欺瞒,加上王瑞生和管家本就心怀不端,左相大人被蒙在鼓里,又有何不可?”

“张大人莫不是对着我说笑话,左相可是左相府之主,在朝堂上也是风风雨雨几十载,一双眼睛比什么都尖,魏星怀,管家,王瑞生,乃他亲子,亲信和学生,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是这般都能瞒得过去,那左相怕是老了,老眼昏花了吧!”李大人满脸的讽刺,说的左相党人哑口无言。

“你……”

左相党和右相党争论不休,原本落针可闻的金銮殿一下子堪比闹市。

“够了。”底下争吵个不休,顺庆帝满脸不愉,龙目含威。

见状,不管是哪一边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顺庆帝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扫视底下站着的众位朝臣,最终定格在与满朝大半数的老爷子赫然不同,显然更为年轻清俊,风采不凡的端王世子荣胤身上。

“君华,沧州的案子是由你一手督办,如今主谋王瑞生和魏星怀已死,左相这边你说该怎么处理?”

事情落到了荣胤的头上,一直闭口不言清俊温雅的脸庞上不见波澜的端王世子躬手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无论何事,都当以有功当赏,有过当法为准则。左相大义灭亲此为大功一件,该赏。但沧州一案当中,致使九十万赈灾银两被贪污,五千活人惨遭焚烧,数万灾民流离失散,饥不饱腹,如此大过虽非左相直接缘故,却也与左相有莫大联系。魏星怀和管家打着左相名义与王瑞生勾结,此来左相失察之故,此为过。左相身为百官之首,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于一家而言失察之过尚且如此,于国而言,只怕是……”荣胤话到此处,戛然停止,余音在场的官员早已明白。

左相一口一个不知道,一句接一句的失察,荣胤别也懒得同他理会其他,就将他按在失察的这个罪名上,失察之罪可大可小,放在百官之首的相爷身上,便是再小的罪都可以无限的放大,更别说沧州一案当中还有血淋淋的五千活人的性命。

“陛下,端王世子所言有理,即使左相在这之前并不知晓魏星怀同王瑞生之间的联系,但在这之中魏星怀必然是打着左相的名义才能够让一州刺史事事听从于他,事发之后,左相虽然已经大义灭亲,但沧州大案已经造成,左相失察之罪板上钉钉,望陛下安沧州灾民之心,从严处理。”右相从身份上来说还是顺庆帝的姐夫,早在先皇时期就是股肱大臣,其人虽与左相政见不同,但素来有公正无私的清名,此番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没有刻意的针对左相,毕竟沧州的事闹得太大,总是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仅仅是一个魏星怀的人头还不够。

闻言,顺庆帝沉思良久,面目深沉难测,半响后冷声道:“左相,你教子不严在先,对下失察在后,念在你事先并不知情,事发后大义灭亲,也曾有功于社稷,朕且罚摘去顶上花翎,回府闭门思过,以赎罪过。”

“老臣知罪,谢陛下开恩。”左相老泪纵横,匍匐在地,鬓边皱纹横深,一夕之间俨然老了十几岁。

除却左相之外,凡是牵扯沧州一案的大小官员,全部从严论罪处理,盛京菜市口的鲜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街头巷尾开心的交谈都是大快人心。

贪官污吏被除,被贪污的赈灾银两追缴回来,沧州上下灾民总算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在此事件当中,端王世子荣胤名声鹊起,听闻沧州那边甚至有人为他修建庙宇,当做菩萨供奉,民间甚至有言称其为活菩萨。

此番事情足足过了个月才算平静下来,其中自然是大多数人欢快,也免不了个别的痛恨交加。

静怡院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静怡院都来了哪些客人?”从沧州回来后,言殊没有惊动平阳侯府里的人,在外人来看言殊如今依旧是因为一个月前的刺杀躲在静怡院里养病,没有人知道她离开的事情。

自然幕后主使在接连两次的失利后,必不会善罢甘休,言殊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拿出了怎样的大手笔。

对此,文钦回答道:“从小姐离开的第一天起,几乎每天都会有左相府三四批的死士出现,对方铁了心想要闯进来,只是都没有成功,另外还有几方的人处于观望的状态,其中有两方人马分别来自于端王府和右相府,有隐藏的最深的一方,属下目前还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份,但从那人身上的内息来看,和神女湖刺杀最后的那一个死士相似。”

端王府来人说得过去,荣胤和言殊如今怎么也是合作方,荣胤自然也不会叫言殊被人端掉大本营。

至于右相府,右相和左相打擂台已久,两党之间彼此看不过彼此,都在抓对方的小辫子,左相府的动静这么大,右相没理由会发现不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言殊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她本不是顾昕瑜,也没想过,处处小心翼翼不叫人察觉,相反的,言殊此次来盛京,就是想要来看看,这盛京的水究竟有多深?

至于最后那一方人马,言殊暂时还猜不到对方是什么身份,不过,既然人已经出现了,留下了蛛丝马迹,那早晚有一天也会露出真面目。

言殊接着道:“接着往下面查,一定要把那些人背后主使的身份找出来,另外我走的时候交代的关于左相的把柄查的怎么样?”

文钦回答:“左相做事细致,极为小心谨慎,目前属下只查到左相原本是太子的人马,但私底下和三皇子有接触,甚至有心想要将其女许配给三皇子,只是这一点已经被当今顺庆帝发现,左相如今已断掉和三皇子那边的联系。”

“怎么说也是个老狐狸?沧州的事情天灾在先,才叫这老狐狸打错了如意算盘,露出了马脚,如今想要在短短时间内查出他的把柄,也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言殊眼眸微眯,曲曲手指在桌面扣了扣,又道:“文钦,左相府那边可以暂时先放下。”

荣胤现在已经进了宫,按时间来算早早也该结束了,左相此番就算不会被一击毙命,也绝对是伤筋动骨。

沧州的事情早已是天怒人怨,左相便是有千般手段,也别想轻而易举地脱身。

“小姐,属下另外还查到一点。”文钦是言殊手底下的一员干将,就是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够叫他刨出一个大窟窿来,左相那边虽没抓住他的其他把柄,但文钦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在言殊的眼神示意下,文钦接着把后面的话说完,“属下查到左相每个月都有一天会前往菩提寺,而且一进入菩提寺就会消失踪迹,只是属下而无能,没能查出左相去菩提寺的原因。”

菩提寺!

言殊眉头皱了皱,面色发冷。

真正的顾昕瑜就是在菩提寺出的事,根据顾昕瑜手上握着的那块碎布,还有左相那边这段日子来的刺杀,已经确定了凶手就是左相。

但左相和顾昕瑜之间无缘无故,左相怎么说也是朝堂上的百官之首,为何会针对一个身处侯门内宅的闺阁千金。

就算是有魏氏那边的联系,以前的顾昕瑜对于魏氏、顾昕珞来讲根本不值得一提,如何会惊动左相。

再者来讲,顾昕瑜之母毕竟对太后有救命之恩,顾昕瑜是在太后面前挂了号的,而且也是贤王世子的未婚妻。

顾昕瑜本身或许不算什么,但身后的重重身份总是要叫人顾及一二,不然她如何能够在魏氏手底下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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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妻嫁到之世子请接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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