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龙凤呈祥3
“啊?”吕涯低头一见自己正双膝跪地,正正好好的对向月夜,于是赶忙朝旁边让了让,却抓着人手还是不肯放。
月夜不好继续追问他的伤,自己这般高高地站着也不像,于是陪着一同盘膝坐下,问道:“折去的神力还有办法弥补回来吗?”
吕涯抿唇摇了摇头,随即略一低头说:“我已经是条废龙了,双掌被废,逆鳞也被拔了。”就连身子都被强了,不,不是,是自愿献出。
“还是你们凤凰好,涅槃一下就能重获新生。”帝尊是打算开启小绿茶路线了,可怜兮兮又酸不拉叽的小样是真当月夜好骗啊。
月夜伸手一召,将那盏茶拿来递给了吕涯。
吕涯撇嘴嫌弃道:“都冷了。”
月夜单手握住茶盏,用灵力捂热了再给他。
吕涯继续撇嘴:“你这是故意向我秀你法力无边吗?哟,月神大人现在牛逼呢,天上地下无人能敌呢!”
月夜继续将茶盏递在吕涯面前不说话,清泠的神色里有示弱和讨好,他又不太会哄人,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姿态还很不一样,当初凡人小孩跟他闹,他觉得自己是哥哥,所以一直都纵着他让着他。可吕涯却比他大,又比他聪明比他强大,他也一直是被吕涯照顾周全的那一方,多少就滋长了他的任性和逃避担当。
吕涯被他这小表情弄得一怔,知道这人死心眼开不得玩笑,于是赶忙在前先把话说了:“月夜,大约白秀那年说的话有些是真的。”
“什么?”月夜其实已经想到了。
吕涯接过月夜手中的茶盏又放到了一边,拉着他的两只手道:“我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了心生了情,可能我是觉得这条命是你给的,所以总觉得欠你,想弥补你。但时间久了,有些习惯成了自然,我已经戒不掉了。你这个人那么傻,又这么好看,你跟谁呆一块儿我都不放心。”
月夜脸上的意外有些掩藏不住,认识吕涯十几万年,他都从来没想过吕涯有一天会跟他说这些话。这八千年,吕涯一定也经历了许多,许多他想不到的事。
“这么多年来,身边人来来往往皆成了过客,可是只有我们彼此还念着那些过往,又在乎着曾经。有时候想来,总觉得我和你之间既荒谬可笑又不可思议。”吕涯说着叹了一口气,“你看现在,又只有我们两个了。可是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一晃间,再过去十几万年,留给我们的又还有多长时间呢?”
“吕涯,你……不怪我吗?”月夜问。
“怪你什么,怪你分了心?”吕涯这个心机boy,对于月夜前世的一切他都绝不会跟月夜提的,月夜从九冥那问出的,都是九冥陈述的事实,很多东西白秀虽知道,但从来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说,而风辞月在白秀面前提到的就更少了,就算月夜明知蹊跷,他也再无从问起了。
月夜看看吕涯,他又不像秦孤术并非是真的笨嘴拙舌,可是此刻他能说什么呢?白秀的话不全对,不仅仅是为了弥补,他是真的爱过那个为他而来的凡人小孩啊,又怎能轻易忘掉?
“月夜,不,薇仙……”吕涯握紧了月夜的手,“薇仙,对不起,师兄后悔了,特别特别悔,重来一次好不好?给我个机会。”
月夜问:“怎么重来?从哪里开始重来?”
这话一问,吕涯果然又哑了。
月夜也不逼他,只静静的看着他,脸上包括内心,都没什么情绪。他知道,吕涯没法给他承诺和保证。
吕涯也不想装了,直言道:“我不是不敢面对,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吗?我能给你名分吗?我能撂下帝尊的担子不管了吗?天道不可违,没几人能那么开明,你觉得姻缘石会刻下两个男人的名字吗?到时候你不是要受更大的委屈?而我又能拿什么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月夜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受委屈?”
“……”吕涯,“你又误解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在选择面前要诸天大帝而不要你?那我要你,也要给我们找好退路啊,非得要极端的一起去死吗?再说,你是月神,你就该高高在上冰清玉洁,我不想别人对你指指点点,泼你一身的脏水!”
月夜道:“你又不是脏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人都不是。”他这个“所有人”包含了姜灵、凡人小孩以及吕涯,但多半没有姚青。
“那我也不许别人说你,以后谁他妈再嚼舌根,本君都给他们舌头拔了。”吕涯说着气愤的坐了起来,结果又“哎哟哎哟”的哼哼唧唧。
“你……很疼吗,有没有用药?”其实月夜刚刚问的“怪不怪我”就是指的这个,是吕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出现选择题,但月夜绝不会让吕涯为难的,他喜欢的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恨他自私,也不会怨他利己。
“很疼,没有用药。”吕涯气鼓鼓的怨道,“把你的心头血放一碗来给我!”
月夜见吕涯娇嗔如此,忽而轻笑一声,回道:“那我给你放一桶吧,把你泡在里面,治治你这一身的娇病。”
吕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得了不得了,小正经又来挖苦人了。你也就只会挖苦我!
“来啊,现在就放,没刀是吧?我有!”吕涯说着将那把剜心刀拿了出来,“来来来,我来给你捅,捅深一点,要不然放不了一桶血。”
嘴上这样叫嚣着,不仅上手扯开月夜的衣襟,另一只手上明晃晃的尖刀还对上了月夜的心口。
“这刀你一直放在身上?”月夜低头看了一眼那剜心刀。
吕涯道:“对呀,时刻准备给你放血的。”
月夜的目色突然有些发怔,哑声问:“那我那天疯了,你怎么不……”
“……我犯贱!”吕涯非常轻声的嘀咕了一句。
月夜知道吕涯只是虚张声势,伸手一把抓住吕涯握住尖刀的刀,熟稔的往自己的心头刺去。
“哎哎哎……”吕涯被月夜这一下弄得目瞪狗呆,真的捅的很深,整个刀身都进去了,鲜血很快的晕开,他心疼的都颤栗了,崩溃的朝着月夜吼了一句,“你神经病啊,还真以为自己的血是万能神药呢!”
“小伤而已,一点都不疼。”神仙之躯,又有强悍的灵力支撑,就算真放上一桶血也伤不到根本,月夜手按着刀柄不拔,温柔催促道,“快点呢,给你上药。”
吕涯一怔,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想戏谑,看了月夜半天,来了一句:“……滚!”
月夜被人骂,第二次笑了起来,笑容虽浅,却美的惊天动地颠倒众生:“在这里宽衣不怎么好吧,去你寝殿?”
偏殿也是议事厅,要是哪日吕涯与诸神众仙在这商议三界秘事,陡然间想到今夜的事,叫他该怎么若无其事?
吕涯还没说话,人就被月夜打横抱起来了,依旧是熟门熟路,晃眼间就到了寝殿。灯也没点,穿过屏风,月夜将吕涯放到了床榻上。这么多年,吕涯连房间里也是一点没有变动,床尾的那副《凤栖梧桐》一挂就是十几万年。
这副画是吕涯画的,那会儿月夜刚重生不久,一个月神对他毫无吸引力,每日在三十六重天上聊聊度日,时间在他这是静止的,生或死也没什么意义。
那时候的吕涯还是雷神,每次来都只是默默的看看他。毕竟他欠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弥补,便偷偷的在宫殿前种了一棵梧桐树,还用灵力催促它快速生长。
直到吕涯当上天帝的那一天,他又上来看月夜了。
新帝继位,各宫皆有重赏,月夜却只收了一壶酒。吕涯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月夜歪躺在梧桐树上,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垂挂下来,一头蓬松的白发没有风发丝也在微微飘扬,雪花片片飘落,无声胜有声。
“吕涯,恭喜你。”月夜还躺在树上,略略扭了一下脸,向默默站在树下的吕涯道贺。
眸光一对上,刹时,惊涛骇浪天崩地裂。
这不是吕涯第一次被月夜的美震惊到,但突如其来的诱惑,让他在初登天帝之尊时就感受到了权力的强大与美妙。
月夜收下的那壶酒是吕涯刻意为之,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见到此等醉态的美人。半张半阖的秀长眼眸,迷离慵懒风情妩媚,又有着属于狭长凤眸的犀利与锋芒,好似一把锋利的箭,不可理喻的深入了他的心。
野心瞬时升起,从此以后,他敢想了。
月夜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说“吕涯,恭喜你”时,他简直如梦似幻,他叫他吕涯,从此这个姓名还有几人知?他说恭喜,似乎下意识的就想回他一句“同喜”。
画面美的人心碎,可吕涯却是落荒而逃。
半夜惊坐起,那副《凤栖梧桐》一触而就。疯了,他被自己冒出的想法逼疯了,月夜一定是恨他,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来报复他。
他才成佛,就已入魔。
没多久,他带着那副画又去找月夜,欣喜若狂殷勤献宝。可他自认为的惊世之作在月夜的眼里却成了讽刺,那时的月夜讨厌自己的鸿鹄之身,仿佛自己重生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凭什么?
对于月夜的冷淡,吕涯瞬间如坠冰窖,可他伤心不过半秒,眼前人成了心上人,哪敢计较!
他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花了多少心思,终于让月夜对他有了心,可月夜真的动心了,他却怕了,退缩了,逃避了。
如果他不再是这诸天万界的最高主宰,那他能给他什么呢?这个美人是他的私心,却不是他的全部,他也更不可能拿自己的全部去换。何况就连骄傲他都放不下,凭什么要他做那个承受者?不行!
而今,经历种种,这才明白自己是有多自私,又有多荒唐。不管是曾经的月,还是现下的月夜,都值得他为他赴汤蹈火。
“亮灯。”吕涯说。
月夜看了吕涯一眼,随即听话的点了一盏油灯,回身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难为情。”不点灯也能看得见,但暗一点就能当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了就可以不认。
“我都活了这么把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何况咱俩谁跟谁,我跟你害羞个什么劲!”吕涯躺在床上,一脚蹬在月夜的胸口,离着那把剜心刀不远。
伤口的鲜血已经晕了半身,血腥气弥漫的人昏昏沉沉,月夜说是不疼,但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发透了,目光里也透着红。这种疼会侵蚀他的理智,何况眼前的人实在是太……骚气了。
吕涯蹬在月夜心口的脚没有拿开,看人的脸色也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引诱的太过明显,他是彻底不想要自己的这张老脸了。况且他这样,真是太叫人刺激了,从前都是他作恶欺负人的啊!还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啊!
月夜却极力的找回神智,慌忙中一把拔下剜心刀,收集了一瓶心头血后扔给吕涯,抬脚就要走。
“哎,月夜你给我站住!”吕涯看他要逃,一下坐了起来,忍着疼大喊,“大哥,我特么也要脸好吧,你敢走以后就再也别来找我!”
月夜哪里听得见,影子都没了。
天兵看着慌张离去的月神,几人面面相觑,随即领头的一人将食指放于唇上“嘘”了一声,余者心领神会,都煞有其事的点头道:“保密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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