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刺史
折赛花回家五日了,折德依仍旧和两个儿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是几个大家闺秀在深闺里说悄悄话。
一百三十两的生意,折赛花已经安排妥当了,她在官道上埋伏了二十余人,只等着商队一过就可以下令去抢人了。为保万全,折赛花要亲自去现场看一看,她一身男装的装扮,这两日已经在体会着扮演杨崇贵的乐趣了。
“站住!”
折赛花刚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她站定,转过身陪着笑看着自己的二哥:“二哥?”
“你干什么去?”
“二哥?”折赛花正在想应该编个什么借口搪塞自己的二哥折御勋,好在大哥折御林很快就出来了,折赛花赶紧走过去挽住折御林的胳膊:“大哥?你们最近在和爹说什么事儿啊,我几次想向爹问安,都被孙副将挡了回来。”
折御林答道:“这几日天下不太平,你就别老往外跑了!”
“我知道!我就是出门随便逛逛……”折赛花敷衍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却被折御勋一眼就洞察了出来,“随便逛逛?去你的客栈逛逛?”
“你不知道,我的那些伙计,我不在他们就偷懒,必须得盯着!哥……我肯定不在外面乱来,你们就别操心了。”折赛花看着是在同折御勋说话,却拉着折御林的胳膊撒娇。她知道她的大哥是最疼他的,只要她求他,他就什么都会答应。
“你能掀起什么让人操心的风浪?”折御勋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封信放在折赛花的面前,“你找人将这两封信送出去,一封是送到太原的,一封是送到开封的,必须要送到收信人的手里才行!”
“知道了!知道了!”折赛花抢过信,同折御勋扮了个鬼脸,“那我走啦!”
“你什么时候回来?”折御林追问道。
“哎呀,我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们赶紧回去操心你们的国事、天下事吧!”折赛花说着就带着婉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折御勋想起什么事儿来,想喊住折赛花:“对了,麟州那边……”
“麟州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操心就好了!”折赛花背对着折御勋说着,人已经消失在门外。折御勋无奈地转向折御林,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拿自己的妹妹没办法,折御勋感叹道:“将来谁把她娶了,那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折御林笑了出来,“能娶她的,怕也不是寻常人。”
“麟州的事情你怎么看?”
折御林有些头疼,“现在趁人之危,恐怕不妥。”
折御勋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他同意自己大哥的看法,“眼下我们还不清楚杨崇贵是个什么样的人,贸贸然发兵,反倒是帮那小子坐稳麟州刺史的位置。当务之急,应该还是开封的事儿!”
“先等回信吧。”
折御勋点点头,与折御林一面说着他们的国事和天下事,一面又进了书房。
麟州城中,一片萧索的气氛。杨平将杨崇贵带到父亲的房间门口,站在门外迎他的就是自己的妹妹杨崇婧。十年不见,杨崇婧已经从当初那个五六岁、只知道吃糖和粘着哥哥的鼻涕虫,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面上是遮挡不住的悲伤。
“哥!”杨崇婧叫道,口气中也满是悲戚。
“怎么了?”杨崇贵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爹……爹他……”
不等杨崇婧的话说完,杨崇贵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了,他从门外冲了进去,跪倒在杨弘信的塌旁,杨弘信躺在床上,身体瘦弱,薄的像是一张白纸,面色蜡黄,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了,能透过那层皮清晰地看见他的骨头。
“你回来了。”杨弘信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四个字。
“爹!”杨崇贵赶紧抓住杨弘信的手,“你这是怎么了?叫郎中了吗?婧儿!杨叔!”
杨崇婧走过来,跪在杨崇贵的身边,“郎中说,这次恐怕熬不过去了,所以才急着叫你和二哥回来,可是二哥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杨弘信看了杨崇婧一眼,杨崇婧点了点头,“爹说,他走后,由你继任麟州刺史。”
“爹,你没事儿的,你不会有事儿的,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找最好的郎中!”
杨崇贵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刚刚回家,父亲却要驾鹤离开了,他想站起身出去把全城的郎中都找回来,可杨弘信用力拉住了杨崇贵的胳膊。
“没用的!”杨崇婧努力地忍着不在父亲面前掉眼泪,用略有些哽咽的声音同自己的哥哥说话:“能请的郎中都请过了,没用的!从两年前开始,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郎中说大限到了。”杨崇婧说罢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免得自己哭出来。
“爹!”杨崇贵再次跪倒在自己父亲面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杨弘信的面上露出了笑意,面色在这一刹那看来,好像好了很多,他用了剩下的最后一口气同儿子说道:“回来就好!”说罢,杨弘信点了三下头,就闭上了眼睛。
“爹!”
“爹!”
“老爷!”
杨家被悲戚的呼唤声笼罩,杨弘信已经不再呼吸,身体也慢慢地僵硬,刚才在一瞬间里泛光的表情此刻也黑沉了下去……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得不承认,这位戎马一生、守护麟州城的老刺史再也不会回来了。
根据杨弘信的遗愿,他们将他葬在了他夫人的墓旁。
杨崇贵在父亲的墓前磕过了三个响头,正式接过了刺史一职,再看军中,杨崇贵熟悉的人已经不多了,十年的时间太长,长到足以改变一切。从墓地往杨家走的路上,杨崇贵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他吩咐杨崇婧:“把爹过世的消息上报给朝廷吧。”
“朝廷?”杨崇婧吃了一惊,看着杨崇贵问,“哪个朝廷?”
杨崇贵不解地看向杨崇婧,杨崇婧想了又想,明白了过来,“哥,你可真是一心读书去了,开封乱了,你还不知道呢!”
“开封乱了?”
“对啊!郭将军起兵了,他在城外和开封城里的皇上谈判呢,所以说……还送什么文书,没准明天就改朝换代了!”
“别胡说!”
“怎么能是胡说呢,你看前几朝不都这样。皇上把郭将军逼得太急,逼得郭将军把开封给围了,你想想……放眼天下,谁能打得过郭将军,他若是要逼皇上退位,谁能奈他何?”
杨崇贵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知道杨崇婧说的话不错,可天下易主、再次更迭,周遭的其他国家一定会趁机进兵,河外三州只怕是又要面临祸事了。他思前想后,又同杨崇婧说:“给府州修书一封吧!”
“府州?”杨崇婧听罢冷哼了一声:“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杨崇贵与杨崇婧十年不见,此刻的关系显得有些生疏,杨崇贵知道妹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也不好再勉强她。杨崇婧见杨崇贵不说话,却有些生气了:“干嘛要给府州去送书,叫他们知道咱爹过世了,他们可以趁虚而入了?万一我们前脚把文书送到,后脚那折德依老头子就发兵攻打咱们,你怎么办?”
“他们打咱们,讨不到便宜!何况开封城既然被围困,他们不敢贸贸然发兵。咱们知会他们一声,算是尊重,他们若趁机为难,咱们先礼后兵,说出去理不亏。”杨崇贵看着杨崇婧,转念一想,有了个新的办法:“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他们不敢贸然出兵,若是将你扣下,你逃不回来,我还得发兵去救你!”
“谁要你救啊!”杨崇婧当即就不乐意了。
杨崇贵知道妹妹的性子这十年没什么变化,继续激她:“到时候我发兵救你,不占理的可就成咱们了……我还是让阿武去做这件事吧!”
“别!”杨崇婧挡在了杨崇贵的面前,“你派个你的侍从去,人家只当是你目中无人,你要写便写,我走一趟便是了!”
杨崇贵故作严肃地微微颔首,缓慢地朝家里走去:“崇训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杨崇婧点点头,“几年前开始就是去联系了。”
“那林伯伯呢?”
杨崇训和杨崇贵一样,是被寄送到了杨弘信的旧友家中,按说不该出现失去联系的事儿。
杨崇婧答道:“林伯伯说早几年,二哥就说要自己去闯闯看,自从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哦……不过爹说了,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杨崇贵点点头,只能认同这事儿了,他转而又吩咐杨崇婧:“你多注意着点,一旦发现崇训的消息,及时告诉我。”
“怎么什么事儿都是我来操心啊,那你干什么呀?”杨崇婧满脸写着不乐意。
“给你物色个好夫君,早日把你嫁了!”
“把我赶走,你好一个人在麟州城里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我不嫁!谁都不嫁!”杨崇婧撇了撇嘴,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她是个女儿身做不了麟州城的刺史,可她在心里暗暗比较过,觉得自己比两个冒冒失失的哥哥可强多了!
杨崇贵还想再同杨崇婧说些什么,杨平就过来传话了:“少爷,早晨您走后,有人来给您送了封信。”
“送信的人呢?”
“说是还有急事,先走了,让我务必将这封信交到您手中。”
杨崇贵将信拆开,面上的表情瞬间凝结在了一处,立刻问杨平:“送信之人可是从太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