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执着
最尴尬的就是羽队长了,杜师傅的反常表现出乎意料。一贯都言听计从的杜师傅,在自己面前谦卑低调,低声下气,言听计从,从来没有过什么事情不行的先例,怎么敢不管不顾拂了自己的面子?让自己下不来台,也让跪在地下的许参谋站不起来,成了烫手的洋芋如何是好?
心无旁骛的杜师傅,孤傲的已经走了,总不能喊他过来问个为什么吧?收不收徒弟是他的选择,事不关己,两厢情愿才能有未来,捆绑不成夫妻,强拉硬拽的拉郎配,不是强人所难吗?还能有未来吗?
训练时间已到了,他一挥手,大家都鸟兽散了,看着跪在地上的许参谋说:“首长,起来吧,回去吃饭。”
“师傅,我不起来。”
“呵呵——这是何苦?都怪我有些唐突,冒冒失失事先没有和杜师傅勾兑好,让你难堪。”
“师傅,这个不怪你,是我福薄命浅,杜师祖看不上我,我在这里跪一天,杜师祖不答应,我就继续跪下去。”
“啊——你你,这这这,首长你你,不不,不会吧?你……”
“师傅,拜师学艺自古如此,真正的高人深不可测,不可能轻易收徒,三国演义里刘备三顾茅庐,才请的诸葛亮初出茅庐就争得了三分天下,韩信桥下拾鞋得到真传,才有了十面埋伏;陀頭罗汉跪求达摩始祖十年,才得正果,唐僧取经历经磨难,孙悟空……”
“哈哈哈……真是迂腐,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怎么能当真?我和你都是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怎么能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话传说相提并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起来起来,我教你就是了。”
“谢谢师傅的慷慨,我感激不尽。你回去吧?你还要安排车队的事情,我在这里检点反省一会,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检点?或者是言行举止一定是出错了,惹恼了杜师祖看不上眼,我我……”
“你……”羽队长一听就是一个趔趄,腹诽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愚昧的人?不就是拜师傅吗?人家不愿意就拉鸡巴倒,一定是机缘没有到,何必强求?怎么能倒了自己的威风?武装部长,也是堂堂的团级军官,竟然……
他想到这里,就上前去拉他,死心塌地的许参谋铁了心,执着的就是不起来,竟然声泪俱下的说:“呜呜呜……师傅,你你,你就让我在这里反省反省吧?你不要管我,忙你的去,求求你了?吸吸吸……”
“且且——你你,你这不是自堕威风自残吗?怎么能让杜师傅看得起?你我都是威武不屈的军人,军人就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你这是算什么?让别人看到了,还意为是神经病?”
“吸吸吸……师傅,走自己的路,不管别人说长道短,我是铁了心死不悔改,你回去吧好不好?”
“你——唉——好——我回去了,你这样不择手段逼我,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作践自己,惹恼了我,哼哼——我这个师傅你都没有了。”他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一眨眼的功夫,食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黑子看到他走进来,往他身后看了看,惊诧地说:“哦——许参谋呢?”
“他还跪在那里。”
“呃——这也是个倔驴,不吃饭啦?”
“唉——和你一样,都是属驴的一根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么就是死心眼嘛?闹心啊?”
“滚犊子,好好的说我干嘛?我要是能有他的气派就好了。”
“哼哼——那你就去和他跪在一块儿,不就有气派了吗?”
“呵呵——我可没有他那个福气,手心手背加起来划不来。嗯——今天的工作安排好了,留下来十台车考试,五十台车去拉粮,你看行吗?”
“嗯——很好,你和你徒弟去考试,让韩老六去拉粮。”
“啊——韩老六他他行吗?五十台车啊?韩老六能降得住?一路上能搞定了吗?”
“且——怎么不行?不让他去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行了?难道战士们会造反不成?”
“哈哈哈……看你说的啥话?我是担心汽车出故障排除不了,摆在路上可就回不来了。”
“哼哼——回不来就让看公路自作自受,自我反省,谁让他学艺不精?”
“啊——你你,你怎么这么心狠?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韩老六那个水平只会做饭,还能带兵吗?”
“呵呵——把你娃死的愁好不好?这些兵,绝大多数都到过炊事班六道轮回进修过,说起来都是他的手下,领教过他铁面无情的心狠手辣,不会有事。”
“哦——说的也是哦。咦——你干啥去?不好色无所事事的甩手掌柜吧?”
“唉——你看我有那个福气吗?瞎着里看不到吗?许参谋跪在那里就撒手不管了?这个人真是麻烦。”
“嗯嗯——说的也是啊?咦——杜师傅老实人一个不言不语,怎怎,怎么会不要他?我就想不明白了。”
“这个——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考虑的事情,时间到了,安排出车。”
“是——”黑子一转身走了。
稀饭、馍馍、咸菜,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早点,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偶尔变花样就有些不习惯了。唯独杜师傅例外,他是独一份大烩菜一盆子,肉多菜少,也能吃得下去?其他人是享受不了,只有感慨。
他“呼呼啦啦”吃完饭,抬起头来一看不见了杜师傅,就急急忙忙往菜地里去。吃过饭的杜师傅不回家,就去菜地里帮忙种菜,到中午再吃顿饭才能回家,大半年了一贯如此,也是窘迫的生活所迫,令人感叹。
二十多亩地的菜地规模不小,车队的一百多号兵放开了吃还有富裕,老财迷韩老六精打细算,调配得当,物有所值就晒干菜,腌泡菜,腌咸菜,物尽其用没有浪费之说。
像一堵墙一样的藤茎作物,层层叠叠把杜师傅淹没在其中看不见,粗壮的冬瓜立起来排列成队,仿佛是秦始皇的兵马俑一样严阵以待,巨大的南瓜圆溜溜,同样硕大无比,色彩斑斓,每一个都有十斤八斤重皆皆彼是。番瓜来不及吃就长老了顺其自然,秋天采收下来窖藏极耐储存,吃到来年不变质鲜美无比。丝瓜苦瓜熙熙攘攘,硕果累累,密不透风,羽队长看不到人只能呼喊,他听到后兴匆匆跑过来,满脸堆笑的说:“呵呵——队长怎么啦?找我有事吗?”
“呵呵——师傅,你是假装明白装糊涂,把我的朋友留在那里,你就不管了?”
“呃——他他,他还跪在那里?”
“且——可不是吗?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呵呵——我不是让你难堪,而是为了你呀?”
“啊——你你你,为为,为了我?为了我你还让他下不来台?”
“呵呵——队长,你是个没有心计襟怀坦白的人,与人相处,古道热肠不藏私坦坦荡荡,该什么就是什么,从不装假,说白了就是城府不深;而你哪位朋友可就不一样了,我一看他的面相骨骼,出奇的绝非普通人,他可不是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就会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想想是何等的荣耀?嗯嗯——你是军人,也是他朋友,你给他当师傅,是不是就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水楼台先得月呀?而我就不能和他有渊源。我一个闲云野鹤的乡野村夫,他就是当皇上了能把我怎么样?岂不是糟蹋了这份天赐机缘?”
“哦——这个,你你,你会看相?你会岐黄之术预测未来?”
“哈哈哈……略知不成熟的一二。嗯嗯——诸葛亮观天能掐会算,预测吉凶祸福,只得了三分天下。后人刘伯温通古博今,一统天下,我嘛?只能看看人而已,和那些圣贤们就不能同日而言了。”
“哎呦呦——杜师傅,你真正地是老神仙呀?怎怎,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我不是就展翅高飞、飞黄腾达了吗?”
“哈哈哈……小孩子话?有些事情天机不可泄露啊?嗯——说起来你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前一阵子你为了你的兵以身犯险,东躲西藏,到我家避嫌,我就知道你会有一场火中取栗的大富贵,是不是升官进爵了?要是有灾难,我就会给你出谋划策,避祸消灾了,是不是呀?”杜师傅言辞决绝,大言不惭的说。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深藏不露的杜师傅,还有这般不为人知的绝学?让他吃惊的合不拢嘴。
想想他窘迫的生活处境见襟着肘,饥寒交迫,为何不给自己弄些大富贵?何必在这里受苦受难,忍饥挨饿度日如年?这都是子虚乌有的歪理邪说,不能认真,还是想想许参谋怎么办吧?就急急地说道:“哎呦呦——杜师傅,火烧眉毛顾眼前,我的朋友怎么办嘛?总不能让他跪在那里不管不问吧?等一会太阳升起来热力四射,会晒死他啊?”
“呵呵——不要紧。嗯嗯——我问你,他和你一见面,是不是一句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了?”
“嗯——就是,怎么啦?”
“这就对了。这个人毅力超群,心狠手辣,是个六亲不认的枭雄,与三国时期的曹操有一拼,危急关头就会出卖朋友,居心叵测啊。哼哼——不过,论智谋,你不是他对手,论才情,他不是你对手,你们两个人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合作好了受用无穷,相得益彰,合作不好反目成仇……”
“哎呀呀——这不是白话一句吗?谁不知道和任何人相处好了,自然会受用无穷,相处不好,还能有好果子吃呀?哎呦呦——你就不要摆谱了,赶紧说怎么办吧?”羽队长真是肉眼凡胎的愣头青啊,意识不到杜师傅的一片苦心,一味的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计得失,让杜师傅大跌眼镜。
升起来的太阳活力四射,站在绿油油的菜地里热气腾腾,都觉得火辣辣的难熬,跪在那里的许参谋可是无遮无挡,光秃秃的麦茬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晒蔫吧了,会汗流脱水,中暑是必然下场,岂不是要命?
杜师傅一看他是个急人所急的性情中人,而没有老谋深算的预谋,更没有防人之心的老辣,居心叵测,阴险狡诈就更是无从谈起了,有些心灰意冷,悠悠的说:“哼哼——你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收留,他就是一代枭雄,我也不会看他一眼,我忙去了。”说着话就干活去了。
羽队长的满腔希望化为泡影,想不到这两个人是如此的诡异超乎想像,想想那时候走投无路,到杜师傅家时说的话云山雾罩,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疑惑不解,难道世外高人都是不近人情的怪物?刻板迂腐无可救药?有什么呀?都活在这个地球上,谁也不会脱离地球引力,飘飘欲仙飞起来不是?怎么会这般难缠?真是故作姿态,不可理喻。
心无旁骛的他,气哼哼来到队部喝了一口水,给通信员说:“拿个水壶,开车去弄些西瓜水果,到许参谋那里去。”
“哈哈哈……队长,你就是苦命之人撒——魏姐姐来了你没办法,时时处处让着她撒——许参谋来了,你还是没得办法撒——唉——随他去噻——何必心痛撒——”
“哼哼——滚一边去。人家大老远跑来看我,这份情谊感天动地,弥足珍贵,扪心自问我都做不到自叹不如,我怎么能和他们置气?不得让着他们吗?世界这么大,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人生这么长,总有一些人不得不温柔地对待,是因为他们在生活中至关重要,有他们的存在,过日子就会有滋有味,不会单调乏味,这就是有情有义才叫人,无情无义是畜生,懂不懂?”
“呵呵——晓得了撒——什么都是现成的,现在就走撒——”
“哎呦呦——这都是我的活祖宗么,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不可一世的妈,现在又来了一个迂腐至极的爹,我倒是招谁惹谁了?上辈子欠她们什么了啊?用得着这么折磨我吗?真正是没活路了。”他“吱吱唔唔”抱怨着,情非得已出了门。
启动起车来怠速运转,预热打气压,脑子里灵光一闪,许参谋是朋友,论起来也是一己之私,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新兵们的毕业考试置之不理吧?新兵们会怎么想?他们一生中就这么一次开汽车的考试,身为队长却溜之大吉,避而不见,他们一定会心生不恭有怨言的,也许是一辈子的怨言,哪可就贻害无穷了。还是主业为主,公私不分岂不是一败涂地?
抽了根烟,汽车驶离了车场,直径往考试地方去了,通信员张亚夫惊诧地说:“队长,你不是去看许参谋撒——怎么……”
“唉——新兵们的毕业考试,是一生的转折点,仅此一回不可重来,我身为一家之主,怎么能不露面?我得去看看就回来。”“
哦——说的也是撒——毕业考试对新兵们来说,就是当兵以来的一次总结撒——今天他们一定是战战兢兢,全力以赴噻——”
“那是当然,成功与否,决定着他们的命运,哪个人敢不在乎?咦——你出来了,电话谁职守?”
“有人撒——炊事班的兵,你放心就是了噻——”
“哦——这几天电话要守好了,军区的命令随时随地都会打过来。”
“我晓得撒——我好期盼噻——”
“嗯——期盼?你期盼什么?”
“嘿嘿——当然是上战场了撒——哒哒哒……咚咚咚……啪啪啪……砰砰砰……就可以随便开枪了撒——”
“哈哈哈……孩子话?战场上可不是托儿所过家家,哪有你说的哪么容易?战火硝烟,枪林弹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是玩命……”
“报告队长,我们在这里考试,请指示。”不知不觉间到了考试地方,刘晓强一本正经跑过来报告。
他下得车来,立正敬礼后说:“继续。”
“是——”刘晓强转过身跑步走了。
考试地点紧靠着大沙漠,这里的道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坡道起步,下坡抢挡,车库移位,公路掉头有的是地方,美中不足就是酷暑难耐,没有避阴凉的地方,灼热的太阳把军人们烤的流油,一个个都挥汗如雨,汗流浃背。
羽队长看了看既没有水喝,也没有西瓜解渴,走到黑子跟前说:“嗯嗯——你不觉得口渴吗?”
“哦——废话,老汉我嗓子在冒烟,瞎着里看不见吗?”
“哦——嗓子冒烟?怎么不知道弄些喝的来?猪脑子呀你?”
“嘁——哪有时间弄水喝嘛?你不看紧紧张张在考试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起码的吃喝拉撒要安排好,这么热的天酷暑难耐,汗流多了就会虚脱,就会中暑,就会死人,不知道吗?哼哼——要是有一个兵中暑了,我就剥了你娃的皮?”
“哦——这个,说说,说的好听,现在怎么弄?”
“派车回去拉水拉西瓜呀?哼哼,你娃也老大不小了,操的什么心嘛?战士们躺倒了怎么办?”
“啊——他他,他们又不是纸糊地?这么一阵子就中暑了?”
“哼哼——还要嘴犟是吧?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好,我走了,你看着办。”羽队长说完开车离去了。
无所谓的黑子没有了主张傻眼了,看了看酷热难耐的士兵们一个个汗流满面,难以忍受,咽了一口干涩的唾沫,还是有些不敢托大,赶紧派了一台车去拉水拉西瓜,心里面腹诽道:我到是遇上驴了……
汽车开进麦茬地里,来到了许参谋跟前,把车横过来,挡住了火炉一样暴晒的太阳,给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他带来了阴凉,他为之一振,口干舌燥的说:“你你,师傅来了?”
“唉——你这是何苦来着?起来,回去吧?我给杜师傅求情下话了,他就是不领情,你就是跪死,他也不会收你为徒。”
“啊——这这这,师傅,我我,凭凭,凭什么啊?你们这么多人,杜师祖他都收下了,再收我一个多吗?”
“嗯嗯——这个我可不知道。也许今天不是黄道吉日,过了今天,说不定还有机会。”
“哦——这这这,这是杜师祖说的吗?”
“且——这是我说的,我不能左右别人的选择,别人的选择也左右不了你和我是不是?唉——你是首长了,应该知道顺其自然,万事随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机缘不巧合,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呵——嘿嘿嘿……我我……吸吸吸……难道我真的就有缘无份吗?哇哇哇……师傅,吸吸吸……这这这,这不公平么?我我,我怎么能心甘啊?呜呜呜……”一个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大老爷们儿,光天化日下咧嘴嚎啕大哭,没有一点点难为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