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覆巢

第二十八章覆巢

浓烈的滚滚尘埃,填满了整个大峡谷,迷的人睁不开眼睛,呛得人出不来气,呼吸一口全是尘土,就要窒息了。噩梦一般聚集的大石头下面的人群中,还有凄惨痛楚的惊呼声,一定是在劫难逃被塌落的石头击中的不幸者叫苦连天,哀嚎不止。

担心所有人安慰的羽队长一听惊骇不已,刚想问一下怎么回事?是谁受伤了?谁知道祸从天降,“咣铛”一声眼冒金星,天璇地晕,自己头上却传来了剧烈疼痛,痛的他闭过气去,自然是忍无可忍,凄惨无比哎呀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一股液体在头皮流动经过面颊的感觉,热烘烘痒酥酥难以忍受,真正的感觉到了血流如注是什么滋味。

剧痛让他忍无可忍,吸吸哈哈声声哀嚎,他还算是意志坚强的男子汉,不好意思哭天抹泪,咬紧牙关生生消受,不失忍辱负重的大将风度,还知道此时此刻镇定自若,自我诊断,能感觉到疼就没有死不是?不知道痛就完蛋了不是?此刻的痛真好,证明还活着,还能乞求什么?天见可怜,生活真美好不是吗?

每临大事有静气,冷静至关重要,还能做什么啊!他摇了摇头,感觉思维清晰,说明头还在,不过是石头划破了头皮而已,身体有自我修复的强大功能,过几天就完好如初了,不是什么难事。

正在他体会自我检查的时候,身底下的女记者拼尽全力蠕动了一下,恐怖凄惨的声嘶力竭,发出了痛苦惨叫声,仿佛剁手剁脚似的凄惨无比,他一听浑身一颤,摸索着调整身体的覆盖程度,尽可能保护好她,让她不受到伤害。听她凄厉的惨叫声忍无可忍,一定是已经受伤了,不知道伤在何处?

到达灾区后,接连不断的余震已经有好几次了,都是些轻微晃动能感觉到而已,也许是所处的地域安全无虞,摇摇晃晃无所谓,唯有这次余震最强烈。苦难深重的灾区人民,在一次次的毁灭中经受着灭顶之灾,同时也摧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救援者。遍布在灾区不同地域的车队,这一刻经受着生死考验,他们能不能安然无恙啊?

倾斜的巨石根基不稳,不能独善其身,在余震中“嘎吱吱”作响不断倾斜,摇摇欲坠,再倾斜下去失去重心,就会塌落下来,在下面躲避危险的军人们,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顷刻间就会碾成肉饼烟消云散了,人间有灾难,最惨烈的一幕莫过于如此。

地震不像洪水绵延不绝没完没了,几秒钟时间而已,可以说是连续咳嗽一声的事,就已经让活着的人们阴差阳错,阴阳相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哀声遍地难以承受了,倘若地震任性的抖动几分钟,还有人类生存的可能吗?几百万年的人类发展史就无从谈起了。

就仅仅几秒钟时间,大地好像出完了憋足了劲的一口怒气,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恢复了平静。从崖壁上塌落下来的石头万马奔腾,声如洪钟飞流直下,急不可耐,还没有大局已定,依然在纷纷坠落滚动,势如破竹倾泻着,雷鸣的般声音不绝于耳,飞扬的灰尘犹如铁流滚滚一样,声势浩大向上翻滚着,蔚为壮观。

菩萨显灵,老天保佑,倾斜的巨石神灵护佑,犹如擎天柱固若金汤,没有落井下石塌落下来,巨石下的军人们还活着,活着的他们还在接受考验,被滚滚石流逼得卷缩着不敢动弹,紧紧蜷缩在一起,相互慰籍忍受着,等待能走出去的那一刻。

石流滚落的声音由大变小到完全消失,似乎经历了经年累月的半个世纪,漫长而遥远。第一个翻起身来的羽队长,眯着睁不开的眼睛,试探着从巨石下钻出来,他心里焦急的想知道,与石头为伍的刘晓强是否还活着?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言辞决绝,简单明了,他不是不知道。以血肉之躯和飞流直下的石头为伍,就是名副其实的肉夹饼啊!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尽管如此,他还心存侥幸有希望,把不怕万一,就怕一万的真理颠倒过来,还不是有奇迹出现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说?一定是有它的可取之处,绝不会是凭空捏造的空穴来风不是?

尘埃滚滚,一时半会不可能消散,仿佛像老天爷在有意掩盖一切血腥罪恶似的,让活着的人看不清楚,心急如焚的他顾不得许多了,憋足劲大声的喊了一声:“刘晓强——”

心急如焚的他,不顾忌还有滚石流动的危险,从藏身的巨石下跌跌撞撞跑出来,冲向了滚石流动的陡坡,迷迷茫茫一看惊呆了,一破碎石还在流淌着,滚动的碎石川流不息,相互间碰撞摩擦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如雷贯耳,虽然没有刚开始猛烈,听起来还是清清楚楚,尘土迷茫。

等不到碎石停下来的他,手脚并用踩上滚动的石头,就像上了跑步机似的,不管使出了多大气力毫无建树,都在原地踏步。

人定胜天的豪言壮语,放在这里一点点都不起作用。徒劳无益的他头脑清楚,从头发里流出来的血灌进了脖子里,流过满是尘土的面颊都毫无知觉,更不知道疼是个什么玩意儿,感觉麻木了。

为了知道刘晓强的下落,不至于随着滚落的石头同流合污,滑到坡底下去,就要别出心裁,另辟蹊径。他迅速跳离碎石,来到巨石下躲藏的军人面前,看到有好几个兵都血流满面,哀嚎不止,也顾不上询问,大声的说道:“全体都有——陆浩放哨,观察上面的大石头飞落,其他人赶快寻找三排长啊——啊嗨嗨嗨……”

军令如山,人命关天,岂敢怠慢?哀嚎不止的军人们立刻闭上嘴巴,声音戛然而止,来不及擦眼泪奋勇而出,上不去坡的军人们还是重蹈覆辙,一窝蜂扑向了流动着的碎石坡。本来不紧不慢,缓慢优雅流动的碎石坡,在几十双手脚的催动下豁然省悟,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军人们一边爬坡,一边声声呼唤着刘晓强。还是有速度比石头快的兵爬在了其他人前面,来到了巨石后面一看,仿佛看见了魔鬼,吓得脸都白了。巨石和原来的山体之间裂开了几米宽的大口子相距甚远,有好几米深的坑摇摇欲坠,却看不到刘晓强的影子,回头对身后的战友们说:“哎呦呦——告告,告诉——队队队,队长,坡上看不到三排长。”

经过几个兵传递,羽队长听到后吓傻了,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心里顿时就被掏空了。难道刘晓强不仅仅让石头砸死,就连尸首都让石头掩埋找不到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确凿无疑,找不到,不一定就是死了,活着的可能不是没有。

一时无奈的他,看了看逐渐清晰起来的陡坡和大峡谷,冥冥之中突然灵光一现,不由自主喊了一声狼王雪儿。

形影不离的雪儿就在他身边,听到在叫它,抬起头哼哼唧唧叫唤,好像是再问有什么吩咐?他俯下身子说:“哼哼——你你,你的狗鼻子不是灵得很嘛?现在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刻,也是带你出来的目的,不惜代价快去找三排长,你要是找不到他,我要你何用啊?白吃白喝不能不有所作为,就是废物不是?一定要找到他,这是命令,听清楚了没有?”

通人性的狼王雪儿得令后异常兴奋,这是它从几千里之外的大草原,费尽心机进入内地后,唯一一次派上用场的机会,看主人折了人指望着它,感到责任重大,毅然决然跳进滚动的石头坡低下头,不怕还没有尘埃落定的尘土呛,急急忙忙到处嗅起来。

雪儿体态矫健,身体轻盈,再加上是四只脚的动物,速度可比人快多了,让人望尘莫及,像一片轻飘飘滚动的蒲公英棉球蹦蹦跳跳,在滚动的石头坡上来来回回嗅着,几十个兵和滚动的石头搅合在一起碍手碍脚,反而影响了它的嗅觉。

羽队长看到后,命令所有兵原地不动,令行禁止的军人们爬在坡上不动了,滚动的石头立时减缓了速度,给雪儿创造了施展才华的绝佳条件。尽职尽责的雪儿,鼻子抵在石上头嗅来嗅去,尽显其能,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还要抬起头来咳嗽几声,不容小觑的尘土刺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它身上,希望也寄托在它身上。嗅到半坡的雪儿突然停下来,用爪子奋力刨石头,坡上的所有人目光炯炯都看到了,兴奋的往那里爬,静止不动的石头坡又一次滚动了起来。

此刻的军人们手脚并用,都返璞归真了,成了四足爬行的老祖先了。几百万年来,好不容易进化而来的直立行走,这一刻却不好使了,老祖先知道了做何感想?

拼尽全力接近雪儿,几十个心急如焚的兵大喜过望,奋力刨挖,没想到只挖出了一节被石头砸断的洋镐把,所有人的期望一瞬间破灭了,一个个瘫软在石头坡上绝望了,欲哭无泪的看着羽队长回天无力。

不知轻重的雪儿,沾沾自喜来到羽队长跟前,就像已经完成了任务似的,撒娇耍泼想邀功求赏,没想到被已经急红了眼的他一脚踏翻在坡上,大声的怒斥道:“蠢猪,让让,让你找人知道吗?你你,你找那玩意儿干嘛啊?啊啊啊……”

石头坡陡峭,受到不公平惩罚,被踢翻了的雪儿站立不住,惯性使然“咕噜噜”顺着滚动的石头坡,滚到坡底下去了,坡底下全是形态各异,大大小小的石头,各找各的位置相得益彰,各就各位,仿佛像是开会似的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极有秩序不僭越。

嗅觉灵敏的雪儿心胸宽大,不计前嫌,在石头上滚动的时候,嗅到了异样的气味,想停止滚动却做不到,惯性的力量把它一直滚到了停下为止。可怜的雪儿爱主人惟命是从,马首是瞻,没有因为主人的不恭而闹情绪懈怠,翻起身来几个跳跃,扑到自认为有状况的地方嗅了嗅,抬起头自信的叫唤道:“呜——皋……呜——皋……”

这是它到内地第一次发出狼吼叫声,它不会像狗一样短促的“汪汪汪”叫。此刻的狼叫声,它的主人听了不但不反感,反而让他兴奋地从坡上飞奔而下,简直就是最后胜利的冲锋号。所有军人一听为之一振,神情大震,打了鸡血一样飞也似的奔向雪儿,本来就岌岌可危不平静的石头坡,又一次被搅动的乱石滚滚,尘土飞扬。

站在高处放哨的陆浩,只负责崖壁上有没有石头飞落砸死砸伤人,陡坡上滚动的石头温顺,离不开地球吸引力,只是顺坡滑动而飞不起来,就不会伤到人置之不理。

经过凤凰涅盘的六道轮回,光鲜亮丽不见了的女记者灰头土脸,漂亮的脸蛋上乌七八糟,仿佛被尘土伪装了似的,再加上流过眼泪的痕迹曲曲弯弯,斑斑点点,还有黑乎乎凝固了的血迹,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能恰如其分。反正是比起唱花脸的包公,还要有过级而无不足之处,简直就没有人样了,真正地暴殄天物可惜死了。

更残忍的就更是惨不忍睹了,一只手拿着照相机在拍照,另一只手鲜血淋漓自然垂落,指头看起来不看好不听使唤,像风铃一样自由摆动,真正成柔若无骨了,可怜死了血肉模糊,看样子伤势不轻,此刻所有人都忙着救人,谁都顾不上料理伤口,唯有隐忍着。

六班长习玉山离雪儿最近,没等到别人靠近,他几个翻滚成效显著,就到了跟前,一把推开雪儿,双手刨起来雪儿刨过的地方。整个坡上的石头在流淌,就像陡坡上的沙子,刨出来的石头还没有扔出去,上面涌下来的石头不但填平了刨出来的坑,还比原来又增加了许多。

军人们的涌动,带动了更多的石头运动,石头又扬起无穷无尽的尘埃,整个坡上犹如火山口喷发,浓烈的尘土擦着坡面滚滚而上,这是冷热气流交换的效应自然现象,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咳嗽不停。等到大家都到齐了,滚动的石头坡也似要喘口气停下来了。

天无绝人之路的峡谷里神灵保佑,毫无征兆吹来了一股清风遒劲有力,霎那间驱散了萦绕在身边的尘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眼睛大放异彩,一下子有了用武之地。大家顾不上相互间看一眼狼狈不堪的光辉形象,双手在棱角锋利的石头上刨起来了。时间就是生命,这样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时不我待,时不待我,刻不容缓啊!

自己的战友亲如兄弟,就埋在眼皮子地下,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如若不尽快刨出来欢聚一堂,就再也看不到与自己共同跋山涉水的身影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在这里,对相识相知的任何人,都是一生不可饶恕的痛,撕心裂肺不堪忍受,梦魇一样喘不过气了,真正是生不如死的煎熬,生活无趣,苦不堪言。

肉与石的博弈,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不在一个层面上,不对等不是?能有好果子吃吗?石头锋利的棱角划破了军人们的手,刨出来的石头上斑斑血迹,他们已顾不上痛了,能让亲爱的战友获得重生是当务之急,既是搭上这双手也在所不惜了。

取之不尽的石头前呼后拥,前赴后继,接踵而至,弥补着刨出来的空间,即使这样,还是被刨出来一个大坑。

狼王雪儿为了表现自己的天才嗅觉,在他们的双手之间张转腾挪跳跃着,军人们嫌它碍事,你推一把,我推一把,就像成了多余的绊脚石碍手碍脚,还有没有良心啊?不是它超乎寻常的特异功能,找到准确的地方,军人们就是用眼泪淹没了大峡谷也徒劳无益,白费力气不是。

就在雪儿感到委屈的时候,还是胸怀大度,依然如故,它瞅准机会低下头,一口咬住了一块军装,使劲抬起头来,让所有人为之一振,叼起来的竟然是刘晓强的一条腿,让所有人惊喜不已,又感念其它的好来,怕怕它脑袋以资鼓励,还能怎么样?

有腿就有人,找到了刘晓强的喜悦,让胸中填满悲愤的人们看到了希望,加快了刨石头的速度,真正是叹为观止。人间奇迹无处不在,怎么能一概而论?有失公允不是。

冰雪聪明的刘晓强福大命大造化大,在地震袭来的一瞬间无处躲藏,机灵的顺着坡爬倒头朝下脚朝上,双手护住头,随同滚落的石头一同滚到了坡底,覆盖在身上大大小小的石头不计其数,反而成了铁布衫金钟罩保护神了,缓冲了后来石头的侵袭,躲过了粉身碎骨的厄运,竟然奇迹般逢凶化吉,幸免于难,真正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命大不过如此。

时间就是生命,急疯了的军人们几十双手脚并用,上下翻飞,不敢怠慢把刘晓强从乱石头堆里刨出来时,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点军装的绿色,与坡上的土融为一体,后脑勺被石头划开了一道口子,汩汩流淌的血就像泉水一样,是不是砸开了洞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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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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