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万古流芳(终结章)
墓地已经是让段敢修缮过了,水泥基座,坟头也漫了水泥,很坚固很整齐的样子,墓地前面有碑,上面刻写了白英之墓四个大字。
名字刻在一侧,另一侧空白,是为我留下的位置,如果几天后自己去世,自己的骨灰盒会放到墓地中为我留下的位置;
碑上就会出现我、白英两个人的名字。那样的话,两个人就都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了。
想到此,我觉得心里很满足,很幸福。这些年,我为她守墓这么多年,去世后两个人都能埋葬在一起,算是了却我一生的心愿了。
后面还有一片坟茔,那是孝老陵园。凡是第一批入住到孝老院的人或者是接受了孝老院预售、预订房间的人,都有资格埋葬在那儿。
我这些年坚持住在山上,一是为了守护老伴儿的坟墓,另外也是守护那些在孝老院去世的老人。他(她)们照顾了我的生意,我应该对他(她)们表示敬意。
我在山林里转悠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每次站在白英墓前,我会想起我们家庭的快乐的日子。即使是看到那些在孝老院逝去的老年人的墓地,我也会想起他们生前在孝老院渡过的最后的时光。
此时此刻,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原来的老年人们已经是长眠地下十几年了,除了在附近居住的儿女们每年的清明节留下些鲜花、纸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世间的生气。
我站在那儿,看到墓地间长满了蒿草,它们长得很旺盛,显得生机勃勃的。只有那些被侵蚀的墓碑在那儿静静地立着,显出几分中原和肃穆来。
我走近坟头,把那些蒿草拔下来,又用铁锹把坟地的草丛铲除,没有了蒿草的墓地显得干净整洁了,我又慢慢地去其他的墓地那儿。
突然间,我觉得今天很累,似乎是不能在山里继续转悠了。立在空地上,我抻长了混浊的目光去望着那片山林,在风的吹拂下,树木抖动着树叶,显得葱茏茂盛。接着,我吃力的迈动脚步,往老伴儿的墓地方向走。
我终于来到了老伴儿的墓地前,我在她面前蹲下来,想起自己刚刚来到锻造车间的那次负伤。
我躺在医务室里,白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着我。她长长的睫毛在我面前忽闪着,轻轻的问我:疼吗?
我不说话,坚定的望着她,一点点被她的目光吸走,身子像是悬空的。我们的身体触碰了,我感觉到她睫毛的柔软,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了柔软的抚慰。
一阵微风吹拂过来,我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看到了德儿。德儿伏起身子望着我,像是要随时随地听从我的召唤。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瓜子,它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马上走开,去了那个椴木屋子里,脖子上挎着那个竹篮。
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今天应该买些什么,想写纸条,但是,这里是老伴儿的墓地,哪有纸条和笔?
我瞪大眼睛往前看着,只见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照耀在老伴儿的墓地周围,我觉得温度慢慢地升起来,自己的浑身上下十分的温暖。
德儿等待了半天,没有看到纸条放篮子里,它等啊等啊,时间一长,它也累了,自己也昏昏的睡了。
突然间,我的开光过的神手机铃声大作。但是,没有想到,彩铃声音居然会响起了《哀乐》。这是怎么回事?
为我创造了一个个晚年奇迹的手机,难道是为我预告什么?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太阳偏西的时刻,超市的小胡没有等到德儿,觉得事情不妙,自己拿了我经常吃的菜来到了山上寻找,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激动的喊叫了一声“段爷!”接着大哭起来。
我的后事是由英子、水仙,小张和段敢几个人联合操办的。依照我的遗嘱,火化后的我被葬在北山的山林处。
人们发现,我的墓地正好是椴木屋的上方,目光越过我的房顶,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老伴儿的墓地和林间那片墓地的景色。
我走了,安葬了,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那条叫德儿的狗却不肯离开,它忠诚的守着我的墓地,守着那个椴木屋的家。如果谁强制它离开的话,它就汪汪狂吠不停。
段敢、小张、英子、水仙用各种办法让它离开。给它好吃的引诱,让它的哥哥姐姐来召唤它……
但是,他们一次次的把它弄下山,它自己过几天又回来了。它又来到我的墓地前,与那个写了我名字的墓碑对视。
无奈的人们,只好委托小胡,每天上山一趟,给德儿带来食物和水,顺便打扫一下院子;
那三间椴木屋房子就这样的存在了很长时间,不过,每天都是让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篱笆墙也是我活着时的老样子。
德儿似乎是不相信主人的离去,有时候还叼了那个竹篮,叼了一个小板凳,来到主人的面前,然后趴下等待主人的吩咐。就这样,太阳升起又落下,它陪着主人渡过了很多的日子。
有一天,小胡来山上打扫院子,发现德儿趴在主人的墓地前,再也起不来了,他告诉了水仙、英子这事儿,然后在我的墓地附近挖出一个坑,把德儿葬了。
后来,孝老区正府决定,在北山前建造一座我的塑像,以表彰我为建设孝老城做出的卓越的贡献。
塑像是段敢找省城专家来,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塑造的。专家看了我生前的视频资料,研究了我的面目特征,塑造的玻璃钢形象生动逼真,但是在最后的形态设计上,英子和水仙发生了争执:
英子的意思是,干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的头部形态应该是昂首挺胸,目视远方,是一个伟人的形象;
但是,水仙的意思是,干爹大器晚成,创建了这么大的孝老城,他的心是与老年人们想通的。
自从退居二线,放弃一线管理工作以来,干爹天天扎在老年人的堆里,与他们说说笑笑,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儿形象。
因此,水仙建议专家塑造时让我的头部垂下,面对人们微笑着,这才是我晚年的内心写照。
专家们听从了水仙的建议,于是,我老头儿就站立在北山脚下,天天对路过我身旁的人们微笑着,永远那么慈祥的微笑着……
每年的清明节,除了英子、水仙两家人正式的家庭祭奠,孝老区不少学校的小学生们戴了红领巾前来瞻仰我的塑像;接着,很多的游客也赶来,一睹当年孝老城创建者的风采。
(全文终)
初稿2019年11月13日
再改于2021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