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白玉念珠
沉寂了一阵,宫徽宁低头看着杨嬷嬷亲手绕在她手腕上那串十八子的白玉念珠,颗颗圆润饱满,下方加以羊脂玉石、冰种翡翠、南红玛瑙挂饰,这是老太太拿在手里念了一辈子的东西,得了无数高僧的佛法加持,价值无可估量。
“祖母,这白玉念珠您不是说是要自己带走才不会留给我的吗,怎么临了临了还是给了我呢?”
宫徽宁叹了口气,抬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十八子念珠,是祈福纳祥之意,孙女是染了血气和凶煞的人,只怕佛祖也渡不动啊,祖母又何苦为我费这许多心思。”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灵堂中的烛光抖了抖,宫徽宁却没有丝毫感觉,动作生硬的又将一张黄纸放进火盆:“要入冬了,近来天气凉了,祖母要多加些衣裳才是,嗯……对了,瑞福轩近来新做了几个素雅的样式,我瞧着极称祖母,明日,明日我就去买来给祖母一看。”
“今日晨起时安澜做了桃花羹,她啊,也就这一道可以拿的出手的菜了,祖母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孙女便去找她学一学,不过依孙女的手艺祖母还是别指望太多,权当尝个新鲜吧。”
夜入子时,宫徽泽也是披着单薄的麻衣和孝服一个人来到了灵堂外,站在冷风中看着跪在灵前自说自话的宫徽宁。
在宁园里头等着他终究不放心,还是在这看着她才安心些,他不进去亦不说话,就站在外边陪着他的妹妹。
“祖母,孙女领了陛下的旨意,要去漠北办事,不能送您回浔阳了,您看看我,真是个不孝的,哪里配得上您对我如此疼爱……”
听到这句话,外边儿宫徽泽的表情有些惊讶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心里默默的暗自斟酌,漠北,她要去漠北了,陛下的旨意,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又过了会儿,天色已渐渐的亮了起来,顾亦曦缓缓走来,为吹着冷风宫徽泽披上了貂皮大氅,手中还拿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是给宫徽宁准备的。
“就如此跪了一夜么?”
“嗯,她倔的很,劝不动的,还不如就由着她。”
顾亦曦眼底的心疼更多了几分,宫徽宁如今的痛她也曾深有体会,丧亲之痛比切肤之痛疼一万倍不止:“我让安朔去吩咐厨房煮了姜茶,回头你和徽宁都多喝两杯,吹了一夜的冷风,去去寒气,别受了风寒。”
宫徽泽颔首,拉住了顾亦曦有些凉的手,答道:“好。”
日出东方,宫徽宁抬手揉了揉眼睛,看着照进来的阳光,祖母走了,幸好给她留下了个念想。
“天亮了,孙女要走了,这串白玉十八子念珠孙女定会好生保管,祖母,等我回来,我便去浔阳看您。”
宫徽宁跪了一整夜,两条腿麻木的已然没了知觉,她费力的撑着地挺直了腰背,却觉得没甚力气。
见状,顾亦曦立即便要上前去扶,宫徽泽却一把拉住了她:“曦儿别去,让她自己起来。”
他这个妹妹的性子最是个不愿服输的,祖母逝世之痛固然对她打击极大,但她却不会因此失了理智,任由自己颓废,她一定想自己站起来的。
果然,宫徽泽是了解她的,宫徽宁撑着地,一步一步,慢慢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最后一张黄纸点上火,放进了火盆,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太太的牌位弯腰行礼:“祖母,您好生歇着,徽宁告退。”
话音落,一阵风吹来,轻轻柔柔的抚过宫徽宁的发梢和脸颊,是暖风,是祖母。
……
三日后,宫司权等人从宫府出发向浔阳出殡而去,陛下册封了宫老太太为正一品懿德国夫人,皇后娘娘亲自抄写了一本往生经放于棺椁之内。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明阳公主以及其他的宗室亲王全部到场祭拜,朝中的各级官员,世家大族也全都来到了宫府。
场面浩大,声势隆重,堪比皇室葬礼。
闹腾了一上午,终于是安静了下来,宫徽宁坐在意欢堂门前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
她连夜让天玑打制了一把锁,将意欢堂内上上下下打理了一遍便锁上了。
“小姐,您一日未用膳了,吃些东西吧?”
“好。”
祖母曾说过,不论遇到了什么都得吃饭,事多而食少不是长寿之像,随后宫徽宁起身将钥匙藏在了门前的一个土坑下,再埋上土,拍拍平整,像是从来没有动过的样子。
她埋下的是钥匙,但更是心中的悲痛和思念,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不可以买悲伤中沉浸下去,她已请了陛下的旨意,等祖母过了头七,她便去漠北。
漠北之地,师姐在那儿住了多年,说不定会有当年兰元案的线索,江南一行她派人多方打听寻访还是未找到容家兄妹的一点踪迹,只盼漠北之行可以有些收获。
……
……
西北大营
听着这笑声,章胜一脸惊讶的抬头看向君承辞:“将军这是怎么了?看个密信竟还看笑了?”
“是京都传来的消息,可是将军封爵了?”
君承辞嘴角边的笑容还未散去,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这才将密信折起收好,看着眼前这帮好奇的人,勉强答道:“讲了个故事,说的是一群大尾巴狼斗不过一只小狐狸崽子。”
“啊?”
众人惊愕,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阵子便纷纷退下前去练兵。
这时,一位年轻的小将从帐外而来,他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满脸都是风霜苦寒之色,眼角似有泪痕,他正是宫徽胤。
来到西北之后,他从最底层的兵士开始干起,经历了两场大战,次次勇猛冲在最前面,立下军功已升为副校尉。
“末将参见将军。”宫徽胤朝着君承辞抱拳行礼。
君承辞微微颔首,瞧着他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这是?”
“京都中有内官来传陛下旨意,要将军攻下沙池关后回京述职受封,同时天镇北斗府近期将会前往漠北调查寒部冰神案,若有需要请将军尽力帮之。”
阿宁要去漠北了,漠北和西北相隔不远,快马行程的话也就一日一夜,那个冰神案他也略有耳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但,徽胤这孩子哭什么?
“这两件事有什么是值得哭的吗?”
宫徽胤终究还是个孩子,他在宫家只有三个最为牵挂的人,大哥、长姐还有祖母,听得君承辞这样问,憋了憋嘴,又是两滴泪水流了下来:“承辞哥,那位内官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三日前,祖母,祖母她离世了……”
闻言,君承辞也是震惊不已,手中的笔都停了下来,徽胤只是受过老太太的恩惠便哭成这样,阿宁那丫头从小便长在老太太的膝下,只怕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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